亡十三月 第32节

　　他苦着一张俊脸，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模样。

　　“小僧自南明山而来，本欲寻回我寺佛宝禅杖，未曾想，竟遇到这数千年未见的天道怪相。”

　　“天道怪相？”李道生心中咯噔一下，难道这和尚知道那魔物的来历？

　　“是，也并非完全是，”自称觉明的俊俏和尚叹道，“自灵气枯竭以来，无人可成仙，有人另辟蹊径，借灵眼之力，偷天换日，遮掩天机，妄图偷取一丝仙气，借此成仙。”

　　“便有了这瞒天法。”

　　“以身入坛，封闭自身五感，再布下天盲大阵……当年的齐云道长，便是以此法成仙，可是……失败了。”

　　觉明和尚娓娓道来，终于让李道生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这其中竟有如此多的弯弯绕绕。

　　不过一切的源头，还是那个因为寿元将尽，极度渴求成仙的老道。

　　“齐云道长成了一颗仙心，但因心性不良，又遭徒弟算计，被小僧的长辈莽撞开了坛，肉身在羽化前便已腐烂，自那一刻，齐云道长便一身仙气化魔，成了天道怪相。”

　　“此天道怪相，非妖，非鬼，非人，非魔，无生死，无增减，无长衰，如今又与小僧那修成了佛骨的渡难师伯化为一体，只怕更是吊诡难测。”

　　不仅是天道怪相，还是融合了一身佛骨的天道怪相……

　　李道生眉头紧皱。

　　“你这小和尚，说这些有什么用？几千年前不是出现过别的天道怪相吗？那是怎么除掉的？”

　　忽然间，地下突然冒出一个声音来。

　　三人皆是吃了一惊。

　　只见一颗脑袋露出地面，愤愤不平地盯着觉明。

　　而后又笑嘻嘻地看向李道生，一捏法诀，钻出地面。

　　“李兄，又见面了！”

　　此人正是小道士陈知安。

　　“小道长，你还活着？”李道生诧异地看着他，当时道吟佛音出现，满场众人皆被摄在当场，陈知安离得又近，李道生是被任偶救走的，在他想来，这小道士只怕已经遭了毒手，没想到现在还是活蹦乱跳的。

　　“呸呸，什么话……”陈知安也不和李道生置气，他挠挠头，无奈道，“小道见情况不妙，便使了个遁地法，想外出求援，未曾想……那非道非佛的魔物竟然锁了地脉，封了界域，这方圆数百里根本就出不去了。”

　　方圆数百里？！

　　那魔物竟然封锁了如此惊人的范围？

　　“不说我了，小和尚，你这么说，可有破解之法？”

　　陈知安似乎和这位觉明小师傅很不对付。

　　觉明笑了笑，并不在意，对李道生说：“这也是小僧跟着道友的缘故。”

　　“道友一身修为，应当来自剑首山，甚至不弱于当世豪侠斐再兴，若不是小僧曾见过斐前辈，定然会认错了人。”觉明深深地看了李道生一眼。

　　李道生被这小和尚看着，竟感觉自己被他完全看穿了一般，很是不自在。

　　“难道除掉天道怪相的办法，与剑首山有关？”李道生岔开了话题。

　　“阿弥陀佛，”小和尚笑着点了点头，“数千年前，一位名为斐青衣的剑仙，平了天道怪相之乱，若仅是剑首山……只怕不行，可若是来自斐家的剑客，或许可以。”

　　李道生不知道这小和尚看出了什么，这年纪轻轻的和尚明明让他感受不到半点威胁，可偏偏好似知晓很多事。

　　甚至，这和尚话里话外都在说他和斐再兴有关系。

　　“李大哥，你是斐家的人？！”陈知安也吃了一惊。

　　“我姓李。”李道生这倒没撒谎。

　　“古籍记载，斐家剑法，以心入剑，天道怪相不在五行中，无心无相，所以不可胜之。”

　　“若李施主可施展斐家剑法，替天道怪相画出一颗心，它便有了心思破绽，想来……便可降服了。”

　　觉明和尚说罢，周遭静悄悄的，就连血雨也仿佛小了许多。

　　斐家剑法……

　　李道生倒是的确可以施展出这套剑法，可若是自己施展出这剑法，要怎么解释和斐家的关系？

　　他想到这里，忽然一愣。

　　我是怎么了？

　　这方世界，并不是我的世界。

　　此间事了，只怕再也不会回来了，想这些作甚？

　　“你这和尚，不是在招摇撞骗吧？”小道士一脸怀疑地看着觉明。

　　“阿弥陀佛。”

　　觉明笑笑不说话。

　　“小僧所修之法，与万物结缘，也与万物无缘，如何选择，便交予诸位了。”

　　这小和尚的身影，竟又慢慢自雨帘中消失，彻底不见了。

　　“喂！和尚？”陈知安四下看了一眼，忽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你这和尚，修的不会是那石头禅吧？”

　　王典州好奇地问：“何为石头禅？”

　　“所谓石头禅，就是把自己修成一块石头，坐看世间万物，静待沧海桑田，修此禅不可伤有情众生，也不会为有情众生所伤……”

　　“就是活成一块石头，万事只能看，不能参与，无趣！无趣极了！”

　　小道士冲着空气大喊。

　　继而又嘟囔道：“不过这可是大佛缘……数千年未曾出现能修行石头禅的僧人了……”

　　李道生在一旁听着，心下也已经有了计较。

　　他掂了掂手里这把自常清道人处得来的剑。

　　这楔子引出的故事，似乎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某个结局。

　　因为无论他们作何选择，那道头佛骨的魔物，最终都会出现。

　　选择，似乎毫无意义。

第36章 进山除魔

　　天上悬着的日月消失了。

　　照向村东的光束也无影无踪，就连血雨也淅淅沥沥地停了下来。

　　这场灾祸看着似要结束，实则，李道生的身体反应在告诉他，前方所去之地……几近十死无生。

　　天空依旧是一片浓墨重彩的黑，地上糊着刺目熏鼻的红，李道生，陈知安，王典州三人跃上了房顶，越是靠近村东，地面越是“泥泞不堪”，这些泥泞，全是残肢血肉，实在难以前行。

　　有人的，也有魔物的，道头佛身的魔物已经吸干了大阵召来的怨气，但不知它做了什么，以万寿村为中心，像是将一个巨大的黑红色大碗倒扣在了上空一样。

　　内外已是完全隔绝。

　　等三人一路快马加鞭，赶到村东那大阵之处时，之前那乌泱泱的近千人，已经只剩下数百。

　　要知道能活到现在的，绝大多数都是知名的好手，可即便如此，他们杀过来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可让李道生有些没想到的是，他本来诓骗这群乌合之众过来，只是为了拖延一点时间，根本没指望他们真的去降妖除魔。

　　毕竟他们个个都是冲着神仙髓来的。

　　人群熙攘，皆为利而奔波，这无可厚非。

　　可眼下这状况，大阵外围这些人竟个个都在摩拳擦掌，竟真的一副要进去除魔卫道的模样。

　　是谁组织了他们？

　　李道生有些疑惑。

　　见李道生这副模样，王典州这个老油条当即唤来一位江湖豪客，问了缘由。

　　此人表面一副江湖武夫打扮，实则是朝廷中人，见王典州亮了令牌，立刻躬身行礼，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王典州听了后，便对李道生和陈知安说：

　　“是那觉明和尚之前来过。”

　　一问才知道，觉明和尚之前在此地现了身，说了个大概，虽没点出前因后果，却也道明了厉害。

　　眼下无论是红云一类的妖族，还是无当教的邪人，亦或是眼前这堆个个来历千奇百怪的异人，个个都知道了若是不除掉那个天地生成的魔物，大家都得死在这里。

　　觉明和尚这么一说，大家更确信了神仙髓还在此地的某处藏着，已成了无主之物，只要干掉那魔物，岂不是天大的机缘就到手了？

　　如今王典州又来了。

　　得了王典州的令，拿着王典州那块黑鳞卫指挥使的令牌，这位“江湖卧底”冲入人群，举牌大喊，若是能为齐云地界除了此妖魔，便可授予官身，吃上皇粮，从此不必漂泊江湖，四海为家。

　　这话有几分真几分假不得而知，但那块牌子是真的，而且王典州也站出来了。

　　王典州这手持大刀的壮汉名气可不低，当下便有人认出了他来。

　　确实是他本人。

　　眼下，人群更激动了几分。

　　仿佛个个都看到了光明的前途，那呼黑风，唤血雨的魔物，仿佛已经成了他们的囊中之物。

　　邪教和妖族不添乱的话，这几百人似乎还真能成事。

　　王典州作为此地官最大的，名气也不弱的好手，已经过去指挥大局了。

　　李道生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道头佛身的魔物已经不在阵中，说是日月收敛后，去了齐云山。

　　一会儿等这些人商量出个章程后，才能朝着齐云山进发。

　　等了没多久，李道生倒是等来了那位拿着黑色长枪的帅哥——任偶。

　　两人站到了一起，李道生问：“村外现在什么情况？”

　　任偶微微摇头：“在缩小。”

　　“缩小？”

　　李道生先是一愣，随即明白，他说的应该是这宛如巨碗一样的，倒扣在众人头顶的“屏障”。

　　来自现代世界的李道生脑子里顿时出现了“缩毒圈”这个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