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十三月 第38节

　　领兵的将军也是大惊失色，这是什么妖怪？

　　怎么像是能吸人寿命？

　　仔细一看，不仅是他们，就连这齐云山的青山绿水，此刻也早就变得破败不堪，满地枯枝落叶，散发着一股腐败的味道。

　　而那枯树山林间，可以看到影影绰绰的人形。

　　那是窜出了万寿村的不死村民，和异变道人。

　　它们摇摇晃晃地走着，毫无目的地晃荡着。

　　“道长，这是怎么回事？”

　　领兵的将军下马询问，这几位是来自宁州其他修行门派的高人，其中道行最高的，就是这位自回龙观来的苍松真人。

　　苍松见状，神色严肃地说：“天道怪相，逆天而生，它不在五行之列，不在生灵之属，本不该诞生灵智，可贫道见此状，那天道怪相似已诞生灵智，它这吸人寿数的邪法也许与其生前的遭遇有关。”

　　“只怕它已吸了齐云的香火，法力大成，若是神智再大成，只怕这世间真要迎来大难了……”

　　苍松的话，让一众修行者面色深沉，点头不语。

　　“诸位道友。”苍松真人越众而出。

　　昨日齐云大变的消息传出后，他就仓促地出发了，身上只带了几件法器，一夜未眠，长途跋涉，虽然修为高深，但他年纪也大了，此刻说话间，已是掩不住疲惫之意。

　　但这位苍松真人的眼睛，却依旧亮得惊人。

　　“贫道苍松，空活八十三载，于宁州回龙观修行，妖斩过，魔也除过，如今垂垂老矣，恰逢此怪现世。”

　　苍松真人的眼睛，一一扫过所有人。

　　“贫道不瞒各位，此怪法力通天，邪异之处只怕远超我等所见所闻。”

　　“魔威笼罩之地，几乎已成死地，汲取万灵奉养己身，它是想借此，生出真正灵智。”

　　“若是令它功成，这世间必然生灵涂炭，国将不国。”

　　人群里人头攒动，神色各异。

　　“前辈，你要做什么，我们要怎么做，就直说吧！”

　　有人出声道。

　　苍松真人目光一凛：“贫道此举，有伤天和，今日若助了我，在场诸位……”

　　“只怕世世代代，后世子孙都要背上骂名了。”

　　此言一出，周遭陡然安静下来。

　　人活这一辈子，最终大抵只为了那个“名”。

　　可见这位道长的意思，今日若是要阻止那几乎可灭世的天道怪相，不仅得不了好，反而会惹一身骂名？

　　这是为何？

　　“此路，”苍松老道侧开身子，让出了这条进山的路，正色道：“此路，一头朝生，一头朝死，老道不拦诸位，还请将军发令，若是愿赴死随老道一战者，还请上前来。”

　　“若是心有不甘，眷恋人间者，便往后退吧。此乃人之常情，无须自扰。”

　　苍松真人面色平静，话到最后，他已不称贫道，只称老道，仿佛没什么修为，只是一个垂垂老矣的道士而已。

　　风过山林，吹起满地残叶。

　　枯枝咔咔作响，摇晃间满是死气。

　　一阵铠甲碰撞声响起，宁州将军来到苍松真人身边。

　　他虽不修道，但也明白苍松道人要做什么了。

　　“今日转身，不算逃兵！想走便走！别他娘婆婆妈妈的，快！”

　　说完，这中年将军双手杵着剑，站定原地，不再看向自己带来的军阵。

　　窸窸窣窣的声音在军阵中响起。

　　各色复杂的目光犹疑不定。

　　人性很复杂，也很简单。

　　眼下最好的选择，就是转身退出齐云地界，离开此地。

　　那么无论此事最终结果如何，都与自己无关了。

　　哪怕最终失败，天道怪相出世引得尸横遍野，生灵涂炭，也总能找到一块残地躲着，活下去。

　　只是那老的，小的，有孕在身的，身有残疾的，只怕没那么好运。

　　一干人等的呼吸逐渐变粗，眼睛也逐渐变红。

　　如果真让这东西活着离开了齐云山，那这世间就真完犊子了！

　　谁家没个老人孩子？

　　“他娘的，老子要跟它干！”

　　“对，干他娘的！”

　　“不走了！”

　　“都被吸得老成这样了，老子不出去了！”

第43章 有伤天和

　　群情激奋之下，倒是冲散了不少阴霾与死气。

　　既然已做出决定，那便说动就动。

　　修行者摸出门内信笺，各自用法门传讯求援。

　　苍松等道门一派的，虽各脉修的法不同，但道源相通。

　　片刻之后。

　　听苍松说完，几位老道个个面色凝重，但也没再说什么。

　　因为他们知道，这的确是阻止天道怪相的唯一办法了。

　　难怪苍松说……此法有伤天和。

　　“布阵便交由诸位了。”

　　苍松道人说完，立刻盘腿坐下，拿出了所有法器，引动全身法力。

　　口中也是念念有词，仔细去听，却是在颂念祖师，将今日之事言明。

　　其实，在天地大变之前，道门更加强势。

　　只因道门还有一门神通，名为“借法”。

　　修行此法，哪怕是初窥门径的小道士，也能在生死关头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因为那借法之术，是向已成道的祖师颂念真言，言明厉害，若引起祖师关注，愿意借出法力斩妖除魔，便会分出一丝真灵下界。

　　得到这一丝真灵的道人，短时间内堪称法力如渊，功力大涨！

　　可如今，天地大变后，这“借法”之术已经不可用了。

　　开坛做法，颂念真言，也已成了对祖师的敬重，只是个仪式罢了。

　　此刻苍松道人做的，便是这仪式。

　　他要禀告给回龙观的祖师，此举并非弃道入魔，而是为降妖除魔，不得已而为之。

　　这边修行者已在开坛做法。

　　另一边，宁州的将军带领着一群视死如归的兵士，已经杀入了那些不死的怪物中。

　　时间紧迫，齐云山顶那巨大的黑色漩涡，以及漩涡中那若隐若现的人脸，实在压迫感太过惊人，动作要快才行。

　　不多时。

　　苍松真人长身而起，地下已布好大阵。

　　法力高深的几位老道，各自站了一角。

　　“诸位道友，今日践行我道，问心无愧！”

　　苍松真人忽然躬身一礼，中气十足，仿佛在昭告天地。

　　其余道人见状，个个稽首还礼。

　　其中一位乐呵呵老顽童般的道人，哈哈一笑：“自天地大变，无人成仙起，老夫修道，便是为了斩妖除魔，活个逍遥痛快！”

　　“哈哈哈，道友此言有理！”

　　“苍松道友，开始吧！”

　　“是非曲直，任由后人说去吧！”

　　苍松见状，须发微动，胸怀大慰，手中法诀变幻，渐渐闭上了眼睛：

　　“与诸位共赴黄泉，老道之幸也……”

　　“天地顿开，清浊立现，神照四方，眼观八原，万灵之灵，百血之血……阴刹鬼灵，以我引之！”

　　这便是苍松真人的办法。

　　天道怪相笼罩了一片区域，吸取这片区域生灵的灵性，用以催生自己的灵智。

　　而苍松用出的，是堪称道门禁法的《万鬼罗刹咒》。

　　此咒以自身为引，布下大阵，可献祭法力覆盖范围内的所有生灵，化作不死鬼神！

　　他的办法……是在天道怪相吸干这片区域前，自己先行献祭了这片区域的所有生灵，抢在天道怪相前，夺了万物的灵性。

　　此举不仅有伤天和，还会给子孙后代留下还不完的因果债。

　　但此时，已无人在意。

　　这惨绝人寰的大阵一开，所有人的法力便迅速扩散，蔓延到齐云山的每一个角落！

　　头顶黑压压的天空猛地响起一声惊雷，仿佛天道都在震怒。

　　一股可怖的阴风忽然涌现，吹得落叶纷飞，烟尘四起，也吹得宁州的兵士个个东倒西歪，站立不稳。

　　很快，就有第一个兵士倒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