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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就是亡国之君 第409节

日野富子行礼,开口说道:“参见陛下,陛下圣躬安。”

朱祁钰猛地瞪大了眼睛,往后坐了坐说道:“兴安,你先带正使下去洗个脸刷个牙!知道是个人,不知道还以为是鬼呢!”

得亏朱祁钰是个成年人,这小孩子见了,还不做噩梦?

因为日野富子居然是额头上点着两个黑斑,白面黑牙!

跟鬼一模一样了!

朱祁钰完全不能接受这种审美,拿起自己的水杯,连续喝了好几口,才算是按下了内心那种烦躁。

这种妆容太诡异,以至于朱祁钰的内心非常的狂躁。

“这什么妆容,吓死个人!”朱祁钰依旧是一阵阵的恶寒。

“诶…”日野富子被拖走了,兴安让宫里的老宫女,把她上下里里外外洗干净,换了身大明的衣服。

胡濙见过倭国使臣,笑着说道:“人家就这个风俗。”

“额头上的黑斑,叫引笑眉,为了喜怒不形于色,会把眉毛全部拔掉,在额头上点黑斑,白面则是可以彰显自己的身份,黑齿…臣无能,不知道为何。”

胡濙如果真的想知道,不是什么费劲儿的事儿,他只是懒得知道罢了。

“陛下没让细川胜元抬头,如果抬头也是这般打扮。”胡濙解释道。

朱祁钰打了个哆嗦,这得成宿成宿的做噩梦啊。

没过多久,日野富子就再次走了进来,换个正常打扮,立刻顺眼多了。

唇红齿白,牙齿一看就是经常刷,完全没有刚才那种黑牙的恐怖了。

卸了妆,比化妆强多了。

“惊扰圣驾,妾身惶恐。”日野富子惶恐不安,她面圣是打算利用自己有婚约的身份,看能不能搏一搏,在大明皇帝这里度个种之类的。

有的男人,就好这一口。

日野家和室町幕府的确是时代通婚,一个大明皇帝的龙子,比和室町幕府通婚要高贵的多了。

但是显然,她想都别想了,刚一见面就吓到了陛下。

“日本国撮尔小国,莽荒不视教化,还请陛下恕罪。”日野富子再拜。

朱祁钰摇头说道:“我大明虽然尊各方风俗,但是在大明,不要再做这种打扮了,好好的一个人,非要打扮成鬼模样,吓到孩子怎么办。”

朱祁钰也没让日野富子平身,他继续开口说道:“朕给了你们大明宝钞样钞,可曾看过?”

日野富子再拜,赶忙说道:“妾身看过了,正是因为看过了,所以才同意了陛下钞法。”

朱祁钰点头说道:“新钞和旧钞不同,无论是材质,还是防伪亦或者精美,都远超旧钞,而且轻便,方便使用,方便管理不是?”

日野富子再拜,轻声问道:“新钞这么好,陛下为何不在大明用呢?”

胡濙一愣,这日野富子的嘴皮子功夫,可比细川胜元厉害多了。

朱祁钰却是满不在意的说道:“两国各有不同,大明地大物博,行钱法方便南北使用,倭国撮尔小国,钞法可用了。”

日野富子再拜,无奈的说道:“陛下高见。”

地大物博才行钞法,才有利于商贸,皇帝这显然是在胡说了。

跟大明皇帝胡搅蛮缠,那不是自讨没趣吗?

朱祁钰一直觉得怪异,他终于找到了怪异的点儿,说道:“你能不能别说一句话,拜一次啊!”

“这不是天朝上国的礼仪吗?”日野富子还想再拜,生生的止住了。

朱祁钰满是疑惑的说道:“谁跟你说的?天朝上国,回话说一句,就得磕一次头的?”

“胡尚书?还是杨卿?”

胡濙摇头看向了杨善,杨善再摇头,看向了日野富子。

日野富子稍显呆滞,低声说道:“我父亲这么说的。”

“行了别磕了,跪坐吧。”朱祁钰无奈了,这跟个捣蒜锤子一样,说一句,磕一个头,实在是吊诡万分。

朱祁钰继续说道:“就是钞法再差,你们倭国也造不出一样的,至少十年内,根本无法仿制,所以,钞法也好,钱法也罢,总比没有强。”

“十年…”日野富子叹息的说道:“陛下太看得起倭国了。”

“再给倭国百年,两百年,也无法仿制,陛下不知道蛮夷苦楚,这等纸张,到了倭国,其价甚至比面值贯钞还要贵。”

“这么好的纸张,就这么裁切印制,着实可惜了。”

日野富子紧紧的攥着新钞,握的很紧。

日本国有没有铜钱?是有的,但是日本铜钱甚至不如大明的飞钱。

在日本国真正能算是一般等价物的只有永乐通宝、宣德通宝了。

“朕记得倭国贡品之中有棉纸啊?”朱祁钰眉头紧皱,这个日野富子这是做足了低姿态,希望皇帝宽宥?

杨善俯首说道:“朝鲜贡品中有纸张,叫高丽贡纸,即便是在朝鲜,错非大祀,也是不用的。”

“倭国没有。”

正因为倭国没有,才被朝鲜众人吐槽为野狗。

高丽贡纸,朱祁钰却是用过一款贡纸,的确如此,但是也不如大明纸好用。

“室町幕府的权势逐渐衰亡,你们那些个守护大名是怎么回事?”朱祁钰问起了正事。

室町幕府的权势不断衰弱,有内外两种因素,一种因素是六世将军足利义政到赤松氏家里赴宴,被人给剁了脑袋,另外就是守护大名。

日野富子将其中原委一一道来。

七世纪左右,倭国开始进入封建时代,就是字面意义上的封建,学习唐朝租调庸制,仿制了班田收授法。

租调庸制的根基是大唐的均田制,如果均田制被破坏,那么租调庸制根本无从谈起。

倭国的班田收授法,从一开始就将天下土地收为国公有,签委任书授田,这些欠了委任书的人就成了名主。

小名主被吞并,大名主则被幕府将军册封为了守护职,所以叫守护大名。

其实这种班田收授法在开始实行的时候,根基就不对,与其说更像是大唐的租调庸制,不如说是像近两千年前的井田制。

朱祁钰听明白了前因后果,现在倭国的情况,如果真的强行类比的话,有点像唐末时候藩镇割据的时代。

室町幕府的衰亡,已经成为了既定事实,因为守护大名已经开始乱战了。

朱祁钰失去了对室町幕府扶植的兴趣,事实上,扶植一个买办政权,要比自己去打,统治成本要低很多,而且收益也很大。

倭国已经开始乱战,买办政权,哪也得把房子整个踹倒了,才能开始扶持之事。

“撮尔小国,何来利益,国家之制,如同浮水之萍,无根无由,自然是乱象丛生。”日野富子面色苦楚的说道。

天朝上国,哪里懂撮尔小国的苦?

朱祁钰点头,他颇为严肃的说道:“倭国度种之事,莫要再有了,从明年起,若是再发现,会被送入解刳院。”

度种这种事儿,对大明毫无益处,相反他们散了一堆女人做奸细,收集情报。

这种事大明不占便宜,因为他们有了身孕,生了孩子,多数会带回倭国。

朱祁钰毫无疑问是在警告,这不是威胁,是告诉他们这么做的后果。

“妾身领旨。”日野富子赶忙说道。

这度种除了是一种间谍活动以外,还是门生意,一直由日野家把持,这贡舶的千余人,那也不是谁想登船就登船的,日野家决定了她们的名字。

之前是没人管,现在陛下金口玉言,若是再不知改悔,陛下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朱祁钰点头,日野富子和细川胜元代表的立场各不相同。

那个细川胜元除了无能狂怒,一句正经话都说不出来。

朱祁钰继续开口说道:“孔府在倭国银矿之事,你们幕府和日野家了解多少,写成陈条,送于北镇抚司便是。”

“无事便退下吧。”

日野富子心有不甘,但是她也不知道如何开口,便离开了偏殿。

朱祁钰继续和于谦等人商量着丞相起于州部这件事。

一些文章,将韩非子那句话中的「州部」误写作「州郡」。

「州郡」为古代高级行政区划,其长官为州牧郡守。

州郡制最早出现在汉武帝元封五年(公元前106年),汉武帝将秦朝的郡县两级制,改为州郡县三级制。

十分明显,「州郡」与「卒伍」并不在一个层次上。

朱祁钰和于谦之前就讨论过一次此事,但是当时时机不太成熟,但是现在该拿出个章程来了。

即便是到了各府去做推官,那也是正七品了,朱祁钰打算送他们去地方历练。

文渊阁现在掌管考成法,考成六部,实权大增,本来秘书郎性质的文渊阁,如果还是按照祖制,从文林郎里选择,那必然筛选出一堆的空谈之辈,这不是朱祁钰想要看到的局面。

这件事说难,其实也简单,皇帝大约要背个苛待读书人的骂名了。

朱祁钰担心恶名吗?

他一点不担心。

直到中午时分,朱祁钰和兴安才打马向着泰安宫而去,用过午膳之后,才会去讲武堂。

兴安跟随陛下回泰安宫后,低声说道:“这日野富子是打算到陛下这里度种来了。”

兴安有耳目,自然也知道这个日野富子为何执着要面圣。

就是希望一下子惊艳到陛下,结果一见面,显然是惊扰到圣驾了。

朱祁钰摇头说道:“嫡皇叔在京就好了,让嫡皇叔去度种呗。”

“啊?”兴安满是笑意,接着摇头。

陛下显然对这个日野富子没有丝毫的兴趣,这种事,陛下没兴趣,就是唯一的标准。

朱祁钰准备前往膳房准备用膳,却迎面看到了冉思娘。

她带着帷帽正准备离开泰安宫,风吹动着帷帽,露出了半张俏脸,颇有几分欲语还休的局促不安。

她的惶恐,始终是一种让人很想欺负的惶恐。

朱祁钰负手而立,看着仿佛被受到了惊吓小鹿一般的冉思娘。

冉思娘赶忙行礼,低声糯糯说道:“陈选侍病了,臣妾就来宫里给陈选侍诊断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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