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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魔邪祟?明明都是祥瑞! 第45节

  怨念十分庞大,仿佛汇聚了这片土地上千百年来所有饿死者的绝望。

  而另一股,则是更加纯粹,更加原始的贪婪邪念。

  是蝗虫过境,啃食天地万物的贪婪,是毁灭吞噬一切的欲望化身。

  这股邪念充满了暴虐与混乱,与那股死寂的怨念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两股力量就像两条互相撕咬,却又被强行捆绑在一起的毒蛇,共同构成了这个名为殍的怪物。

  她的体内,没有正常生灵应有的灵魂波动,只有一个勉强维持着平衡的意识核心。

  生于混沌与邪恶,意识却出乎意料的不具备攻击性,或许也只是伪装,陈舟暂时不清楚。

  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个形似伪人的怪物很强大。

  “你在学习?”陈舟换了个问题。

  殍点了点头,然后又在本子上写着什么。

  陈舟再次看到:【新观察对象:未知。特征:强大、未知、对我具有高度探究欲。应对方案:未知。初步判定:危险等级高,但暂无敌意。】

  这个怪物,有趣。

  “你可以称我为白骨神尊。”

  出门在外,身份是自己给的。

  殍点了点头,把新观察对象后面的“未知”划掉,一笔一划写上“白骨神尊”四个字,格外认真。

  陈舟心中念头转动,忽然伸出手,拿出一颗塑魂丹。

  “这个,给你。”

  在光球出现的一瞬间,殍的身体猛地一僵。

  她右半边狰狞的虫脸上,那些甲壳般的纹路仿佛活了过来,开始微微蠕动。

  浑浊的虫瞳瞬间缩成了针尖大小,死死地盯着陈舟掌心的塑魂丹,喉咙里发出一阵压抑不住,如同虫豸摩擦般的低沉嘶鸣。

  那是源自“蝗”的贪婪本能在咆哮。

  但与此同时,她左半边绝美的脸庞却紧绷着,凤眸中流露出一种近乎程序错乱的挣扎。

  她的理智,那个被教导,被塑造出的“人”的程序,正在与她身为怪物的本能进行着激烈的对抗。

  最终,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了吞噬的欲望。

  她再次翻开本子,查找片刻,然后用僵硬的声音说道:“笔记第十五条:无故接受他人的赠予,是不礼貌的行为。需要……需要询问理由。”

  她抬起头,看着陈舟,一字一顿地问:“为……什……么?”

第60章 怪物的家人

  陈舟看着她挣扎的模样,也没太为难她,直接把塑魂丹送到殍了手上。

  殍迫不及待地吞下,灵魂逐渐稳固,那股让殍本能悸动的气息也随之隐去。

  殍紧绷的身体这才微微放松,喉咙里压抑的虫鸣声也渐渐平息。

  陈舟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反而反问道:“那你呢?你又为什么选择待在此处?”

  他环视了一圈这个贫瘠绝望的村庄,目光最后落回殍的身上。

  “以你的能力,无论去哪里,都比待在黄沙窝要好得多。留在这里,既不吃人修行,也未融入人类的生活,不符合你的生存逻辑。”

  “这些人应该和你没什么太深的牵绊吧。”

  这是一个极其尖锐的问题,直指她行为模式的核心矛盾。

  但殍这一次却没有大脑死机,也没有查看她那个破旧的本子,她抬头,看着身后栖身的土屋。

  然后,一个词汇从她那被无数怨念和贪婪包裹的意识核心中浮现出来。

  这个词,是她被捡到之后,学到的第一个词汇。

  “家人。”她吐出这两个字,声音依旧平直,但似乎比之前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份量。

  “家人?”陈舟更感兴趣了,“可你不是人。”

  这句话如同一柄重锤,狠狠地砸在了殍的逻辑中枢上。

  她又卡壳了。

  是啊,她不是人。

  她是一个由饿殍的怨念和蝗妖的邪念中诞生的怪物。

  这一点,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既然不是人,又何来家人一说?

  “家人”这个概念,在她的理解里,是基于血缘和共同生活而产生,有高度利他性和牺牲性的情感链接,完全违背了她作为怪物生存至上的根本原则。

  她的行为,自相矛盾。

  看着她那张写满了程序错误的脸,陈舟觉得这个强大的怪物还挺单纯的。

  还是别玩了。

  再玩可能就真的坏掉了。

  陈舟笑了笑:“你看,你都在做不符合你行为逻辑的事,我偶尔做一件,又有什么奇怪的?”

  殍无法反驳,只能呆呆地看着他。

  “非要问个为什么的话……”陈舟轻声道,“大概是,你的情况和我认识的一个人有点像。”

  陈舟本人是不信善恶有报的,但是一个怪物都愿意为了人类违背本能,陈舟不介意做她的善报。

  陈舟看向殍,示意了一下她身后那间破败的土屋,“你的家人在里面?”

  殍点了点头,转身向土屋走去,陈舟身形一晃,也跟了进去。

  走进土屋,一股浓重的草药味和衰败的气息扑面而来,屋里光线昏暗,只有一盏豆大的油灯在角落里摇曳。

  一个身影正躺在简陋的土炕上。

  那是一个很老,很丑的女人。

  她的脸上布满了深刻的皱纹和老年斑,皮肤干瘪地贴在骨头上,头发稀疏花白,整个人蜷缩在破旧的被子里,仿佛生命之火随时都会熄灭。

  这个老人,就是黄沙窝村里人尽皆知的“丑婆”。

  但陈舟知道,这个名字原本不属于她。

  殍走过去,熟练地端起炕边一碗已经凉透的草药,用勺子一勺一勺地喂给丑婆。

  “咳咳……是,是阿殍回来了啊……”丑婆艰难地睁开浑浊的眼睛,看到殍,干瘪的脸上竟然挤出了一丝慈祥的笑容,“今天……又去帮村里人了?”

  殍没有回答,只是机械地重复着喂药的动作。

  丑婆似乎也习惯了她的沉默,自顾自地说道:“好孩子……娘教你的,要做个好人……你都记着呢……咳咳……”

  她剧烈地咳嗽起来,殍伸出手,轻轻地,用一种标准的拍打幼儿的姿势拍着她的背。

  陈舟就站在一旁,如同一个不存在的幽灵。

  他能感知到,这个丑婆和殍之间,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陈舟的诡域已经铺开,从外部村民零星的的议论中,他已经拼凑出了部分真相。

  很多年前,她在村外的沙地里,捡到了一个半边脸丑如恶鬼的女人,她以为是被谁家遗弃的。

  那就是殍。

  殍初生灵智,并不懂得太多事情,行事多靠虫性本能的贪婪,再加上相貌丑陋,被村里人视殍为不祥。

  丑婆出于一种同病相怜的怜惜,不顾全村人的反对,收养了她,把她当成自己的第二个女儿,教她说话,教她走路,教她“要做个好人”。

  但丑婆一家因此也渐渐被同村人疏远。

  前几个月,黄沙窝村第一次遭遇敲门鬼,而第一家被敲开门的,就是丑婆家。

  那一夜,她的丈夫、她的儿子,全都惨死,只有她和殍不知道为什么活了下来。

  丑婆悲痛欲绝,一病不起。

  村民们虽然没有明面上的排挤,但那种源自恐惧的疏远和迁怒,却如同无形的刀子,日夜割在她们身上。

  他们都下意识地认为,村里的灾难,就是从丑婆家开始的,是殍带来的不祥。

  殍喂完了药,又从怀里掏出枚风干的蝗虫,小心翼翼地掰开,将更大的一半,塞进了丑婆的嘴里。

  丑婆虽然好奇为何她的傻闺女每天都能找到蚂蚱,但她从来不问,只是费力地咀嚼着,眼中流露出满足和欣慰。

  “阿殍……自己吃……娘老了……吃不动了……”

  殍没有说话,只是将剩下的小半块塞进了自己嘴里,面无表情地咀嚼着,仿佛在品尝一块没有任何味道的木头。

  做完这一切,她就静静地坐在炕边,像一尊没有感情的守护石像。

  陈舟趁机出门探查了一番,已经确定自己遗失的诡仆其中一具降临于此。

  行,两具失踪的骷髅的找齐了。

  一具早几天降临在黑水峪,一具在黄沙窝,剩下一具被自己主动派遣进来的,在石坎村被强行入土为安。

  无所事事的陈舟又在附近范围转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关于敲门鬼的特别线索。

  等回到殍的土屋时,夜已经很深了。

  丑婆已经睡下,而殍依旧维持着白天的姿势,丝毫未变。

  “咚。 ”

  屋外,沉闷的敲门声缓缓响起。

  屋内的油灯火苗猛地一跳。

  “咚。 ”

  躺在炕上的丑婆,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殍猛地抬起头,那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门外,左边的凤眸冷若冰霜,右边的虫瞳杀机毕现。

  “咚!咚!咚!”

  这一次,敲门声精准地落在了她们家的门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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