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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就是亡国之君 第217节

“难不成,你让朕,直接不分青红皂白直接拿人?那不是成了虐吗?”

朱祁钰挥了挥手说道:“先退下吧。”

尹昱叹息,长叹一声说道:“臣…告退。”

终究是被陛下以他们的平素里说的话,给反驳了,尹昱无言以对!

尹昱走下讲武堂聚贤阁的阁楼的时候,脚一歪,差点坐到了地上,天下不知道多少人,等着看山东的笑话。

他又走了几步,突然驻足,站在刚吐出嫩芽的柳树之下,用袖子掩面,用力的擦拭了几下,春天的风很大,还夹杂着柳絮,尹昱,应当是,迷了眼了。

朱祁钰继续和于谦继续下棋,这次朱祁钰和石亨一伙,持有燕府和于谦的太子府打的有来有回,但是败局已定。

手持燕府简直是天崩开局,拢共就八百校尉,撑五十个回合,已经很强了。

“于少保以为山东大事,何人能够主持?”朱祁钰勉力维持,有些疑惑的问道。

于谦笑着说道:“陛下心中已有人选,何必问臣呢?”

朱祁钰摇头,这于谦真是滑不留手,说起治国之理,那是头头是道,讲三天三夜不嫌烦。

但凡是涉及到了具体的军政之事,就是开始打机锋,三缄其口,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

他笑着说道:“朕以为山东右通政使裴纶合适。”

“永乐十九年进士,正统四年,裴纶任会试主考官,彼时科举舞弊,数不胜数,难以杜绝,裴纶女婿祝全禄,也在入京考试名录之上,请求裴纶为靠背。”

“裴纶盛怒,为国求才,岂敢私?那一年是裴纶第一次致仕,而后又一次被罢黜,去年,朕把他派去山东做右布政使。”

“太宗文皇帝盛赞其真御史也,好像当时于少保,也被文皇帝如此夸耀。”

“裴纶是和于少保是同榜出身对吧。”

于谦点头,一晃这都三十年过去了,当年之事,他已经记不太清楚。

但于谦清楚的记得那年,那时候于谦才二十三岁,依稀记得当初,裴纶当年的春风得意马蹄疾。

当时一个榜首,一个榜尾。

他想了想说道:“是同榜出身,不过裴纶是第一甲的探花及第。”

“臣不过是第三甲辛丑科殿试金榜第三甲第九十二名,比不得,比不得。”

大明殿试共有三等,第一甲三人,状元、探花、榜眼;第二甲为进士出身;第三甲为赐同进士出身。

第三甲在科举里,就是凑数的,学识还不到进士出身,但是皇帝恩典,赐下的功名。

朱祁钰挣扎了一番,弃子投降,他和石亨加起来,抓着燕府,也不能逆天改命。

朱祁钰满是感慨的说道:“眼下于少保已是大明少保了,若是去岁,于少保稍有私心,这裴纶,亦不知要沉沦多久。”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同榜出身,的确是朋党之首,但同样是几多怨怼、忿恨。

彼时一个金榜,一个榜尾,同样是持节守正之人,可是裴纶却是屡次沉沦,被贬被黜。此时一个少保,一个右布政使,实乃让人唏嘘。

两相对比,谁能说于谦不懂进退之道呢?

“国家公器,陛下尚不敢私,况臣子乎?臣断不敢私。”于谦赶忙说道,他和裴纶都二十多年没见面了,别提朋党了,他连裴纶长什么样都记不得了。

“那就裴纶了吧。”朱祁钰开始继续插旗布阵,他今天的目标是七十个回合。

于谦点头说道:“陛下圣明,裴纶极正,臣以为善。”

兴安一看政事儿讨论的差不多了,便开口说道:“洪武三十二年,东海地动,天尝连雨,西北风,海水溢,浸数百里,九河之地,已为海所渐,海水波襄,吞食地广,当同碣石,苞沦于洪波也,城垂沦者半。”

“阴阳不和,其咎安在?”

“海啸。”

“陛下胜!”

兴安不动声色的拔掉了于谦在南京所有的旗子,颇为无奈的说道:“此乃天灾,非人祸也。”

石亨目瞪口呆的看着兴安,他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场面。

于谦瞪着眼看着兴安,不敢置信的说道:“兴安大珰,你这…太离谱了!这才开局啊!你这…这!”

朱祁钰挠了挠头,将旗子收起来说道:“好了好了,不下了,兴安去给于少保端杯茶,两杯,不,三杯吧。”

讲武堂的聚贤阁,充满了欢乐的空气。

而此时的李宾言虽然没有陷入山穷水尽的绝境,也可以说是走投无路了。

李宾言太难了,他能够感觉到,若非缇骑跟着,他现在早就死八百回了,太多人恨不得他死了。

李宾言形色匆匆的看着后面,挽着衣袖裤管,夺路狂奔的说着:“某当初就不该拦这等差事!真是要命。”

“李御史小心!”

缇骑大喊一声,一道箭矢,角度极其刁钻的从草丛里钻了出来,直奔李宾言的面门而去!

第二百四十三章 至圣先师首善之地

锦衣卫缇骑用力一推李宾言,将李宾言推倒在地上,三两个人,提着绣春刀就奔着山林而去,没过多久,就将三个人,尽数擒拿。

这些人衣衫褴褛,手中弓箭也是民间的猎弓,若是不仔细看,还会以为他们只是樵夫而已,他们的背上背着柴刀,却是侵满了鲜血。

他们是响马,也就是山匪流寇。

唐兴眉头紧皱的看着面前一干人等,吐了口浊气说道:“尽数砍了吧。”

这些响马是收钱办事,他们都是小喽喽,只是在这里埋伏,等到李宾言从此路过的时候,就会出手。

从济南府到兖州府的路上,已经是第四波响马要截杀李宾言了,自从出了济南府,李宾言这倒霉事,就没断过。

兖州府有举子要闹事,而且还是以罢考为名,李宾言作为山东巡抚御史,自然要去看看,他一动,盯着他的人,立刻蜂拥而至,四处请人。

要杀李宾言的都是些亡命之徒,锦衣卫毫无疑问的拦下了这些刺杀,但是他们的车驾已经倾翻,李宾言刚打算步行,这就又被刺杀了。

“李御史,你现在得斥候开路,才能走的安稳啊。”一名缇骑,骑着马看着那三名响马,连连摇头。

唐兴何人?唐云燕的父亲,陛下宠妃的父亲。

但是这次来山东的事儿,是公干。

对于唐兴而言,他现在也是外戚,但是陛下并不打算继续给外戚封爵,所以他只好凭功劳去赚了。

天子缇骑押送犯人回京,唐兴就负责保护李宾言。

现在天子缇骑带着锦衣卫回来了,安保压力才轻松了许多,之前唐兴压根不让李宾言离开他的视线。

李宾言浑身是泥,刚才被推了下,在地上一个懒驴打滚,官服已经变得脏兮兮的。

“这是要干嘛!要干嘛啊!”

“我不就是接了个差事吗?这怎么走到哪里,都要我的命啊!”李宾言坐在地上,用力的甩了甩袖子,一股悲鸣由衷而来。

这一趟山东之行,他终于见识到了什么叫做人间险恶。

时至今日,终于斯文扫地,懒驴打滚,浑身是泥。

李宾言有点崩溃了。

他虽然端掉了整个山东的头头脑脑,但是余毒未尽。

他终于知道为何当初他说势要之家,参与铸币之事的时候,群臣沉默了。

这帮人,真的……好可怕啊!

唐兴摇头,不是李宾言胆子小,实在是李宾言就是个书生,面对这种局面真的有些力有未逮了。

这差事,真的很锻炼人。

都快把李宾言锻炼没了。

自古钦差都是个高危险的活儿,否则金濂就不是文武双全,能和陈懋抵背杀敌了,于谦也不会有那么丰富的对付山贼的经验了。

唐兴笑着说道:“李御史,要是怕,就别做了,灰溜溜的滚回京师去呗,陛下再派一人来办就是了。”

“我才不呢!就这么回去了,他们怕是…怕是要笑死我的!”李宾言站起身来,虽然浑身是泥,但是他依旧吐了口气,捡起了地上的油纸伞,显然是不能用了。

这几天山东雨很大,而且淫雨纷纷,连续数日不见放晴,道路泥泞,曲阜等地还出了事。

“穿这个吧。”唐兴将一套蓑衣,扔给了李宾言叹气的说道:“也算是苦了你了,这差事完全没想到如此棘手。”

李宾言将蓑衣扣在身上,锦衣卫牵过了一匹备马,将李宾言扶到了马匹之上。

李宾言搂着马匹的脖子说道:“太祖高皇帝真是英明,查什么都派锦衣卫!就是知道这人间凶险啊!”

“唐指挥,我不会骑马。”

唐兴点头说道:“绑起来!”

“有辱斯文!简直是有辱斯文!”李宾言搂好了马脖子,让人将他绑在了马上。

唐兴看着被捆成了粽子模样的李宾言,也是无奈的摇头说道:“那从马上摔下去,真的会死,那可不是一个跟头能比了,还是绑起来吧!”

李宾言无奈点头:“唉。”

五十多名锦衣卫护送着李宾言,奔着兖州府而去,直到看到了兖州府的城墙的时候,才送了口气。

这李宾言要是出了事,大明缇骑,怕是成了天下第一号笑话了。

李宾言显然累得不行,已经趴在马匹上睡着了,而且听这气息,怕是伤风感冒了。

“昌平马驿。”唐兴翻身下马,抽出了绣春刀,看着这不是很大的驿站,非常警惕。

唐兴深吸了口气说道:“二十个人从后门入,三十人从前门入,将里里外外搜检一遍。”

从谭城水驿出发,赶到长清县的时候,下榻崮山马驿的时候,就发生了一次袭杀。

贼人埋伏在驿站之中,他们刚走进崮山马驿就被袭杀,若非锦衣卫训练有素,怕是要吃大亏。

这次进入昌平马驿,必然要谨慎再谨慎。

昌平马驿是兖州府外的驿站,锦衣卫上下搜查,掘地三尺之后,才确定了里面是安全的,连驿卒都反复点检。

没过多久,唐兴终于见到任城卫守御所千总唐展,大家才松了口气。

但是唐兴依旧是对这个本家的千总唐展,没有放松任何的警惕。

“烧点热水,一会儿把李御史丢进去洗涮下。”唐兴手不离刀,巡视了许久,才确信这昌平马驿,应该没有问题。

不是山东人在反朝廷,更不是兖州府的人在反朝廷,是有一群人在反朝廷。

山东人热情好客,山东人说话办事直来直去,山东人很实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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