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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就是亡国之君 第182节

十二团营也就操练了一年零两个月的时间,这就要出塞作战了?

但是听到是剿匪,群臣松了口气儿,不是出塞作战,陛下在大明的地头上,平定匪患,一来练兵、二来安民、三来组织军民配合。

好事。

朱祁钰看着这帮子朝臣,笑着说道:“因为不需要六部三法司配合,所以就没有提前统筹安排,需要用到的地方粮草,也不是很多,随调随补,还有农庄可以借粮,诸位明公拳拳报国之心,朕感受到了。”

“朕并没有打算亲征瓦剌,只是一次演兵罢了。”

“陛下圣明。”群臣赶忙俯首。

他们其实应该信任当今陛下的英明,但是实在是大明这去年才出了土木堡之变的大事,这伤疤还未痊愈,反应过度了属于是。

朱祁钰笑着说道:“好了,诸公请回各司衙门就算,一切照旧,朕就是试试这刀是否锋利。”

“臣等告退。”一众朝臣,颇为感触的俯首告退。

朱祁钰看着群臣,他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或者是反对剿匪之事,准备逼宫!

结果并非如此,双方都有误会,群臣并非朝天阙逼宫,朱祁钰也不是妄动京营,出塞作战。

简单说清楚之后,误会解除。

这就是陛下容易见到的好处了,但凡是有点啥事,当面说清楚,那自然没那么多的误会。

相比较之下,再来一个土木堡和平匪之间,让群臣们选择,他们选择了支持陛下平匪!

而且群臣也支持陛下动一动,不动一动,地方的官员都要骑到他们的头上了!

京营动一动,地方的官员才知道,陛下这翻一翻身,会有这么大的动静!

京营的强大,是大明政令通达的重要保证。

朱祁钰看着群臣退去,说了了另外一件事:“昌平侯、于少保,朕有一事,去岁谢泽任通政使,战死紫荆关口,朕决定再任命一位通政使,不知二位以为如何?”

谢泽是个好人,也是个忠臣,不过是朱祁镇的臣子,是个文进士。

但谢泽毕竟不是常山赵子龙,没有七进七出的本事。

谢泽永乐年间的进士,土木堡天变,他自紫荆关单骑救主,冲向了土木堡,然后死在了紫荆关的南佛寺内,临走之前,谢泽还对儿子说,吾必以死报国矣!

谢泽抱着他的忠君思想,以死报君了。

通政使是一个正三品的官员,这个官职虽然品秩不高,但却是银台主,真正意义上的位卑权重。

通政使负责上达下情,关防诸司出入公文,奏报四方章奏,实封建言,陈情伸诉及军情声息灾异等事的奏闻。

通政使做什么?议大政、大狱以及会推文武大臣。

在朱元璋废了宰相后,很长一段时间,通政使其实就是实质性的文渊阁。

朱祁钰为何突然提议任命新的通政使?

其实是历史发展的规律到了。

当初朱元璋设立通政司的目的,除了让通政使分门别类的整理奏疏以外,还有一个关键的目的,那就是:惟欲达四聪以来天下之言。

通政使掌管天下里正乡农,风闻言事之职责。

现在农庄法发展的十分顺利,这以来天下之言的需求,就日益旺盛了,需要一个人帮忙处理掌令官陈条了。

但是乡野之事非常繁杂,需要一个人带着通政司来处理。

“陛下的意思是让臣来做此事?”于谦眉头紧皱。

这朝里军政两道通吃、以来天下之言、擅长跟百姓们打交道的朝臣,貌似只剩下他自己了。

第二百零八章 国家用人之道

通政使,官以通政为名,政犹水也,欲其常通无壅遏之患。

朱元璋对朝政的理解就像是水一样,通政司的作用就是疏通水道,使其无阻塞之患。

但是通政使的职责,正在逐渐被文渊阁代替,甚至司礼监也有了文书房专门管理奏疏分门别类呈到御前。

朱祁钰复设通政使,并不是打算把文渊阁给拆了,陈循除了喜欢喋喋不休的念他自己都不信的经以外,整体来说,除了迂腐一些,干的还不错。

朱祁钰打算让于谦正式领眼下三千农庄,一万八千里,一万八千余户,近千万的百姓的天下之言。

这件事看起来很难,但是却是掌管三千余掌令官陈条罢了,有一整个通政司配合,并不会比兵部的事多太多。

但是百姓之事,错综复杂,为了一堵墙就能闹出人命来,为了水渠改口,就能老死不相往来,为了一棵杨树遮别家阴就能天翻地覆,这些事,处理起来,千头万绪。

但于谦有十分充足的与百姓打交道的经验。

“兵部的事情可以暂时放一放,交给陈汝言。”朱祁钰回答了于谦的问题,他的确打算让于谦明降暗升。

但是于谦却摇头说道:“臣还是领着兵部之事为宜,陈汝言他…”

陈汝言曾经上奏弹劾过于谦,朱祁钰当初还驳斥了陈汝言,让陈汝言别没事跟着瞎起哄,好好看看于谦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再弹劾。

陈汝言是兵部左侍郎,罗通是兵部右侍郎,但是罗通这次随军出征了,而且罗通参加了讲武堂,有打算从文转武的意思。

王骥可以封伯。

罗通虽文进士出神,但已有定胜之功在身,守住了居庸关,让杨洪的援军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京师,逼迫也先撤军,罗通定胜之功在身,如果再有战功也可封伯。

那兵部尚书这一职位,左侍郎陈汝言算是捞到了。

于谦对陈汝言并不太满意,朱祁钰对陈汝言也不太满意。

“陛下,非臣厌恶此人,而是,陈汝言不堪大任。”于谦俯首说道。

于谦做事向来公私分明,比如石亨的武清侯,就是于谦以京师守战之功上奏为石亨请的,要知道在此之前,石亨并非伯侯。

但是石亨和于谦不能说是水火不容,只能说你死我活。

直到现在,于谦和石亨依旧不是很对付,石亨那一句于谦再至大同,必杀之的话,十分的刺耳。

于谦去年巡视山外九州,哪里都去了,唯独没进大同府,而是在阳和县,见了见岳谦之后,便去了东胜卫。(九十九章)

于谦不是怕了石亨或者石亨在大同旧部,而是怕石亨的旧部突然犯浑。

彼时大明风雨飘摇,京师总督军务和京师总兵官再闹起来,不是给瓦剌人看笑话?

一如当初蔺相如在小巷子里,跟廉颇碰到,蔺相如立刻让路,只是在防止秦国的两虎共斗,其势不俱生的毒计得逞罢了。

彼时秦国毒计,离间蔺相如和廉颇,蔺相如得知之后,在朝野中处处退让,就是防止两虎共斗的局面发生。

于谦是非常公私分明的,公是公,私是私。

所以,于谦说陈汝言不堪大任,那估计就是不堪大任了。

其实朱祁钰也知道,这陈汝言也就是个平庸中人罢了。

和于谦、胡濙、金濂、王直、俞士悦、石璞等人同台,就连陈循,陈汝言都比不得,至少陈循能把道理讲明白,虽然他的道理不一定都对。

陈汝言,只会人云亦云。

朱祁钰点了点头说道:“那这通政使,于少保可有人选?”

兵部的事儿足够多了,再多一个通政使的事儿,于谦的心力怕是熬不住。

于谦想了很久,才说道:“王文巡抚地方十余年,可堪用暂代通政使,本来都察院就于通政司诸事有重叠。”

“臣以为,最合适的是从掌令官中遴选一位,他们比臣等更善于跟百姓打交道。”

朝中得有个掌令官的话事人,但是眼下掌令官的资历尚浅,再等几年,等到掌令官们真的成长起来,就可以让掌令官遴选。

于谦这么说,是有他的道理的。

为何煊赫一时的通政使,本来位居大九卿之首,掌受内外奏章、敷奏、封驳之事的通政使迅速败落?

其一是稽戾王以幼冲即位,三阁老杨荣等,考虑稽戾王圣体易倦,因创新制,每日早朝,只许言事八件。

稽戾王既壮,辅国三杨,相继卒亡,但是无人再言复祖宗之旧制。

为何无人再言复祖宗旧制呢?

闭塞言路这种事,有的时候不是擅权的宦官王振在干,一些个朝臣,也存了些蒙蔽圣听的心思,陛下不提,他们根本不谈此事。

其二,则是通政司以来天下之言,结果通政使却是丰厚家资出身,哪里了解百姓疾苦?

这通政司便失去了本来的职能,就如同无根之水一般,失去了基石,慢慢就被文渊阁给并了。

陛下要复设通政使,通无壅遏之患,那就得找个了解民间疾苦之人,处理陈条才是。

于谦十分确定的说道:“陛下,若是哪天陛下百年树人大成,臣以为出自农庄、军卫的军生,更堪重用。”

他是钱塘人士,那年发了大水,洪涝遍地,钱塘县衙处于高地,没有受灾,钱塘县令,紧闭县衙大门,怡然自得。

正所谓衙斋卧听萧萧竹,疑是民间疾苦声。

不通民间疾苦,为官一方,如何牧民守土呢?

杨洪一直没吭声,在摆弄着桌上巨大的堪舆图,这次的平寇将军乃是杨洪挂印,总督京营军务依旧是于谦,但是两个人并未出京,随军出征。

但是他们会在这里,将各路兵马的消息汇总之后,插在堪舆图上,标示出行军路线。

“昌平侯以为如何?”朱祁钰询问道。

杨洪却满是笑容的说道:“臣一个武夫,要说打仗,臣能说三天三夜,但是论这治国的本事,陛下还是多问于少保的好,臣说不明白。”

杨洪到底懂不懂呢?其实杨洪很懂。

但是他不是很想说,自从正统朝开始之后,多少武官都选择了蛰伏自保?

连陈懋那样的圆滑的老将,连英国公张辅这样的灭国之功封公,都被折腾成了什么样?

但是此时陛下问起,这毕竟是景泰朝,非正统朝了,陛下广开言路,嘉纳良言。

杨洪想了想说道:“于少保忧心忧国,所言甚是有理,但依臣看来,其实一些在京文官,应该到地方上历练历练。”

“那朱纯不也是个老学究,吃了几年苦,看似糊涂,大是大非上,却从不含糊,对边民常有救济,作画送回南方卖的银钱,也都买了粮,救济灾民了。”

“于少保和王总宪,不都是这样,在地方历练才千锤百炼出真金的吗?”

朱纯从正统年间一直是兵科给事中,在宣府任职,杨洪戍卫开平卫,与朱纯来往极多,其实在杨洪看来,一些文进士出身的文官,并非于谦说的那么不堪。

朱纯刚到宣府的死后,也是一副鼻孔朝天的样子,过了几年,也就慢慢的懂了,圣贤书是圣贤书,但是只举着圣贤书做事,却是事事无成。

杨洪继续说道:“其实这道理,就跟陛下现在用将一样,陛下用善战之将,而不用勋臣后人。”

“陛下看那些勋臣后人,在讲武堂内丑态百出,自然是不愿意用他们,但其实放到边方历练数年,再领兵作战,亦是骁勇可用之才。”

此时的于谦和杨洪讨论的是国家用人之道,说的都有几分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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