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则类怪谈：4016 第277节
毛飞扬神情一肃，他想明白了：“可是……就不能够多留一些人手在食堂，那样的话……”
“妇人之仁。”牧大贤打断了毛飞扬的话，“食堂避难的学生是人，教学楼36个班级，宿舍楼里那么多沉睡的学生，体育馆、艺术楼、图书馆……其他地方的学生就不是人了吗？”
“食堂只是后勤之地都那样了，其他区域又怎么会轻松？”
“在第70次灰雾入侵事件，我们命悬一线，距离全面沦陷，就差一点……”牧大贤严肃地比了一个棒槌人最讨厌的手势，“真的就差那么一点点。”
“食堂因为小卖部老板的存在，本就是战地后方最坚硬的盾，而厨师作为后勤，本就是用来驰援各个区域的。”
“一切都按照方案执行着，唯一的变化就是不该出现在食堂区域的祂。”
“食堂在小卖部老板的计算下本是可以守住的，但人算不如天算，第70次灰雾入侵号称近十年来规模最大的一次入侵，小卖部老板也已经很保守得估算了危机并且布下了那一道防线……”
牧大贤语气沉静，一点都没有对小卖部老板的责备。
这让毛飞扬费解，他始终觉得，食堂的告破，小卖部老板在决策上存在问题，这点难辞其咎。
可牧大贤作为第70次灰雾入侵的当事人，亲身经历肯定比他的这个道听途说者更有深刻的印象和体会。
牧大贤叹了一口气：“在第70次灰雾入侵里，还有许多像老默那样战斗到死的牺牲者，小卖部老板为了驱逐祂，也付出了我们所无法想象的代价……”
“那一次战斗，个人的得失已经可以忽略不计了，我们需要以整个校区的伤亡来衡量……”
“只要有战斗就会有牺牲，不要因为有牺牲就责备领导者无能，他们所背负与面对的东西，比我们都更加沉重。”
“牺牲者……从迎战到牺牲，乃至于到牺牲之后，他们都从来没有考虑过任何明哲保身的事情，这并不是说覆巢之下无完卵，而是说，他们，不，我们的身后，站着更多需要保护的人……”
“从我们决定留在校区里的那一刻开始，就意味着我们做好了牺牲的准备。”
“只是牺牲并不意味着白给，也就是因为可能牺牲，所以要将个体牺牲所换来的价值，尽可能的最大化……”
“我们看不见小卖部老板他们做的事情，所以我们不能妄断什么。”
“但我们看得见老默他们做了什么，所以我们心怀敬仰，砥砺前行。”
毛飞扬听着牧大贤的描述，能够隐隐感受到那一天晚上所发生的战况有多么激烈，但就像年轻一辈的人未曾经历过老一辈的战争，只从文字的描述里根本无法切身体会到那种沉重而浸染血和泪的历史一样。
他能够想象，第70次灰雾入侵的那一晚所发生的真实情况，肯定远比牧大贤所描述的更加惨烈。
一直嘴瓢的他，全程都没有嘴瓢一句话，他仿佛感受到了一种沉甸甸的东西，像是把倾倒的天的分量均分到了整个校区之中一样……
难怪牧大贤说听到了老默的事情他会掉小珍珠。
“贤哥，既然老默已经战死了，那刚才给我们疗伤的那个‘老默’是……什么？”毛飞扬抿了下嘴，“难道是什么不散的英魂之类的？”
因为接受了这个世界上存在超凡力量这个概念，所以毛飞扬的接受面一下子大了许多。
“你要说是英魂，那也可以……”牧大贤摇了摇头，“我们迄今为止也无法理解他目前的生命形态是什么……”
“啊？”
“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那种‘生’与‘死’的界限吗？”
“难道……他就是那种介于了生死之间的人？”毛飞扬猜测道。
“不。”牧大贤否定道，“老默实实在在的死了，既不是「已经死去却还自以为活着」的那一类，也不是「看似活着却已经死去」的那一类，更不是被重度污染的‘人’……”
“老默他，是属于那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却还依旧吊着最后一口仙气，维持着那一具已经死去的肌体，守护在食堂门口」的污染异变体。”
“他的肌体也已经死去了，但是他的意志还凝聚着。”
“或者应该这么说，他残存的脑电波依附于食堂而存在，以此凝聚出来了一具供他驱使的身躯，他现在的身体跟夜行种那种雕塑般的肌体没多少区别，但是他的意志却超越了一般的「员工」。”
“意志？靠意志可以活着、可以保持那种活……emmm……至少看起来像是活着的状态？”毛飞扬惊讶道，“这已经不是钢铁般的意志了吧？这……”
“这应该叫「不灭的意志」了，是吧？”牧大贤看了一眼老默的方向，“就是因为这样才奇怪啊……”
“目前有很多种推测，其中比较靠谱的一点是，那天晚上，老默凭借着钢铁般的意志，以战养战，每一次倒下，都通过吸收伪人和夜行种们体内的超凡力量，强行给自己续航。”
“就像是有个全能吸血的buff一样，通过吸收被他干掉的伪人的‘血’来使自己保持战斗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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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8章 “也”
“而因为他其实已经‘死’了，身体再怎么受伤都会像夜行种那样修复过来，所以就立于了不败之地上。”
“至少看起来是这样子。”
“但是，根据计算，像老默那样吸收伪人的超凡力量，会让自己在短时间内就转化成伪人……可他没有，因为他是将自己和食堂锚定在了一起。”
“什么意思？什么叫‘锚定在一起’？”毛飞扬不解。
牧大贤解释道：“‘捆绑’、‘绑定’？反正差不多……食堂本身是有超凡特性的，而老默以自身的意志为薪火，把自己、食堂的部分超凡力量、从伪人那边吸收来的超凡力量，以及许多说不上来的东西全部点燃，形成了某种自校区建立以来都没有被探索出来的链式反应，最终把自己变成了这种生命形式。”
“原本那么多的伪人，论数量都足以绕过老默去攻陷食堂了，但它们最后却都失败了。”
“因为它们通过自身的认知来覆盖‘食堂’，也就没有办法把‘食堂’的图层拉低，使它沉入大海……”
“而阻止它们覆写食堂图层的，就是老默的意志。”
“就像病毒入侵那样，老默在那一天晚上用自己的意志搭建的‘防火墙’，硬生生地挡住了所有伪人的覆写……一直拖到了小卖部老板回来。”
“根据小卖部老板后来给出的信息，老默应该在最后的时刻，和‘食堂’完成了「互锁」，或者也可以叫‘互相锚定’。”
“这种锚定的结果，就是老默认定了「他的身后就是‘食堂’」，而「他也正作为食堂的厨师站在了食堂的门口」。”
“不屈的老默用自己的意志把食堂从伪人的污染里强行锚定在‘食堂’这个概念上，并且以食堂为锚点，锚定自己厨师的身份，使自己一直游离在转化成伪人的极限边缘，然后再通过砍杀伪人，直接吞噬它们的超凡力量来维持自己的‘躯体’提供战斗力……”
“他把自己点燃，然后丢到了油桶里，只要油桶里还有油，他就不会熄灭。”
“这样一来，老默就在图层级上就达成了某种命理闭环，除非有足以碾压他这种意志的存在出现，不然他和食堂形成的两位一体组合体，就像赊了一把名刀司命一样。”
“一把……没有冷却时间的名刀司命。”
“那这不就是无解的绝对防御了，开挂？”毛飞扬瞪大了眼睛，满脑子都是某个英雄在水晶前歪嘴跳舞的画面。
牧大贤叹了一口气：“哪有绝对的防御……只要能防御就有数值，只要有数值那就不可能绝对……任何我们所能够想到的防御，在概念级的力量面前都是不堪一击的。”
“老默可以在纸上画一个圈，可以挡住圈外的东西，但如果是祂的话，就可以直接把纸撕掉……所以小卖部老板才需要驱逐祂，明白了吗？”
只能依附于纸的力量，在可以蹂躏纸张的力量面前，脆弱得无法想象。
但同样依附于纸的力量，只要笔墨够浓，就可以对抗其他的颜色。
这就是老默。
“况且……”牧大贤又道，“现在的老默是无法离开食堂区域的，他甚至无法离开他所在的那个位置……因为他无时无刻不在进行自我锚定，一旦他的意志松懈，就会解除「互锁」，他也很可能烟消云散……”
毛飞扬陷入了沉默：“所以你是说……老默从第70次灰雾入侵时起，一直到现在，都紧绷着他的意志？”
牧大贤眼帘微垂，抿着嘴点了点头：“他麻木的样子，不是因为他失了智，恰恰是因为他太过于专注，物极必反，大智若愚，所以看起来才会这样……”
“或许是尝遍了牺牲的滋味，所以老默才不忍再见到战友的牺牲，所以他才从那时候一直撑到了现在吧……”
“可以说，只要有老默在，食堂就算被攻破也不会沦陷，他才是食堂的最后一滴血，从真正意义上贯彻了‘人在食堂在’的厨师守则。”
一口仙气，直接让老默从第70次灰雾入侵吊到了第73次灰雾入侵……毛飞扬沉默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对于这样的人，口头上的敬佩根本不足以表达什么。
沉闷的气氛，压得毛飞扬喘不过气来，他感觉自己渐渐地无力感受那一夜的沉重，只能默默地转移话题，试图把牧大贤也从那种悲伤庄重的情绪中拉出来：“贤哥，你他妈连厨师守则都知道？”
牧大贤缓缓回过神来，然后平静地说道：“是老默曾念叨过一些，我听到就记下了，但我听到的不多，所以记的也不全……”
“那他现在怎么是蓝色围兜？不是黑色吗？”毛飞扬问道。
牧大贤摇头道：“我也不清楚，但或许与厨师特质有关，也可能是为了照顾其他人。”
“他在食堂门口，但所处的图层跟我们不一样，所以精神正常的人是看不到他的，而那些精神状态不稳定的人，本身就很不稳定了，在看到一个既不是蓝色又不是绿色的黑色围兜厨师，只会更加迷惑，从而加深污染……”
“老默可能从一开始就已经考虑到了这一层，所以才将自己锚定成了蓝色围兜吧，用一种最常见的服务型厨师的外观来伪装自己，这样就不会引起太大的恐慌了。”
正好就在这时，塑料风帘后方的学生餐厅区域里，一盏盏的白炽灯像是火石电火一样迸发出了零星的光点，然后「噗噗噗噗……」接二连三全部被点亮。
——时间，在此刻来到了5月8日的5:40，食堂亮灯了。
“可以进去了。”牧大贤看了一眼通道入口处的摆钟，核对过时间之后，便伸手撩开了塑料风帘。
但就在他进入学生餐厅的前一刻，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样，突然道：“诶对了……我刚才跟你说的那些话，伱当成故事听一下就行，因为我关于以前的记忆有可能出现了一些问题。”
“啊？”毛飞扬一怔，下意识脱口而出，“记忆出现问题？你也被修改记忆了？”
“‘也’？”牧大贤原本并不愿意多说，但却捕捉到了一个神奇的字眼。
毛飞扬又是愣了一下：“对啊为什么我要说……‘也’？”
牧大贤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接着若有所思，但他马上看到毛飞扬竟然也他妈在若有所思，就不禁眯了一下眼睛。
犹豫了一下，他还是继续道：“细节上可能有出入，但大体上不会变……走吧。”
说罢就一头扎进了学生餐厅。
……
5:40的学生餐厅，只能用冷清来形容，因为体验生在6点之前不被允许离开教室，所以牧大贤和毛飞扬就成了最早进入餐厅的人。
就在毛飞扬进入食堂的瞬间，林异仿佛是捕捉到了某种细节一样，下意识地朝着某个方位看了一眼。
那是员工通道的方向，一个厨师将垃圾桶推到了位，然后转身离开，通过视觉残留，林异感觉那个厨师好像是穿了黑色围兜的……
而在员工通道之外的某个位置上，徘徊着一片不散的雾气，那雾气之中似乎是有着某个高大的身影。
他仿佛是在等候着什么一样，遗憾地是，毛飞扬紧随着牧大贤的步子走进了食堂里，所以林异没有太多的时间用来观察。
林异怀疑那是保安，因为从规律来看，保安会带着蓝色围兜厨师去给班主任送饭，那么这个点过来接厨师，似乎也合情合理。
但他无法求证，视角就跟随着毛飞扬进入了学生餐厅里。
由于图层的问题，餐厅里的灯光一如既往地呈现出一种苍白偏灰色的质感，整个学生餐厅就像是上世纪60年代的那种灰色胶片。
从林异的视角里望出去，五个购餐窗口和第10号购餐窗口里的所有厨师都在忙活，各自干着手头的时间，分拣菜品的分拣菜品，准备餐盘的准备餐盘，而其余空下来的厨师，则是好奇地将目光投到了牧大贤和毛飞扬的身上。
尽管食堂说是5:40就开始营业了，但实际上这个点根本不可能有「学生」来，不管是教学楼还是宿舍，都是6点钟才放人离开的。
所以他们渐渐地就成为了所有厨师的视觉焦点……
这种被注视的感觉很怪异，一时间让人分不清他们究竟是来食堂吃早餐的，还是来把自己当早餐送过来的。
牧大贤观察了一圈食堂，接着直奔1号购餐窗口而去，随手点了一些早餐就走了。
毛飞扬赶紧跟上，拷贝了一份操作并排出一句“俺也一样”，就也端着餐盘走了。
整个过程里两人都没有什么多余的刷卡动作，而蓝色围兜的食堂大妈也没有半点叫住他们的意思。
只是在他们打完了餐之后，平淡地观察着他们端着餐盘的背影，眼神微冷，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牧大贤随便找了一个位置就坐下了，然后咬了一口酸黄瓜，开始大口喝粥：“抓紧时间吃，小卖部现在还没「开门」，但估计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