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就是亡国之君 第178节
亩税三斗,超过一五十万石的正赋了!
那都是钱啊!
“田极熟,米三石,春花田一石半,然间有之。共三石为常耳,稻麦两熟田,则每年亩收稻两石、麦一石。”朱瞻墡开始快速的算着账目。
他的田有水田,有上田,也有下田,算来算去,他王府一年有近六百万石的粮食收成。
他的田只有不到两万顷地是自己的,剩下有三万夺顷是挂靠而来,这六百万石,大约有四百万石是别人挂在他名下逃税用的。
他自己大约只有两百多万石。
七成是别人的!
他思考了许久之后说道:“把挂靠的全都清出去,要抗税,他们自己抗好了,把咱们王府的田册,一并送到京师去!”
“孤是陛下的皇五叔,陛下的政令,怎么能不遵从呢?”
“这税,孤纳了!”
他大约算了算,一五十万石的税,其实按着襄王府册,只需要缴纳五十万石左右。
那他手里还留着大约一百八十多万石,这么算下来,其实王府的收益,并没有差太多,只是少了许多的孝敬罢了。
孝敬重要还是人头重要?
扬州的瘦马重要,还是王府上下这三百余口人的脑袋重要?
朱瞻墡算账可是非常明白的!
他又想了半天说道:“挂靠的田,清出去之后,把王府四城门,给孤落锁,孤除了黄衣使者,谁都不见!爱谁谁!”
“让唱班、戏台搭起来!让伶人、乐工吹打起来!让舞姬、歌伎舞起来!”
“陛下那话怎么说来着?哦,对,贪,乃万恶之始。”
“吩咐下去,接着奏乐,接着舞!”
朱瞻墡没了性命之忧,自然想起了享乐。
按照襄阳米价一石五钱计算,其实襄王府一年即便是缴税纳赋,还能剩下九十余万两银子。
于谦于少保,住在九重堂里内,乃是从一品的大员,一年维护九重堂,上上下下,全算上,不过九百两银子。
襄王府一年的收益能养一千个于少保!
朱瞻墡算了算,造反的成本太大了,弄不好就是全家被砍头,而且概率极大。
不造反,陛下从襄王府一年拿走二十五万两银子,他还剩下九十万,可以接着奏乐,接着舞。
至于陛下和缙绅们要怎么算账,那是陛下和缙绅们的事儿了,他把门一关,享福去了!
爱谁谁!
孙太后要金印,襄王府给了,让他做皇帝,他又没做。
皇帝要天下诸王、勋臣、外戚、缙绅一体缴税纳赋,他襄王连鱼鳞册都交了,按制纳税。
这要是再有锦衣卫登门,那还有天理吗?
这田册,也就是鱼鳞册,随着襄王府的诏书一起送进京城的时候,都是十月份了。
京师层林尽染漫江碧透,西山的枫树已经慢慢变红,像是染料泼洒一般。
朱祁钰拿到襄王的奏疏和鱼鳞册。
“这襄王不咬饵儿呀。”朱祁钰无奈摇头,襄王显然是条大鱼巨物,但是这鱼活的久了,就很精明了。
第二百零四章 进攻与防御的成本
朱祁钰放下了襄王府的奏疏,连连摇头,这襄王也太怂了。
这就走了一个回合,就蛰伏了吗?
十二团营,日夜不辍的训练,通州熬硝营,已经扩建到了七营,火药管够的喂着。
这一直不打仗,如何检验训练成果?
在战略部署中,明年要收复集宁和河套两地,这十二团营此时出兵,如果打的快,明年开春就回京了,在修整三个月,继续出塞作战。
朱祁钰本来以为要打个加赛,结果加赛还没打,襄王就走了一个回合,就立刻跪了。
陈循和于谦都在讲武堂,今天并不是是盐铁会议的日子,他们已经召开了三次盐铁会议,收获颇丰。
暂时要休会一点时间,等待子弹飞一会儿之后,再继续讨论。
他们今天要来讲武堂听结业的课业本。
陈循俯首,叹息的说道:“陛下啊,襄王也是宗亲,这天下打的七零八落,对他襄王也没什么好处不是?这太平日子,过得安稳,有美人相伴,有丝竹盈耳,有道是,亲亲之…”
于谦打断了陈循的念经,他听了一次,就再也懒得听了,得把人念睡着了。
劝仁恕之道,不是陈循这个劝法。
现在京师臣工、勋臣、外戚,都养成了一个习惯。
曰:帝不动,我不动,帝一动,我惶恐。
陛下这钓鱼老是钓不到鱼,是有道理的,下饵的手段和方法,倒是不错,可是鱼早就惊了,能钓到什么?
于谦俯首说道:“各地清查缙绅鱼鳞册之事,也交代下去了,不过陛下,臣以为逆贼各狐凭鼠伏,潜避窝旋之中,不敢出入。”
“十二团营厉兵秣马已有数月有余,京畿、山外九州,农庄万座,是时候,清理一下流匪盗寇了,陛下已经给了他们十个月的时间了,他们依旧不肯下山,出山。”
“既锻炼了十二团营之战力,又将流寇盗匪清理一空,乃安民之上上之策也。”
于谦喜欢万事都坐在前面,流匪是什么人?
是诸王、勋臣、外戚、缙绅、巨贾豪右的羽翼。
每到夏秋两税之时,这些流匪就开始了大肆活动,但凡是又不想接摊派的村落,都会被流匪们践踏劫掠,杀鸡儆猴。
若不把这些流匪全都清理干净,陛下京营一旦出塞,有些躁动不安的家伙,势必要跳出来,到时候,这些流匪就会助纣为孽。
剪除羽翼,不仅仅可以用到瓦剌人身上,也可以对内之上,况且,这些流匪无恶不作。
“等到各掌令官将京畿和山外九州的流匪分布呈上来,再看如何分兵剿匪。”朱祁钰重重的点了点头。
练兵,到了检验成果的时候。
既然襄王府不咬陛下的饵料,那又有练兵需求,这些盘亘在大明王朝数十年的流匪们,充当了势要之家的打手们,都变成了磨刀石。
大明十二团营这把刀,越磨越是锋利了。
朱祁钰和于谦都清楚的明白,他们此时都在刀尖上跳舞,丝毫不能松懈,现在的确是形势一片大好,即便是最有可能造反的襄王,似乎也关起门来,醉心于歌舞之上。
但是,一旦京营出动,那些被钢刀吓得说不出话来的家伙,会不会立刻跳出来?
于谦继续说道:“陛下,臣常常听闻,百姓们会啸聚山林,闻风而动,似乎从未听说过,势要之家,互相呼应,声气相通。”
“但若是说势要之家并不联合,臣以为这个人不是不明真相,就是不通世故人情,亦或者是在谗言蒙蔽陛下。”
“恰恰相反,他们随时随地的都保持着一种默契的联合,是一种十分平常的、自然而然的状态。”
朱祁钰愣了愣,于谦的意思非常明确,大明朝的这些食利者,他们虽然没有奔走相告,甚至没有彼此串连,但是,他们都保持着绝对的默契。
就像是勋戚一体、勋戚互援那般,大明的朝的各个阶层,看似松散一片,但其实他们紧密的联合在了一起。
一旦朱祁钰手中的钢刀不再锋利,他们便会如同闻到了腥味的苍蝇一般,振声而起。
他们虽然表面上选择了归顺,但实际上,不过是蛰伏了起来,等待时机,给予致命一击。
朱祁钰深以为然。
不能放松任何警惕,但也应该把应对二字,做到最大化。
于谦的仁恕之道,从来都是兵者不祥之器,不得已而用之,陛下要不断的宣扬自己的武力,杀掉一些该死之人,让天下畏惧,这样就少许多杀戮了。
朱祁钰和于谦、陈循,走到了讲武堂之内,讲武堂的武官们,穿着常服,坐在大礼堂内,正襟危坐,等待着皇帝的到来。
今天是讲武堂军官结业的日子,他们已经在讲武堂内训练了整整十月有余。
“陛下威武!”讲武堂的军将们,待陛下走到礼台中央站定之后,立刻俯首行礼。
朱祁钰点头说道:“平身,坐。”
“朕简单讲两句。”
今天是讲武堂的武将们毕业的地方,朱祁钰要说的真不多。
“大明新败,六师尽丧,瓦剌狷狂,围困京师,这是朕的耻辱,也是诸位大明的耻辱,更是大明军队的耻辱!”
“朕设武备学堂一座,精选生徒,遴武备者为师,习解器械之用法、战阵之指挥、敌人之伎俩,严加督课,时至今日,已有十月,大明庶弁将得力,则军政可望起色。”
“朕只说一件事,诸位皆为天子门生!但是凭此身份目无法度,违反军令,十七禁五十四斩,朕绝不轻饶!”
朱祁钰其实对讲武堂的这些庶弁将是有一点担心的,他们要是仗着自己的天子门生四个字,到了军队,肆意作为,反而会让十二团营非常难做。
但是今天朱祁钰告诉他们,若是违反军令,也只有死一字可说。
朱祁钰走下了礼台,对着等候已久的军将们说道:“开始吧。”
一个年轻的军将走上了台,乃是宁阳侯陈懋庶次孙陈瑛,他是宁阳侯府庶子,庶子在侯府里的地位很低,陈瑛要自谋生路,所以在讲武堂内,以勤勉著称。
不是所有的勋臣都想张辅那俩臭弟弟一样,不思进取。
张懋虽然年仅九岁,但是依旧非常的勤勉,陈瑛乃是庶出,但是抓住了这次的机会,想要一飞冲天。
这都是勋臣的牌面。
当然张辅那俩臭弟弟张輗和张軏的子嗣,这次都没能够结业,军校管得严,就开始摆烂,课题本都不交。
没关系,明年再摆烂,后年就送开平卫戍边去了。
陈瑛深吸了口气说道:“陛下躬安,我的选题是,进攻和防御的成本问题。”
“永乐七年二月,太宗文皇帝遣使鞑靼,曰:相与和好,朕主中原,可汗主朔漠,彼此永远相安无事,岂不美哉?”
“鞑靼王本雅失里,杀明使郭骥,全歼靖难第一功淇国公丘福,所率明军一千余人,太宗文皇帝盛怒,下令亲征。”
“永乐八年二月,太宗文皇帝飞云山大战,破鞑靼铁骑五万,五月八日,饮马河再破鞑靼可汗本雅失里,留石刻御制铭:翰海为镡,天山为锷,一扫胡尘,永清沙漠。”
“永乐十二年,太宗文皇帝再次出兵讨伐本雅失里,饮马河击败本雅失里,斡难河破瓦剌三万骑兵,大胜凯旋。”
陈瑛洋洋洒洒的说着这些战绩,都在漠北。
比如饮马河接近和林,而斡难河更是元太祖铁木真的发家之地,那是蒙古本部乞颜部的牧马地,被永乐大帝给犁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