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不想当天师啊 第234节
说着,女人脸上渐渐浮现出一丝笑容,
“从高中到大学,从学校到工作,再到结婚,我们一直在一起,没分开过。
结婚之前,我们总是会抽空出来走走,结婚之后,我和他一起办了个公司,忙着工作,渐渐没什么时间了……好像都忘了,上次和他出来是什么时候。
不过,虽然忙,但至少我们仍然在一起,不管是在公司,还是在家,我总能看到他。”
望着远处,女人回忆着,脸上一直挂着笑容,
听着女人的叙说,廉歌没说话,也没转过视线,提着毛笔,一笔笔在纸上勾勒描绘着,
渐渐,一只一目一翼的飞禽在水墨涂抹下,独立在画上悬崖上,
这一目一翼的鸟,正仰着头,似乎朝着天空之上,啼鸣着,
“……别人常说,两口子在一起,时间久了,早就腻了。但我和他,好像怎么都腻不了……看着他,我心里就开心,就安稳。人常说,落叶归根,那我想,他就是我的树根。”
女人说着,
廉歌也继续在纸上勾勒着,
抬起笔,再次落下,画中的天空之上,也出现一道飞禽的身影,一目一翼,与独立与悬崖顶上的那只飞禽,正好相对,
悬崖上那飞禽的目光也正好落下天空中那道身影上,只是,天空中那道飞禽,在笔墨描绘下,就像是云雾凝聚而成,要虚化许多,周身萦绕着丝丝雾气,似乎将要溢散开来,
“……前几年的时候,他跟我说,我们要个孩子吧。那时候,我想着,我们都还年轻,时间还长,想再缓缓,他也同意了……那时候,我们要是有孩子了,那现在,那孩子也应该像之前那一家人一样,那么大了吧……那样,这次来这儿的,就应该是我们一家人……旅游的时候,他可磨蹭了,每到一个地方,总是要停留许久……他跟我说,他要好好记住这些地方,等以后老了,我们回忆去过地方的时候,我想不起来,他好取笑我,然后再跟我讲……你说他幼稚不幼稚……”
说着话,女人脸上笑容愈多了些,似乎一幅幅画面再眼前浮现,
紧随着,女人脸上笑容又渐渐消失,
“从工作以后,再到我们一起开了自己的公司,他总是很忙,也总是很累,看着他那幅模样,我很心疼,但是我又不能劝他,我不想拖累他……更不想成为他路上的绊脚石,他的梦想,就是我的梦想……我只能尽量的帮他,让他能够多休息。
有天晚上,他喝得酩酊大醉,我把他扶回家后,他也不闹,也不朝,我给他擦脸的时候,他就在那儿红着脸,看着我直笑。
然后擦着擦着,他迷迷糊糊的,抓住了我的手,嘴里含糊着,跟我讲……老婆,你还记不记得,你说以前你家有个老宅院,你在那院子里长大,直到十一二岁的时候,家里出了变故,才把那老宅院变卖掉了……然后酒劲上来了,更加含糊着讲,他跟我说……老婆,我一定要努力,要努力挣钱,挣更多的钱,帮你再把那个院子再卖回来,然后我们生个孩子,让我们的孩子,也在那里长大……边说他还边捂嘴巴,你说他好笑不好笑……”
说到这里,女人脸上笑着,眼里已经噙着泪水,即将从眼眶中流出,
“……那是我们才刚恋爱的时候,我才高中的时候我告诉他的,其实,那个我长大的地方,在我记忆里早就模糊了,对我来讲,有他的地方,才是家。
但是他总是这样,总是记得我说得话。他很执拗,在这上面更加执拗……
第二天早上,他醒来过后,就已经把前一天晚上说得话忘了,但吃早饭的时候,他总是在打量我的脸色,似乎想看看,昨晚他有没有说出什么。
我就故意板着脸,问他怎么了……他就赶紧说,没怎么,没怎么……”
女人说着话,脸上依旧笑着,但眼泪已经从眼眶中涌出,
廉歌听着,笔触不断落下,又在两只飞禽身上补了几笔后,挪开了笔锋,在那悬崖之上,一目一翼的飞禽旁,勾勒描绘起来,
“……年前的时候,他整个人突然轻松了许多,他跟我讲,我们出去旅游吧……刚听到他话的时候,我很诧异,很奇怪……因为我们已经好久没出去过了。
然后他又讲,我们已经在鄂州这么久了,都没去过黄鹤楼,这次就去看看,然后再去武当山,旅游一圈过后,回来,我们就要孩子……说到后面的时候,他还神秘兮兮地跟我讲,要给我个惊喜。
说完,他就不说了,想让我追问他……他就是这么幼稚。”
女人出神着,笑着,眼泪流着,
“……那时候,他说惊喜的时候,其实我就猜到了,但我还是配合着他,好奇地追问他,是什么惊喜……”
第264章 家
“……他笑了,笑了很开心,但就是不告诉我,只是跟我说,等我们旅游回来,再告诉我……
我配合着跟他说,还搞神秘,现在都有小秘密不跟我说了……他还是不跟我说。
其实,我已经猜到了,他已经把那套院子买回来。
不过,我愿意配合着他,让他把惊喜,保留在旅游回来之后……”
女人出神着望着山丘之上,看着远处,说着,渐渐沉默下来。
摊位前后,随之变得安静,
熙熙攘攘行人的声音似乎也远去,唯有近前廉歌笔触落在画纸上的声音,和旁侧老人的一声叹息声,
沉默了许久,女人眼泪从泛红的眼眶里涌出着,声音变得哽咽,似乎积蓄在心底许久的情绪骤然爆发了出来,
“……但是,那次旅游却没能成行……我们没能来这里,也没能完成旅游,更没能等到旅游结束后,他亲口告诉我,那惊喜是什么……
他劳累太久了,他总是那么累,神经那么紧绷……一放松下来,他身体突然就垮掉了。
那是我们准备出行的前一天,那天下午,我们给全公司的人放了假,下了班,关了公司门,他很高兴,那几天,他一直都那么高兴……那天晚上回家的时候,我们甚至连车都没开,就沿着街边,踩着马路,就像是从前一样……
但还没到家,他就倒下了……等我慌忙打电话,叫来救护车,把他送到医院后……
他在抢救室里,我就在抢救室外面的走廊上等着……急诊科室里,还有其他人也在抢救,有人显得很焦急,有人在痛哭,不时就有医生出来,给病人家属宣判……那时候,我就站在抢救室门口,脑子里就像是空的,脚上就像是踩不到地面,整个人都一直在往下掉,往下掉……却怎么也掉不到底下。
这次,他被抢救过来了……但在抢救完成后,医生给他做了检查,在他脑部发现了恶性肿瘤,而且,没办法用手术切除……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我……”
女人说着,哽咽着,有些说不下去。
廉歌听着女人的叙说,画笔在纸上勾勒着,描绘着,
墨迹涂抹晕染下,一个鸟窝巢穴,渐渐在那悬崖顶上,飞禽旁浮现出,
“……他醒过来之后,看着我,笑着,然后第一句话跟我说得是,对不起,恐怕要耽搁旅游行程了。
第二句话才问我,他怎么了……
我想瞒着他,但是我瞒不过他,就像是他有事情瞒不住我一样……我告诉他了。
他听着,沉默了很久,然后看着我,又笑着,跟我说了声,对不起……然后他跟我讲,我们不治了吧,趁着还有点时间,我们还能去旅游……
我没同意……我没同意,我说不管怎么都要治……他又沉默了好久,然后才点了点头,跟我说,那就治吧。
然后,自那以后,他就再也没有提过放弃治疗的话。
我带着他去了首都,既然没办法手术,我们就化疗……但是没用,一点作用都没有,除了让他更加痛苦,一点作用都没有。
但是他什么也没说,我说去哪治疗他就去。
他知道我不想让他走,他就硬挺着……就硬挺着。
中间好几次的时候,他都进了抢救室,但他每一次都挺过来了……只是,病情还是在加重,还是在越来越严重,他头发掉光了,整人变得消瘦,苍老了许多……他神经受到压迫,有时候他的意识变得模糊。
有一次,在病房的时候,他突然叫住了我……他跟我说: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我们会读同一所高中,同一所大学,然后一起工作,直到结婚,直到有了孩子,直到头发白了,死了,被埋葬在土里……
那是他高中时候说得话,是一次旅游的时候,他跟我说得,那时候,他说得很坚定,现在,他还是说得那么坚定……我跟他说好……”
女人叙说着,愈加哽咽,深深吸了口气,才继续说了下去,
“……给他治病,花光了我们的积蓄。我跟他说,我们要把公司卖了。
那公司是他的心血,是我们的心血……但他仅仅沉默了一下,就点头,笑着同意了。
到了那个时候,他也没告诉我,他的那个惊喜,更没有说要把之前买得院子卖了……
那时候,我生气了,我对他吼了,我跟他说,我知道他重新买回了那套宅院,但是谁在乎那套院子啊,没了他,那套院子什么也不是……
他沉默了……然后笑着跟我说,说他在乎,他说,他想留下点东西给我……”
女人说着,再次停顿了下,眼泪不断从眼眶里流出,
“……最后一点时间的时候,几次我从外面回到病房的时候,都有看到他出神的看着病房窗外……我知道,他想家了,他不想在外面……在外面……
但每一次,他对着我的时候,都一点没提过这句话……我也没提……我害怕,我害怕一回到家,他就……他就……”
听着女人的叙说,旁侧的老人不禁沉默下来,
廉歌则是执着笔,继续在纸上描绘着,
随着笔触变化,一只幼小的雏鸟出现在那鸟巢内,那只雏鸟上,带着整幅画唯一的色彩,
如那立着悬崖顶上的飞禽一样,正仰着头,发出啼鸣,
“……最后一次,他被推出抢救室后,他被送进了重症监护室……很久,他都没醒过来,但他也没离开,他就那样,硬生生坚持着……
我进重症监护室里,最后一次见他,我看着他躺在病床上,闭着眼,脸色好苍白……他知道我不想他走,他就那么硬挺着……
就像是,以前一样,不管多累,他都硬挺着。
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让他这样……这么痛苦,我对不起……对不起他。
我在他旁边蹲下了身,握住了他的手……我跟他说,让他走吧……没事儿的,我会照顾好我自己,我会带着他回家,回我们的家……
我跟我说,对不起,我不想让他那么累,我让他走吧……
他就听着我的声音,呼吸一点点变得微弱,但却一直还有最后一丝很微弱的呼吸……直到……直到,我停下了哭声……他才走了……走了。”
哽咽着,女人仰着头,眼泪不断从眼眶涌出着,再也说不下去,
顿了顿,廉歌提着笔,再在画卷上最后添上了几笔,将沾着墨的笔放到了一旁。
转过目光,看了眼眼泪流着的女人,廉歌将画卷一调转,朝向这女人,
“画已经好了,看看吧。”
话音落下,眼眶红着的女人不禁低下头,朝着画卷上看去,
而其眼眶中涌出的眼泪,也顺着脸颊,滴落在画卷上。
第265章 希望
眼泪滴落在画纸墨迹上,却没对那仿佛还未干的墨迹造成影响,
泪水没能将墨迹晕染开,甚至连纸页也没浸进去。
而女人则是对此仿佛浑然不觉,低下头的瞬间,便将目光定在了画中,那立在悬崖之上,仰着头,哀鸣着的飞禽,和天空之上似乎转瞬即逝的另一只飞禽上,愣愣出神着,
“……小先生,这是比翼鸟?”
旁侧,老人看着画,不禁问了声,
“对。”
看了眼那出神着的女人,廉歌转回视线,笑着应道。
老人闻言,点了点头,没再说话,目光继续投向画上,打量着,观摩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