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十三月 第53节

　　至少这是一位很有合作诚意的“未知来客”。

　　“那么，李先生，我能否理解为，您来自其他联邦城市？”

　　“不是，如果我说，我是突然出现在坦丁城里的，你相信吗？”李道生直勾勾地看向他。

　　接下来李尔斯的回答，决定了李道生的态度。

　　“当然相信。”李尔斯竟然对李道生的说法并不感到意外。

　　“恕我直言，李道生先生，您是人形拟月生物吗？”

　　“啊？”李道生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这么问。

　　“人形拟月生物的出现，和异形拟月生物完全不一样，他的诞生没有任何征兆，谁被选中也毫无理由，所以，也许您是一个特殊的，没能完全复制原主记忆的人形拟月生物。”李尔斯的语气并不显得奇怪。

　　真是个诡异的地方，他们捉虫队不是专门处理拟月生物的吗？

　　怎么对“疑似”人形拟月生物的自己这么友好？

　　“您不用急着否认，一个手无寸铁的普通人，是不可能杀死人形拟月生物的，它们的生命力，特殊性，远超常人想象，您却能单独对付它，至少能证明您不是普通人。”李尔斯继续说到。

　　李道生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点在桌面上。

　　忽然，他开口问到：“我想知道，你们为什么对我的态度这么友好？哪怕知道我可能是拟月生物。”

　　“别拿【已经被小丁检查过了】这种话来搪塞，我要听真正的理由。”

　　李道生明显感觉到了不对劲。

　　他已经在准备随时唤出剑印。

　　李尔斯意外地看向了李道生，很敏锐的年轻人。

　　本来以为，自己的态度已经麻痹了他，没想到他还是意识到了。

　　“当然可以告诉您理由，不过，我现在还不能说出来，我只能告诉您，您有一个朋友，给您做出了担保，在您说出她的名字前，我们无法确认您是否是她认识的那个人。”

　　李尔斯说了一串很绕口的话。

　　我的朋友？

　　李道生怀疑他还在耍手段。

　　“那为什么不直接让那位给我担保的朋友来见我？”李道生看着他，“她是在害怕什么吗？”

　　“不，她想来见您，但被我们阻止了，我们必须为她的安全负责，她可是我们的……风之王牌。”

　　李尔斯深深地看了李道生一眼：

　　“李先生，现在您能说出她的名字了吗？”

　　他在提醒我……

　　李道生的身体突然感觉到了，这是死意。

　　有很多视线此刻正落在他身上，个个都充满杀意，且……的确拥有杀了他的能力，不过自己也有能力杀了他们。

　　这个地方，实在太古怪了。

　　李道生有意无意地扫过办公室的几个角落，看似平常的谈话，原来四周暗藏着好几处监视用的设备。

　　“风回。”李道生说出了这个名字，李尔斯已经提醒得非常明显了。

　　也是直到这一刻，李道生才意识到，这里是风回的世界。

　　自己果然走错地方了。

　　李尔斯很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都出来吧，大家。”

　　办公室的门打开了。

　　一双双好奇的眼睛，落在李道生身上，仿佛在见天外来客。

　　风回走出人群，神色复杂地看向他：“真的是你……”

　　李道生无奈地笑了笑：“我也搞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一清醒就到了这里。”

　　“好了，都下去做事，给我们的王牌小姐留一点私人空间，”李尔斯轰走了捉虫队的众人，对风回说，“你们可以慢慢聊，监视设备我已经全关掉了。”

　　说完，他又自嘲一笑：“对了，这些也根本瞒不过你。”

　　他出去了，把办公室留给了李道生和风回。

　　两人对视一眼，李道生无奈地往椅子上一躺：“怎么回事？”

　　风回摇摇头，走向窗边，看了一眼窗外，低声说：“昨夜你的样子就被拍下来了，早上你处理拟月生物时，我在这里看到了你的信息，告诉了李尔斯说你是我认识的朋友。”

　　“是为了确认我是不是拟月生物？”李道生问。

　　“不，是为了确认我们的确认识。”风回拉上了窗纱，走到桌旁，低头看向李道生，“你要在我的世界待几天？”

　　“七天，第十三月给了我七天的时间，应该只有时间结束才能返回第十三月。”

　　“我只有五天时间。”风回皱了皱眉，“你自己要单独在这里待两天。”

　　“没问题，”李道生看了一眼手指上的剑印，“我试了一下你的世界的危险程度，我有自保能力。”

　　“你不懂。”风回低着头，似乎在想办法。

　　李道生见状，干脆岔开了话题：“说起来，你这次回来了，就没打算查一下自己的死因？”

　　“你的锚点是谁？”

　　风回果然被李道生这句话影响了。

　　“杀了我的，是我的人形拟月生物。”

　　风回看向李道生，道出了自己从来没对任何人说过的秘密。

　　“你已经被复制了？”李道生有些惊讶。

　　“嗯，我在公司长大，训练毕业后被录取进入捉虫队，而我的拟月生物出现后，被公司发现，一直圈养着。”

　　风回低下头，不知在想什么，低声说到：

　　“三年前，她逃出了公司，直到杀死我的那一刻，她都认为自己才是真正的风回。”

第60章 绝望沉默

　　“所以，杀你的凶手和锚点是同一个人。”李道生说。

　　其实十三月关于锚点的描述范围并不大。

　　唯一一个知晓你的死亡，却因为某些缘故遗忘了这件事的人。

　　如果是他杀，那么锚点大概率就是凶手。

　　如果是自杀，锚点就是自己。

　　可还有一种情况，这种情况是……意外。

　　被人意外杀死，比如被车撞死之类的，司机并没有发现，遗体却被路过的某人发现，因为惊吓过度，又遗忘了自己发现了尸体这回事，同样可以成为锚点。

　　如果风回的记忆没有偏差，那她的锚点，的确是模仿了她的那只拟月生物。

　　可问题是，她的记忆真的没问题吗？

　　“我听说，拟月生物只有在见到正主的那一刻，才会意识到自己只是个几乎完美的复制品，既然如此……”李道生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风回，“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自己是风回本人，而不是拟月生物？”

　　这个问题很有些冒犯的意思，但风回并不觉得，她颇为认可地点头：“你说得对，我无法证明自己，不过，为什么捉虫队会在完全无法识别我真实身份的情况下，依旧让我入职工作？”

　　她的反问的确值得思考。

　　李道生想了想，得到了一个似是而非的答案：“也许就像刚才那位大叔说的一样，验证是不是拟月生物，对他们来说并没有那么重要。”

　　风回认真地看着他：“你很聪明，在我的世界，绝大多数人对拟月生物都抱持着恐惧与敌对的态度，但拟月生物，尤其是人形拟月生物，永远无法形成联盟，对人类产生根本性的威胁。”

　　她忽然看向了办公室的百叶窗，视线穿透了窗户，到达了房间外。

　　“在它们的心中，哪怕已经确认自己是一只拟月生物，它们的自我意识依旧会更认同自己是【人类】，而非【怪物】，【怪物】的身份只让它们痛苦，就像此刻的你。”

　　“如果我告诉你，你的身体是假的，你的记忆是假的，你拥有的一切，都来自另一个人，你会相信吗？”

　　“即便相信，你会因为种族的认同感而选择加入拟月生物阵营，放弃目前为止脑海中的所有记忆，真正成为一只拟月生物吗？”

　　风回的话，让李道生陷入深思。

　　当假的程度到达以假乱真的地步，那真和假的界限到底是什么？

　　拟月生物和被拟态的人之间，只有双方碰面才会让另一方觉醒。

　　换句话说，如果有一种办法，让其中的一方永远无法见到另一方，那……

　　李道生的心中，突然产生了一个颇为细思极恐的猜测。

　　“风回，人形拟月生物的诞生，是否和月亮的直接照耀有关？”

　　“有一种假说，”风回见李道生神情异样，不似作假，便立刻仔细解释道，“被第二轮月亮照耀的人，会有概率出现一个一模一样的人形拟月生物。”

　　果然……

　　李道生的脑海里，出现了之前在车上时，那位名叫李尔斯的大叔闲聊中无意提到的一句话：

　　“在第二轮月亮的照耀下，人类之中会出现部分进化者，这部分进化者拥有远超人类的耐力，体力，跳跃力，生命力，甚至是一些千奇百怪的特异能力。”

　　他们……

　　很可能不是什么进化者，而是拟月生物本身！

　　“喂，风回，你说，站在统治者的角度，一旦确认一个人诞生了拟月生物，那只拟月生物不仅拥有这个人的所有能力和记忆，而且在耐力，体力，跳跃力，生命力等各方面都超越了这个人本身，甚至还会出现一些特异能力。”

　　“那……只要把被复制的本体杀掉，得到的，不就是一个永远不会知道自己是拟月生物的……真正进化成功的新人类吗？”

　　风回安静地看着他，忽然一句话也不说了。

　　不仅如此，整栋捉虫队大楼都变得极为安静，安静得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李道生头皮一麻，从未感受过的澎湃死意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

　　他扭头看向办公室的百叶窗，刚才还在各种忙碌的捉虫队成员们，此刻竟全都停下了动作。

　　他们极为寂静的，面无表情地看向了这扇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