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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就是亡国之君 第389节

“陛下,柳溥南逃交趾,是臣之过也。”陈懋有些可惜的说道。

柳溥这人溜得太快了,他赶到的时候,已经跑了。

“无碍,跑就跑了,朕看他还能跑到哪里去,日后还能以此为由,平定交趾僭朝。”朱祁钰对柳溥逃了的事儿,并不感觉意外。

宁阳侯故意放跑的?朱祁钰不信。

如果宁阳侯真的和叛军有什么勾结,那不用推进的那么快,和大明军完成对南衙的合围。

王骥等人未尝没有江东铁壁,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转进如风,再从宁波市舶司泛舟南下南洋的机会。

但是陈懋推进的速度,比朱祁钰平叛大军还要快,堵死了叛军南下之路。

最终王骥等人被兵谏,全部抓捕。

陈懋没必要为了一个逆臣贼子,搭上自己和自己子孙的前程。

“陛下,臣…”陈懋这是第二次见到陛下,第一次是在南京城下,南京安定后,他立刻带兵南下平叛,所以他也摸不清楚陛下的秉性。

朱祁钰笑着说道:“宁阳侯但说无妨。”

陈懋深吸了口气说道:“陛下平定交趾僭朝,臣以为不在交趾,而在麓川,若是麓川戡定,交趾才固若金汤。”

“若是只征伐交趾,不过是无用之功罢了。”

陈懋的发言很大胆,但是他的发言和讲武堂的庙算的结果是相同的。

大明军到了,他们就溜到麓川之内,和大明军队玩捉迷藏。

等到大军离开之后,他们再复叛,挑唆百姓,如此反复,疲于奔命。

这麓川八大宣慰司,解决之后,交趾才有彻底被平定的可能。

朱祁钰笑着说道:“朕知道宁阳侯担心,这也没打算立刻平定交趾黎朝,进攻和防守之间是有间隔的,大军疲惫,不宜出动,交趾之事不急。”

陈懋长松了口气,满是轻松的说道:“陛下圣明。”

朱祁钰和陈懋聊了许久福建的事儿,福建的农庄法依旧如火如荼的进行着,因为大军平叛迅速至极,那些返乡缙绅不敢生事,但是大明大军撤退,他们一定会死灰复燃。

对于三年一换防之事,朱祁钰和陈懋又聊了许多,最终确定了福建需要长期派兵驻守,就驻扎在月港市舶司即可。

石亨带着四武团营,将已经开始积极改造的叛军俘虏,交给了归来的南京京军、三凤阳卫军的宁远伯任礼、平江伯陈豫。

石亨留下了三百掌令官,负责看守和教谕俘虏,期满回京。

朱祁钰在宁阳侯回到南衙的第七日,带着锦衣卫离开了南京城,石亨会率领四武团营在半月后紧随其后归京。

徐承宗在大皇帝走后,摆了宴席,和新的两淮盐商商总棠樾鲍氏的鲍志敏,两江海商商总横林费氏费亦应见了一面。

徐承宗十分郑重的说道:“陛下已经离京,我知道你们在消息出来的时候,心头无不松了口气,甚至大摆宴席庆贺。但是我提醒你们,陛下虽然回京了,但是景泰新政,也是要推行的。”

“若是觉得魏国公府架子小,压不住尔等,那陛下忙完了北衙之事,再至南京,你们小心的就不是自己的脑袋,而是全族上下的脑袋了。”

徐承宗的话非常的平静,他说的是一种规矩,陛下整治了一番南直隶,若是这帮家伙还是不肯改悔,再叛,那就只有族诛了。

鲍志敏赶忙说道:“我等不敢,前有胡玮铭、吴炳建、陈广祺之例在前,再做傻事,必然招致大祸。”

徐承宗警告过胡玮铭和吴炳建以及陈广祺,但是他们不肯听,最终被埋在了煤山之下。

神乐仙都数十人从楼上一跃而下,砸进了秦淮河的冰面之上,这场景真的是吓到了鲍志敏和费亦应。

不是死人吓人,而是陛下的手段厉害,他们在没有找到化解的方法的时候,是不会做这种蠢事的。

“你们想发财,也不是不可以,我给你们指条明路。”徐承宗颇为玩味的说道:“陛下手中的煤炭,不就是二十四万叛军俘虏日夜采出来的吗?”

鲍志敏犹豫了下问道:“魏国公的意思是,等这批叛军俘虏期限到了,再做事?”

徐承宗和费亦应倒吸一口冷气,本来三月春风已经暖和了,这一下子又冷了许多。

“你找死别带上我!”费亦应站起来,拉着徐承宗就要往外走!

这鲍志敏和那三个蠢货一样,都在找死!

徐承宗示意费亦应坐下,平静的说道:“咱们大明禁奴,但是海外可不禁奴啊,两位,我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还要我再说明白些吗?”

“那我就把话再说明白些,密州市舶司,商舶入港,只要不张弓填药,都可入港,二位啊,这话,已经再明白不过了吧。”

鲍志敏和费亦应眼神越来越亮!

“谢魏国公,若是有营收得利,必然送魏国公一成!”鲍志敏和费亦应眼底闪着发财的光芒。

“好说。”徐承宗也不自己要,他吃返点。确切的说,这番话是陛下临行前让他交待出去的,这一成陛下要吃,他只吃个返点就心满意足了。

有些话,朱祁钰不好明说,只好让徐承宗去说。

门里横鬼,他们横不过皇帝,就出去耍横便是!

天大地大,人丁兴旺的世界里,有多少劳动力?

海阔任鱼跃,天高任鸟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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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八章 时代,变了

徐承宗脸色郑重,对于大明海贸之事,他和陛下细细商量了很多次。

徐承宗严肃的说道:“片板不许下海,艨艟巨舰反蔽江而来;寸货不许入番,子女玉帛恒满载而去。”

“我要提醒你们,你们自己随便怎么跑,陛下才不理会你们,但是你们要是把大明的百姓带出去,尤其是带出去奴役,衍圣公就是下场。”

“陛下向来说到做到,你们还是要违反禁令,那就不要怪陛下再至南京,将你们的大好头颅砍下了。”

“别以为跑到天涯海角就可以逃脱,孔府的案子,陛下可没结案。”

徐承宗说完,两个人打了个寒颤,这孔府的案子都过去了三年了,陛下还惦记着呢?

徐承宗话锋一转说道:“当然,陛下也说了,谁掌控了海洋,谁就掌控了贸易,谁掌控了贸易,谁就掌控了寰宇之下的财富。”

棠樾鲍氏的两淮盐商商总鲍志敏,思考了许久说道:“若是如此的话,陛下为何还让我们出海呢?”

费亦应看着糊里糊涂的鲍志敏,挪了挪身子,无奈的解释道:“因为陛下不是咱们啊,咱们只需要计算一家之私就可以了!”

“陛下是给咱们找了条出路。”

“霍霍外面人,比霍霍家里人好多了吧。”

费亦应可以理解陛下的想法,因为在他眼里,陛下已经仁至义尽了。

陛下从来没有不允许任何的发财,甚至是鼓励发财,只要不在家里霍霍,甚至去出海贸易,携带大量的武器,陛下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那些不知死活之人,非要陛下尝尝厉害,非要囤积居奇的家伙,压根就没有认真的领悟一下陛下所有旨意的想法,甚至连邸报都未曾读过。

邸报上,财经事务讲解的多么透彻?

费亦应能理解陛下的政令,甚至能够猜到一些陛下的思路,他能感受到大皇帝对海贸的重视和决心,他打定了注意,趁着这股东风起,发一笔横财。

鲍志敏无奈的说道:“可是海外化外之民,不懂教化,还是太麻烦了。”

徐承宗看着鲍志敏,这样的人在大明不是少数,甚至是大多数。

徐承宗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一些怒气愤怒的说道:“你们整日里在大明买地囤积起来,哪怕是没有佣户去种,也要囤积起来,为何?不就是大明人开化,勤劳而且还踏实,做事认真吗?”

“就愿意在家里做门里横鬼,迟早要做陛下刀下亡魂!”

这些人都是典型的守旧的人,他们宁愿待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待着等陛下撬骨刀撬骨,也不肯挪窝!

就是懒而已。

陛下民为邦本的执政根基,就决定了有人要为此付出代价。

那么,代价是什么?

徐承宗已经把话说的这么通透了,但是鲍志敏依旧不肯挪窝。

如何把棠樾鲍氏一步步的吞了?徐承宗当然会做这件事,若是鲍志敏依旧不知改悔,那就不能怪他徐承宗手下无情了。

鲍志敏无奈摇头,却不答话。

费亦应则是积极参与其中之人,他本身就是海商,他低声问道:“魏国公,费某问件事,若是,我假如啊,若是倭国发生了内乱,我横林费氏在倭国占了地,陛下能给封王吗?”

费亦应问的问题很重要,这个问题甚至涉及到了朝廷体统问题。

徐承宗反问道:“在费商总的眼里,陛下是宁与外贼,不与家奴之人吗?”

徐承宗为何说宁与外贼,其实在大明,尤其是南方的缙绅、商贾和势要的眼里瓦剌人、鞑靼人和兀良哈人都是外人,但是北方局势更加复杂,不是简单的一句话说明白的。

徐承宗用一句话,告诉了费亦应陛下的忍受范围,给瓦剌人封是封,给大明人封也是封。

这种域外王爵,其实都做不得数,只给印绶,不给冕服,更没有什么待遇了。

费亦应松了口气,赶忙说道:“陛下自然不是。”

徐承宗眉头紧皱的说道:“一旦在海外裂土,陛下可以下旨封王,但是家人永世不得回大明之土,此乃铁律。”

这个代价是极为沉重的,就是一道选择题,若是选择海外封王,自然可以逍遥一地,但是朝贡可以,回家都就别想了。

“原来如此。”费亦应面色沉重,思考了许久说道:“横林费氏,始以射利之心,尊明律而下海,如何敢忘中华之义,入番国以为奸?上有干乎国策,下遗毒于生灵。恶贯滔天,神人共怒!”

“窃臣横林费氏射利商海,卖货浙江、福建,与人同利,为国捍边,绝不勾引党贼侵扰事!”

“此情,天、地、神、人,所共知者!”

费亦应是缙绅,的确可以称臣,正经的举人,虽然不做官,但是说一句臣是不为过的。

费亦应的这番话是他来之前就已经拟好的,陛下的条件比他想得好好多了。

他还以为陛下的十抽一税,给金花银蠲免四分,是一个临时性的政策,就是吸引海商注册商舶的政策。

等到全都注册了,再开始加税,海商本就风险很大,这要是再加税,苦不堪言,但是陛下显然不准备那么做。

费亦应俯首说道:“魏国公,大明律法三桅海船不可用,是不是可以宽容一些?海舶不必陆舶,二桅的限制实在是太大了。”

“十艘海船去趟倭国,翻船二三,更别提去慢八撒了。”

徐承宗早知道他有这么一问,笑着说道:“陛下已经写好了奏疏,除战座船、宝船以外,任何船舶都可建造。”

宝船也是战舰的一种,为了防止这些人领会错误圣意,徐承宗把具体的范围圈定了。

“陛下宽仁啊!”费亦应兴奋不已的说道。

鲍志敏始终对海贸之事不是很在意,等到吃完了这顿饭,他就离席了。

徐承宗眉头紧皱的看着鲍志敏,满是感慨的说道:“这鲍志敏是不是用福禄三宝啊,我看他的精神状态不对劲儿,前年见的时候,还是顶聪明的人。”

“闻到味儿了。”费亦应十分确认的说道:“你看他,两眼无神,说话做事,言辞闪烁,前言不搭后语,整个人都是糊里糊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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