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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就是亡国之君 第359节

朱祁钰来到了文华殿。

参加廷议的南衙众人已经到了。

于谦、石亨、石彪、陶瑾、李贤、李宾言、林聪、徐显宗等人,都到了文华殿内。

“参见陛下,陛下圣躬安否?”群臣见礼。

朱祁钰点头说道:“朕躬安,坐。”

南京的文华殿和北京的文华殿的格局大致是相同的,但是也有不同。

比如之前,这文华殿上,是没有烧的只剩下了半个的龙旗大纛。

但是现在它又出现在了南衙的文华殿上。

这显然是兴安做的,就是做了一面新的朱祁钰的龙旗大纛,然后烧掉了半个,放在了琉璃之中。

杀人诛心这件事上,大明的君臣,始终都拿捏的死死的。

朱祁钰开口说道:“朕昨日听闻,有人说,大明皇帝的军事是一百分,那政治就只有八十分,财经事务应该打零分。”

“说咱们大明朝定国就是军事,马上打得了天下,下马治不了天下,要看朕的笑话。”

于谦惊讶的问道:“谁呀,这么蠢。”

于谦平时是不喜欢骂人的,别人弹劾他,他都一笑而过。

但是如此蠢笨的发言,实在是让于谦有些惊愕。

看看邸报,就不能说出这种贻笑大方的话!

什么叫做政治只有八十分?什么叫财经事务打零分?

试问天下还有比陛下更明白财经事务这四个字的吗?

显然没有。

“一群不知天命的人。”朱祁钰笑着说道:“他们不知天命,但是却提醒了朕。”

“南京百姓,已经充分的见识了我们军事上的实力,也看到了我们安土牧民的能力。”

“但是他们现在迫切关注的问题,看物价能不能稳定,会不会饿死人,会不会冻死人。”

“这些问题。是百姓眼下最是关心的,也是对我们的考验。”

“投机者试图以南京百姓的日衣食住行,威胁朕,迫切的希望朕能够改悔。”

李贤立刻坐直了身子,让陛下改悔吧,是他当初依托于六十四条,写的新的檄文的中心思想。

“好了,李御史何必这副模样呢?”朱祁钰笑着问道:“胡尚书从京师来的奏对题注本,你可曾看过了?”

李贤赶忙俯首说道:“臣都看过了,也都看明白了。”

陛下虽然是俗字俗文,道理通俗易懂,但是总是缺了一点味道,胡濙写的奏对题注本,道与名,劳与利,相辅而行,循序渐进,解开了李贤内心最后的疑惑。

这都是大道之行也。

朱祁钰点头说道:“很好。”

朱祁钰继续开口说道:“如果我们依旧抱着过去的想法,不设官冶所、不设钞关市舶,就会被他们牵着鼻子走。”

“如果我们在军事上战胜了他们,在政治上部分战胜了他们,却在财经事务上全面败下阵来,我们就会站不住脚,我们就会要失败。”

“朕,就不得不向他们投降。”

朱祁钰首先先强调了自己的重视,和财经事务的重要性。

“陛下,户部右侍郎王祜、内承运库太监林绣、工部右侍郎王卺等人都到了。”兴安俯首说道:“过了金川门到了鼓楼了。”

朱祁钰不仅有人,他还邀人。

没过多久,文华殿内,又多了几张椅子。

朱祁钰见到人到齐了,振声说道:“都督石彪,你点两万兵马前往各官道驿路,配合户部点清楚各类物资百货的走向。”

“大同伯陶瑾,你带兵在镇江一代,一定要小心这些人狗急跳墙,想要泛舟出海。也要保证密州市舶司和月港市舶司至宁波市舶司的海运。”

“武清侯石亨、工部右侍郎王卺,你二人前往太平府马鞍山煤窑,大明本就有凿山伐石之禁,私窑一律查办就是。”

“叛军俘虏要做苦役,就去太平府的马鞍山吧,把马鞍厂建起来。”

“柴米油盐,柴字当头,今年的冬风,格外寒冷,钦天监许敦说怕是有寒潮至,此乃重中之重。”

“李贤、林聪你二人带领户部和刑部,把南京城,里里外外的煤市口,菜市口点检清楚。”

“卢忠,你带缇骑接手五城兵马司,负责各城门水关进出。”

“于少保,还是由你负责统筹安排。”

众多臣子俯首说道:“臣等领旨。”

徐显宗作为魏国公当然要参加廷议,但是他这么些年了,他一直住在南京。

这次来,自然是徐显宗表达了自己的立场。

忠诚!

徐显宗很怕死,活着不好吗?

朱祁钰看向了徐显宗,大家都有事做,唯独徐显宗朱祁钰没安排。

他以为徐显宗不会来参会,但是徐显宗来了。

“魏国公配合卢忠稽查下参与海商名录?”朱祁钰笑着问道。

徐显宗赶忙俯首说道:“臣领旨!”

有活干,就不会死。

户部右侍郎王祜低声问道:“陛下啊,金尚书托臣问问那七百四十万两银子的事。”

第三百五十五章 景泰通宝

于谦笑而不语,看着陛下打马虎眼。

按照他对朝廷的理解,「天下无事不私,无人不私,有生之初,人各自私也,人各自利也,唯陛下一人公耳」的理论来说,王者无私。

但是他却深知,那是不可能的事情,王者岂能无私?

非要知道陛下要吃几碗饭?

陛下的内帑的确赚钱很多,但是陛下的求财,多数都用在了京营上,而且很多时候,这是朝廷稳定的基础。

军队是压舱石,陛下用了于谦都想不到的办法,终于控制了京营,并且不断厚赏,防止军队的军纪败坏,又一方面严格禁止军队从事财经事务。

这世间很多事都是求上而得其下,陛下若真的是圣人了,这天下早就大乱套了。

于谦是一个很朴素的实用主义的人,这一点他和陛下的相性极高。

大家都是务实的人。

陛下已经很好了,非要跟太宗文皇帝那般只进不出,用朝廷的钱往内帑赚钱,也过犹不及。

理想和现实之间是有距离的,理想和现实的国家之制也要分得清。

陛下要有军队的忠诚,否则还怎么称得上王者?

这就是现实。

所以陛下赚钱,于谦总是乐呵,只要不忘记朝廷还有一份,他从来不吭声,站在干岸上看热闹。

“好了,不就是区区七百四十万两银子嘛!很多吗?很多吗?”林绣一拍桌子说道:“这是文华殿,咱们要吵,到盐铁会议上去吵去!”

王祜猛地站了起来,愤怒无比的说道:“区区七百四十万两银子?林绣!你怎么好意思说出这两个字的?!”

“你知道正统年间,每一年诸府折色,才一百三十万两银子吗!”

“你不知道,你只关心你自己!”

“区区?!”

林绣却不甚在意的说道:“你们自己收不上来税,还好意思说!”

“陛下劳师动众,甚至还亲征了,怎么不见你家尚书来啊!”

王祜真的是被这话怼的无话可守,他怒气冲冲大声的说道:“陛下,这内承运库太监,说话真的是太气人了!”

林绣的战斗力是比王祜要强很多的,林绣跟外廷吵架都是直奔着对方的心窝窝上攮,生怕攮的轻了,还会配上表情。

那种三分讥讽,七分不屑欠打的模样,让人血压噌的一下,就上来了。

而且林绣还专门写了一本怎么气人致使外廷朝臣失去分寸的《气人书》,要让后来人都知道,应该怎么跟这些读书人吵架。

金濂从来不参与吵架,金濂年纪也不小了,跟林绣吵架,怕是要气撅过去。

朱祁钰赶紧止住了两位的争吵,他满是好奇的问道:“你们在京师的时候,没有打起来吗?”

林绣眼睛一亮,论拳脚功夫,这王祜绝对不是对手。

王祜是个文进士,赌气般坐下说道:“拳脚相加有辱斯文。”

连于谦都笑了起来。

文华殿上充满了快乐的空气。

朱祁钰对王祜说道:“这个账回京之后,再慢慢细算,现在我们还有正事要做。”

“南京城的在财经事务上的抵抗,现在主要是抗拒银币。”

“他们依旧希望于斗斛、权衡、符玺、仁义,依旧像是过去的那般模样,被他们牢牢掌控,这是朕绝不允许发生的事儿。”

“但是银币的主要使用,就是他们这些势要豪右之家,诸位可有好的办法?”

甲午房里的那位中年男子的主意,就是用自家的铜钱,换取市面上的散碎银两,进而用散碎银两锻出金花银。

御制银币的基础是金花银,控制了金花银,等同于控制了御制银币的流通。

这是目前的困局。

百姓们用不到平厘七钱,面值一两的银币,而是需要铜钱。

这算是财经事务之中的「礼不下庶人」了。

百姓用不到那么大的面值,一枚银币等于两千枚飞钱,等于七百枚永乐通宝。

所以,甲午房那人才会说,要让陛下尝尝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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