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魔邪祟?明明都是祥瑞! 第70节
这个念头让她刚刚坚定起来的步伐变得迟疑。
她站在原地,陷入纠结之中。
回家的渴望与害怕被唯一亲人排斥的恐惧开始激烈交战。
这是她从前都未曾遇到过的难题。
江子昂叹了口气,走上前来。
他看着殍那非人的外形下,却透露出与人类无异的彷徨,声音放缓了些,带着一种复杂的安抚。
“殍姑娘,一起去吧。”
江子昂语气诚恳:“真正爱你的人,不会仅仅因为外表的改变就害怕你。
“只要你还是你,只要你心里还记挂着令堂,相信她就一定会接纳你的。”
他这番话半是安慰,半是源于内心的不忍。
黄沙窝那个丑陋的老妪他也见过,铜毒入体,感染太深,恐怕时日无多。
他怕殍因为纠结于自身形貌而耽搁了行程,最终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那未免太过残忍。
殍抬起头,定定地看了江子昂片刻。
她眼中挣扎稍缓,那股回家的迫切渴望再次占据了上风。
她不再犹豫,点了点头,用嘶哑的声音重复道:“回黄沙窝。”
剑怀霜也接过大长老郑重递来的的拜帖,妥善收好。
枯石县残局已初步稳定,他需返回向神明复命,便与前往黄沙窝的江子昂,殍等人同行。
纸人们皆是由他的能力所化,不能长时间离开他,不过短时间内维持活动并无大碍。
殍被江子昂用布衣从头到脚裹成木乃伊,只露出一双眼睛,走起路来略显笨拙。
越是靠近黄沙窝,殍的脚步就越发迟疑。
她在村口徘徊,望着那间熟悉的破败土屋,竟有些不敢上前。
近乡情怯。
“去吧,殍姑娘。”纸人师姐轻声鼓励道,“你娘在等你。”
被一群纸人推着,殍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推开木门。
屋内,丑婆竟难得地清醒着,靠坐在床头。
她的脸色是一种不正常的红润,眼神也比往日清明许多。
但江子昂和剑怀霜都能看出,这不过是油尽灯枯前的回光返照,内里早已被铜毒侵蚀得千疮百孔。
看到裹得像个粽子似的殍,丑婆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心疼。
她吃力地抬起手,声音温和:“傻囡,回来了。”
她缓缓伸出手,轻轻取下殍头上略显滑稽的兜帽。
然后,一点一点,极其耐心地解开了她身上缠绕的布条。
暗沉狰狞的虫甲,异于常人的手臂,不正常的脸,和还在滴落口水的口器都逐渐暴露在昏暗的光线下。
殍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偏过头,不敢去看丑婆的眼睛,喉咙里发出模糊的音节,不知该说什么。
丑婆却仿佛没有看到那令人恐惧的外形,她的手很稳,抚上殍那的脸颊,动作轻柔得如同触碰易碎的珍宝。
“傻囡。”丑婆的声音很平静,“一起生活了这么久,娘又不是不知道,咱家傻囡,不是人。”
“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
殍的身体猛地一颤,瞳孔骤然收缩。
她不知道怎么说。
丑婆的手依旧轻柔,继续说道,语气里没有半分异样,只有深沉的温情:“不想告诉娘吗?也没关系。”
她看着殍的眼睛:“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你都是娘的女儿。
“是娘一点一点教你说话,教你认路,教你做人道理,知道吗傻囡,你就是娘的闺女。”
仅仅一句话,轻易击碎殍紧绷着的精神。
属于人的情感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涌出。
冰冷的虫甲无法阻隔温暖的触感,更无法阻挡源自灵魂的悸动。
大颗大颗的的泪水滚落,滴在丑婆干枯的手背上。
她呜咽一声,不再是野兽般的低吼,而是像受了委屈终于找到依靠的孩子,小心翼翼地抱住了丑婆。
丑婆也回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如同过往无数个夜晚安抚做噩梦的她一样。
良久,丑婆或许感知到了自己生命的流逝,她轻轻推开殍,用衣袖擦去她脸上的泪痕。
“傻囡,娘怕是陪不了你多久了。”
殍猛地摇头,泪水更加汹涌。
“别哭,”丑婆勉力笑了笑,继续交代后事。
她也实在放心不下就这么扔下她养大的怪物小孩。
但有时天意就是如此。
殍泪流满面,只会无助地点头,巨大的悲伤和即将失去唯一亲人的恐惧让她不知所措。
一旁的纸人们见状,纷纷转过身,避免打扰这最后的温情。
而剑怀霜却微微沉吟,打破了悲伤的氛围。
“殍姑娘,若你不介意存在的形态,我也可以将令堂转化为如尸魂宗一般的纸灵。
“虽非血肉之躯,却可存续灵智,相伴左右。”
他本欲详细阐明纸人状态的利弊,比如失去血肉感知,不能离他太远,存在形式特殊等。
然而,他话音未落,殍已经猛地转过身,直接噗通一声跪倒在剑怀霜面前,“咚咚咚”就是三个响头。
抬起脸时,额头上甚至沾着沙土,她嘶哑地哀求:“求你。”
剑怀霜被她这实诚到近乎莽撞的举动弄得一怔。
他不太习惯这种场面,微微侧身,看向床上的丑婆,语气恢复一贯的沉稳。
“此法终究是化为非人,不知老夫人意下如何?”
尸魂宗一事事出从急,毕竟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接受非人形态。
丑婆闻言,脸上并无惊惧,反而露出了一个异常平和的笑容。
她虽然样貌丑陋,饱经风霜。
但却并非寻常村妇般,或是泼辣,或是怯懦。
而是一种历经磨难后沉淀下的温和与内敛。
丑婆说话向来斯斯文文的:“老身这副病体,早已是药石无医,苟延残喘。”
她声音平和,目光清澈,“若能以另一种形态,多陪陪我家傻囡,老身求之不得,岂会介意?”
第92章 果然,神也不好当
丑婆试图欠身行礼,却因虚弱而无法做到,略带歉意道:“只是老身抱恙在身,不便给恩公行全礼,还望恩公见谅。”
剑怀霜不再多言,点了点头。
他抬起手,纸页化成触手,刺入丑婆头顶。
待丑婆的身躯被吸食殆尽,触手落地,分化出一张扁平的白纸,自动折叠。
化成纸人的丑婆安静地站在了床边。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由纸张构成的手,感觉身体并无不适。
“娘!”殍急忙上前,小心翼翼地触碰丑婆纸做的臂膀。
丑婆反手握住殍的手,拉着她,转向剑怀霜,郑重地躬身行了一个大礼:“老身多谢恩公再造之恩。”
殍见状,也立刻有样学样,头与地面接触地邦邦响。
剑怀霜更加无措,他想伸手去扶,丑婆却很执拗:“恩公担得起此礼。”
剑怀霜只得将略带求助的目光投向一旁的江子昂。
江子昂会意,干咳一声,上前一步,岔开话题道。
“剑道友,殍姑娘,如今枯石县及周边区域铜毒尚未完全清除,土地污染尤甚。
“目前看来,唯有殍姑娘有能力大规模吞噬此毒,不知……”
殍闻言,立刻紧紧抱住了丑婆的纸手臂,将脸埋在上面,闷声闷气地不愿松开。
她才刚回家,才刚和娘团聚,不想这么快又分离。
丑婆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傻囡,忘了娘是怎么教你的了吗?”
殍闷闷地回答:“做个……好人。”
“是啊,”丑婆嘴角微微弯起,“娘是不是告诉过你,做个好人,虽然未必会得到你帮助过的人的直接报答,但就像我们往池塘里扔一枚石子。”
她用纸手比划着,耐心解释:“石子落水,荡起的波纹,可能影响不到我们自己,但它总会一圈圈扩散开,影响到水下的鱼,岸边的草,甚至是远处另一片水面。
“也总会有人,看到这涟漪,或者因为被涟漪帮助过,也愿意去扔出自己手中的石子。
“波纹越来越多,交织在一起,终有一天。”丑婆的声音很柔和,“总会有一道波纹,不知经过多少曲折,最终会回到我们身边。
“或许并非来源于你所助之人,但一定,来源于某个曾被帮助的人。
“就像娘一样,我们不就得到恩公的帮助了吗。”
殍听得似懂非懂。
丑婆见状,难得开了个玩笑,表演了一个后空翻。
“你看,”丑婆站稳,“娘现在身体好得很,不用担心,和你的朋友们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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