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就是亡国之君 第395节
在大明玩蛐蛐,真的可能会被喷。
“朕的确不懂斗蟋之事,但是胡尚书既然擅长,对南直隶已有士林学子分而化之的事儿,就交给胡尚书了。”朱祁钰笑着说道。
斗蛐蛐哪有斗士子有意思?
“臣遵旨。”胡濙赶忙说道。
罗炳忠已经收拾好了行囊,准备前往贵州了,朱瞻墡也收拾好了行囊,准备回襄阳了。
这对主仆,终于来到了分道扬镳的时候。
此时的朱瞻墡并不知道,他要去贵州的事儿。
朱瞻墡知道罗炳忠是朝廷的人,但是他内心没有什么反意,求的只是富贵一生,所以他很知足,所以他的这一辈子过得很顺心,他也是仁者。
能够把自己安顿好的人,活明白了的人,就是仁者。
安心求道能立命,仁者无敌。
所以朱瞻墡一直不觉得罗炳忠在身边有什么不好,甚至还起到了积极作用,比如很多时候,他襄王自己说自己忠诚,那谁能佐证呢?
罗炳忠可以佐证。
所以朱瞻墡一直希望罗炳忠能留在自己身边,和自己一样,做个乐子人。
但是罗炳忠看出了朱瞻墡是个大明白,也懒得在盯着了。
做个乐子人是蛮好的,但谁人不想成就一番事业呢?
现在贵州有需要,皇帝下了诏书,征召贵州、播州等地土司流官,他选择了去拼搏。
朱瞻墡还想再挽留一下,他颇为真诚的说道:“罗长史,你说你为什么非要去什么十万大山,贵州之地!又苦、又累、又脏!就是干出什么来,陛下能看得到吗?”
罗炳忠乐呵呵的说道:“那指定看不到。”
朱瞻墡右拳击左掌,然后两手一摊,问道:“这是什么?”
罗炳忠认为自己已经对朱瞻墡十分了解了,可是他看了半天,也不懂,摇头说道:“两只手啊。”
朱瞻墡用力的上下晃动了一下手说道:“不!这是是两手空空!”
“你在那十万大山,卖了命能得到啥?两手空空!知道了吗?顶聪明一人,咋就不明白呢?”
罗炳忠这才了然,笑着说道:“殿下高见。”
朱瞻墡颓然的说道:“在襄王府,要美酒有美酒,要音乐有音乐,要美姬有美姬!你又不是没见过。”
“孤又大方,孤这辈子就没怎么用过银钱,你说你在襄王府,一年至少这个数吧。”
朱瞻墡伸出五根手指。
罗炳忠伸出一个巴掌,翻动了一下说道:“这个数,殿下赏赐了臣一百多两银子了。”
“这么多啊?”朱瞻墡这才知道自己这么大方。
他底气更足的说道:“所以啊,为啥要去呢?”
“大明举人开科取士,一科,就是千余举人,十万大山,九溪十八洞,流官也就不到一百个缺儿,那么多嗷嗷叫等着去的举子,你掺那个闲儿干嘛!”
罗炳忠笑了笑,他笑着说道:“总得有人去,为什么不能是我呢?”
“咱大明是不缺举人,但是你看看,一共不到一百个流官,有几个人去的?到现在满打满算,招了二十个人。”
有的时候,不怪陛下瞧不起文官,对文官歧视,甚至是常怀警惕。
掌令官那边一百余人已经悉数凑齐,嗷嗷叫,等着走马上任,这边举子呢?
正统五年起,以兴文为由,将乡试举人的数量,从五百一十人增加到了七百四十人,正统十三年增加到了九百五十人。
大明三年一科,肯去九溪十八洞的举人只有二十人,肯去九溪十八洞的文林郎一个没有。
哪怕是出身贵州赤水卫的张谏,人家现在是七品监察御史的京官,出了京任地方,也是知府起步。
不去,没人愿意去。
朱瞻墡监国就负责这个,当然知道罗炳忠说的是实情,他无奈的说道:“人嘛,好逸恶劳本性。”
罗炳忠俯首长揖感慨的说道:“那殿下,臣今天,就算是跟殿下辞行了。”
朱瞻墡无奈的扶起了罗炳忠,知道也是劝不住了,笑着说道:“好好干!孤在襄阳,等你的鹏程万里,一飞冲天!”
罗炳忠再拜,和襄王相处的这段时间,并没有不顺心的事儿,襄王是个乐子人。
前任长史宋案若非挑唆襄王谋叛,也不会被襄王送回京来。
朱瞻墡眉头紧皱的说道:“罗长史啊,孤今天早上醒来之后,这右眼皮一直跳,是不是有祸殃要发生?”
罗炳忠奇怪的问道:“右眼皮吗?”
朱瞻墡点头说道:“对呀,都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这不是不是祸殃将至?”
罗炳忠认真的想了下,笑着说道:“是左眼跳灾,右眼跳财吧。”
“啊?”朱瞻墡眨了眨眼,思考了许久说道:“孤怎么记得是右眼跳灾呢?”
“罗炳忠摇头十分确信的说道:“殿下记错了。”
“是吗?”朱瞻墡有点迷糊了,他左手右手不停的伸出来,到底是哪只眼跳灾,哪是左哪是有,他也不确信了起来…
“臣告退。”罗炳忠俯首告别。
朱瞻墡也顾不得哪只眼跳灾了,十分郑重的说道:“与君离别意,同是宦游人,好走。”
罗炳忠走了。
朱瞻墡生在应天府,长在应天府,又在顺天府封王,随后被封到了长沙府,最后迁到了襄阳府。
他哪有什么家乡?
他又哪里有什么家呢?
回襄阳,不过是躲开必至杀劫罢了。
天家薄凉,这是他的命数。
“与君离别意,同是宦游人啊。”朱瞻墡看着罗炳忠的背影,自言自语的说道:“孤这一辈子,究竟在活什么呢?还不如这罗长史活的洒脱。”
兴安带着敕谕带着一班宫人,来到了十王府的襄王府邸,看到了朱瞻墡站在门前,送别罗炳忠。
“殿下,陛下有旨。”兴安上前了一步高声说道。
朱瞻墡赶忙跪下,大声的喊道:“臣恭领圣命。”
兴安拿起了圣旨高声说道:“贵土沃饶,人物亦殷阜,周德之衰,遂成戎狄首。太祖曰:天下之大,必建藩屏,上卫国家,下安生民,宜在贵州树建籓屏,封殖子孙,以长治久安。”
“襄王瞻墡,奉藩贵阳府,总理治贵诸事,三年回朝,钦此。”
朱瞻墡大声的喊道:“臣领旨谢恩!”
兴安笑着说道:“殿下,陛下有口谕,再辛苦嫡皇叔,跑一趟贵州了。”
朱瞻墡依旧有些呆滞的说道:“不是,孤是在地方负责具体事物,还是分封而不锡土、列爵而不临民、食俸而不治事啊?”
朱瞻墡对自己的权责有些迷茫,这陛下一通诏书,给他整不会了。
兴安笑着说道:“殿下在贵州没有王府,住贵州布政司衙门,总理治贵诸事,分封而不锡土,列爵而临民,食俸却治事,三年为期。”
朱瞻墡缓过神来说道:“原来如此。”
其实不难理解,他就是去搭磨坊的,等到磨坊完全搭好了,他就回来。
三年为期限,搭好磨坊。
“臣定不负君命。”朱瞻墡忽然开口问道:“那罗炳忠能不能继续调过来给孤做长史啊?”
兴安眨了眨眼,点头说道:“罗炳忠本就是殿下贰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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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三章 暗流涌动的规矩
罗炳忠怀着对日后贵州生活的无限担忧,终于来到了会同馆,报备使用驿路和驿站诸事。
大明的给驿制度是非常严格的,罗炳忠一个举人前往贵州本是没有资格使用驿站的,但是这次陛下派人前往贵州,全都可以使用驿站。
而在这里,罗炳忠意外的发现了襄王朱瞻墡也在会同馆外。
“殿下这么急着要回襄阳吗?”罗炳忠上前搭话。
朱瞻墡很气,说好的回襄阳去做乐子人,结果跑去贵州总理诸事,三年为期。
他现在看罗炳忠也是越看越生气!
罗炳忠有些奇怪的问道:“殿下?”
朱瞻墡叹息的说道:“我也要去贵阳!”
襄阳贵阳一字之差,却是天壤地别。
朱瞻墡的车驾里拉着一大堆厚厚的案牍之物,朱瞻墡拿出了其中一本说道:“土司之间的世仇,这个有利于我们居中调和他们的矛盾。”
罗炳忠看了许久,才呆滞的说道:“确定是调和吗?”
朱瞻墡靠在了车驾的椅背上,十分确认的说道:“肯定是调和,也只能是调和?你难道以为是挑唆吗?”
罗炳忠当然知道这两个词是反义词,但是有些时候,确实是殊途同归,他点头说道:“殿下高见。”
朱瞻墡再次拿出了一本来自户部的贵州黄册、鱼鳞册,看了看想要扔出窗外,但是思考了片刻,还是扔到了一旁说道:“毫无参考价值,若非为了大明官员的面子,孤真想扔到窗外去。”
罗炳忠拿过了那些黄册和鱼鳞册,翻动了一下点头说道:“确实是废纸一堆,这些卫所和府州县的人丁和田亩总是在变化,但是贵州地方的总丁口和田亩,却是自永乐年间设立贵州三司至今,毫无变化。”
朱瞻墡感慨万千的说道:“不得不说,咱们大明的官员即便是到了九溪十八洞,依旧保持者一如既往的水平。”
“就像是洪武三十年户部尚书郁新核定天下富户,五十年过去了,到了景泰元年,天下富户依旧是一万四千户一样。”
“他们一如既往的保持者高度的默契,几十年如一日,黄册和鱼鳞册从不增加减少。”
罗炳忠认真的思考了下说道:“但是他们也没有让田册和鱼鳞册减少。”
朱瞻墡愣愣神,吐了口气,感慨万千的说道:“这当然无法减少,所以这才是陛下派孤前往贵阳的目的啊。”
朱祁钰为什么要再折腾一趟嫡皇叔呢?
因为贵阳的问题,不仅仅是播州土司的问题,那里还有和大明腹地一样严重的官僚问题。
比如这田册和鱼鳞册为何不能减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