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就是亡国之君 第149节
大明的财经事务,简直是一塌糊涂!
财富即权力。
没有有个健康稳定的财政体系,大明怎么能长驱万里,扬鞭域内呢?
与《国富论》相比,朱祁钰其实更喜欢《资本论》,但是在大明写《资本论》,实在是太超纲了…
金濂已经坐下,他还在思考去哪里搞银子,听说倭国很多,可不可以利用大宗商贸,来大量获得稳定的货币呢?
盐引实在是太不稳定了,而且关切到了的大明的民生起居,这东西做货币,实在是牵一发则动全身。
金银稳定,但是大明一年产银十万余两,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按照金濂在户部盘账的估算,大明一年至少得五百万两以上的白银流入,才能让白银全面充当货币。
朱祁钰继续说道:“朕在之前就说了,打算让算账的太监和户部的度支部主事,成立一个计省,暂时挂在石景厂名下,计算每年石景厂生产,偶尔也替朕算算这笔账。”
嘉靖皇帝别号大明户部尚书,就是完全控制了钱袋子,才会二十年不上朝,不视事,但是依旧可以独断朝纲。
朱祁钰没打算做金濂的活儿,金濂干的挺好的,但是大明这本经济账,不能这么一直糊里糊涂下去了。
“若有异议,可以现在提出来,或者写成奏疏呈奏文渊阁,只要是现象、问题、原因、方案等四个大方向上说得通,朕都会认真看的。”朱祁钰从来没有不允许朝臣们参政议政,但是朱祁钰反对泛泛其谈,胡搅蛮缠的空谈谬论。
参政议政,朝臣们就是干这个的!
大明的科举,把他们从茫茫人海中选出来,不就是为了让他们参政议政吗?
但是一些人这官当着当着连三分人样都没了,只剩下了七分兽样,若是那胸前补子上的禽兽。
“陛下,臣以为盐政兹事体大,还需再派出能吏前往两浙巡盐,将此事摸排清楚,以稽为决,没有任何调查,反而是空谈。”王直在奉天殿内天天打瞌睡,今天可没有,他一直聚精会神的听,也积极献言。
以稽为决,翻译翻译就是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
经过多方调查,结合州府县巡盐御史奏疏,再加上陛下耳目之臣,前往地方巡查,再做出决断。
“可有人选?”朱祁钰点头问道。
王直作为吏部尚书,举荐贤能是他的职责,他俯首说道:“翰林院庶吉士李贤,颇为有才,臣以为可以前往两浙、两淮、福建、广州等地巡查,日日上奏。”
“那个在土木堡天变中侥幸逃脱的李贤吗?”朱祁钰记得此人,之前于谦在彰义门外大破瓦剌先锋军,俘虏了不少人,其中就有侥幸逃脱的李贤。
这人朱祁钰还有点印象,他点头说道:“那就他了。”
至少李贤对大明是忠诚的,朱祁镇这个皇帝都降了,他这个臣子反而跑回来了。
虽然李贤在大明啥都不是,但是这样的人,在瓦剌,那都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济国治世之才。
比如明末时候,黄台吉手下的范文程,在大明,连个进士都考不中。
“陛下,臣以为应该定下章程来,这盐法是什么情况,该怎么改良,定期商议,才能推动,而不是想起来,就议一议,想不起来,就弃之如敝履。”胡濙再次俯首献策,在朝堂上,整天打瞌睡。
陛下一杀人,胡濙和王直俩人就睡觉,都是师爷一样的任务,装糊涂的高手!
胡濙并不是老了不中用了,他只是奉行自保罢了。
他从永乐至今历任四十余载,大明朝政他早就看透了,今天想起来了,改一改,明天就忘了!
大明盐法是今天第一次讨论吗?
可是每次都是议着议着,无疾而终。
但是陛下显然不是这样的人。
朱祁钰点头说道:“那就一月一次吧。”
第一百七十七章 先上船再补票
聚贤阁内第一次盐铁会议,依旧在进行,六部尚书正在积极进言献策,俞士悦作为刑部尚书,也意识到了盐引的重要性。
他深吸了口气说道:“陛下,地方法司应该申饬,盐法败坏,私盐场屡发私盐引,败坏朝廷纲纪,臣以为应该派出缇骑下江南整饬,即便是不改盐法,这等祸乱朝纲之事,也应立刻处理。”
“由户部、刑部、吏部、大理寺、锦衣卫提刑千户,四部联合,进行联合打击,盐引事涉江山社稷,臣请奏。”
俞士悦对私盐场的确是没什么好办法,大明官盐场数量有限,而且最主要的是大明近十数万的百姓,依靠盐场生活。
煎盐又苦又累,那也是一件营生,虽然获利不多,但是能够勉强糊口。
但是私盐盐场滥发私盐盐引,并且在坊间大肆流通,这是在刨朝廷的根基!这是绝不允许发生的事儿。
“王尚书、金尚书,你们可有异议?”朱祁钰问到了两位尚书。
王直摇头说道:“陛下要推行农庄法,整饬吏治势在必行,臣没意见。”
大理寺卿夏衡,作为大明最高法司审核的机构,他却思考了片刻说道:“陛下,臣以为私盐引泛滥之事,必要打击,这等同于私印大明宝钞,理应枭首籍家。”
“但是私盐盐引,乃是官盐盐引不足导致,又与私印大明宝钞不同,量刑以籍没家产为准。”
“臣以为可行,而且计省可以核算私引数量,量算每年到底该下发多少盐引,才够用,而且也够市场使用。”
“待部议之后,再给陛下答复。”
朱祁钰点头说道:“多久?”
“日暮之前。”夏衡马上回答道。
“下次廷议,三部合议,将章程定下来。”朱祁钰多给了点时间,而且三部联合行动,自然不能只有户部自己部议。
“陛下圣明。”俞士悦、金濂和王直俯首说道。
于谦则开口说道:“陛下,大明盐引超发,还有一件事应该禁止。”
“亲王、郡王、勋臣、外戚等,常常请赐恩赏,并直发盐引,臣以为此时,应当严禁。”
“盐引涉及边方粮草之重务,一旦边方有难,盐引又如此败坏,边方粮草如何解决?”
“臣以为应革罢诸王、勋戚请赐盐引之惯例,大明方能长治久安。”
朱祁钰敲着桌子,思考了许久对着兴安说道:“此惯例,一律革罢。”
赐给诸王勋戚的盐引,乃是直接超发,甚至不过边方,盐引本就涉及钱粮,乃是社稷之重,私自滥发,岂是儿戏?
赏赐可以给金、银、玉之物,但是涉及到了盐粮,这是朝廷之命脉,还是不要给的好。
“陛下圣明!”群臣赶忙俯首起身说道。
朱祁钰思考片刻后点头说道:“诸位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群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摇了摇头,今天总算是弄明白了大明的盐政多么的脆弱,还有很多东西值得去消化。
“那好,今天就歇了,兴安,你让中书舍人将此次盐铁之议整理成册,每月一次,最后订册,好为后来人定策之前,作为参考。”
“至于看不看,朕也管不着的。”朱祁钰看没人有提议了,就宣布散会了,并且整理成图文资料,至于儿孙看不看,那就不是朱祁钰能管的事儿了。
于谦并没有走,于谦若不再京畿推行农庄法,朱祁钰每日都要问政的。
“于少保,来手谈一局?”朱祁钰一时间有点手痒,兵棋推演棋盘,也是朱祁钰在大明少有的消遣活动了。
“李永昌,武清侯石亨在不在讲武堂?”朱祁钰问到了李永昌,之前朱祁钰任李永昌为讲武堂提督内臣,负责讲武堂的事宜。
李永昌俯首说道:“石总兵还在上课。”
“杨俊呢?”
“杨副总兵也在上课。”李永昌俯首说道,这都是教习,每天除了提督京营,还要负责上课的事儿,很忙的!
“昌平侯呢?”朱祁钰再问。
李永昌俯首说道:“倒是没有在上课,不过在礼堂,一些学员的课业本需要昌平侯盯着。”
朱祁钰愣了愣,无奈的说道:“忙,都忙,陪朕下盘棋的功夫,都没有。”
“忙点好。”于谦也是无奈,陛下不也是整天忙忙碌碌?
这是得着空了,其他人没工夫罢了。
朱祁钰开口说道:“兴安,今天晚上赐席,让昌平侯、武清侯、杨副总兵、孙指挥,都留下来。”
朱祁钰手里拿着一个新的兵推棋盘,这个棋盘很大,一式五份。
大明与瓦剌,不过这次不是京师之战,不是宣府之战,而是三路大军齐出,对瓦剌,扫庭犁穴。
但是要玩至少得六个人,三路大军一组,瓦剌、鞑靼、兀良哈一组,还有个裁判。
朱祁钰这个两人对弈的棋盘,正式变成了大桌游的团战模式。
这也是他一直希望的,大明的大规模兵团作战。
朱棣五次北伐,京营一出,千里无马鸣,气的朱棣直跳脚。
这次朱祁钰打算准备三年的军备、粮草、情报,对瓦剌人彻底扫庭犁穴,一扫大明之耻。
于谦和朱祁钰开始了对弈,不过这次的战场地图,选的则是京师之战,这个图两个人可以玩。
朱祁钰持的大明。
“下雨…”兴安颇为无奈。
“刮风…”兴安又立刻说道。
兴安看了半天,挠头说道:“暴雨!”
朱祁钰弃子认输了,有兴安这个黑哨,他还是下不过于谦。
纸面上的实力,京师之战,真的蛮难打的,但是战场有的时候,不仅仅是看纸面实力。
即便是他带着呼风唤雨的外挂兴安,跟于谦对了几次,都是无济于事。
该输还是输。
“朕前天去了石景厂,视察了一圈,于少保说那些农庄里的无赖,送到京营里,操练几日,就有点人样了,他们很不错。”朱祁钰说起了视察石景厂,他不再下旗,兴安收拾起了所有的棋盘。
于谦点头说道:“石景厂臣也去看过两次,都很不错,分工明确,井井有条,此厂若是建好了,大明地方可依例推而广之。”
“官冶所之事,待到石景厂建好之后,在细细研议便是。”
朱祁钰继续说道:“朕把稽王的陵寝给炸了,它阻了煤井司的路。”
于谦摇头说道:“臣听闻此事了,陛下有些操之过急了,先是黄瓦换青瓦,降为亲王陵寝,再炸、再拆,也没人会说什么了。”
办事总得有个过程,陛下这直接炸了,就不太好,不如换瓦降等,然后再炸再拆,左右不过是个亲王墓,这样做事。就不显得那么急躁了。
于谦深知陛下的秉性,做事雷厉风行,说干,就得马上干,操之过急,急于求成。
其实军、政上还好,陛下表现了帝王应该有的沉着和冷静,但是事涉稽王之事,更显如此。
于谦的意思很明确,陛下这是办得有点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