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就是亡国之君 第461节
那么解氏一家更有戚畹之谊,一并坐罪!
刑部郎中项文曜高声说道:“陛下啊,大明律,解祯期谋逆作乱,凡谋反及大逆但共谋者、不分首从、皆凌迟处死。”
“祖父、父子、孙兄弟、及同居之人、不分异姓、及伯叔父兄弟之子、不限籍之同异、年十六以上、不论笃疾废疾、皆斩。”
“财产入官。”
卢忠一听要抄家,立刻就精神抖擞了,他最擅长这个了,摩拳擦掌,锦衣卫又有案子可以办了。
“有理。”朱祁钰点头说道。
左鼎、练纲等人,面色剧变,脸色煞白的看着刘吉,这个人简直是太赖皮了。
但是现在他们被自己的话术套牢了,本来是逼着陛下释放解祯期,或者罢免王直,现在变成了族诛抄家解氏满门。
不是要牵连吗?
那就来呗。
关键刘吉承认了他们的话术,承认三才五伦八德之说。
王直完全没料到局面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他赶忙站出来俯首说道:“陛下,臣怎么可以因为权柄,陷陛下于不仁的地步?若是牵连解氏满门,天下怨之,臣请致仕,以全陛下之仁名。”
朱祁钰说道:“朕不爱名,天下皆言朕暴戾无仁,乃是亡国之主,恰好,朕也如此以为。”
陈镒看着这俩御史捅了天大的篓子,一甩袖子出班说道:“陛下,臣束下不严,臣请陛下治罪。”
“我屁股底下这个位置,两位御史这么想要,拿去好了!”
陈镒终于理解王文了,跟这帮虫豸在一起,怎么能搞好政治?
这还没辩论两句,就被刘吉一个小小的侍读学士给将军了。
再这样下去,他陈镒在张秋、河套治水的美名,就被这都察院彻底给败坏了。
王直晚节是否能够保住,陈镒不知道,但是他陈镒肯定是晚节不保了。
风宪言官乃是清流之地,都察院总宪,虽然总领都察院,但是这地方压根就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
于谦站出来,俯首说道:“陛下啊,牵连广众,非大道之行,解祯期案,还是让他本身就是解祯期案的好。”
于谦不愿意看到因为解祯期这种小事,让朝堂陷入党争之中,站了出来。
朱祁钰看着左鼎二人,平静的问道:“那到底是牵连还是不牵连呢?”
左鼎和练纲跪倒在地,俯首帖耳的说道:“臣有罪,致陛下于英名尽毁之境,臣等万死。”
这胡濙不说话,就是刘吉说话,刘吉这种胡搅蛮缠的手段,怎么那么像都察院的御史呢?
刘吉的知识储备可能不多,但是刘吉是真的无德。
胡濙赶忙站出来说道:“陛下,臣以为于少保所言有理,牵连广众,于法于礼,皆贻害无穷,有损礼法,还是让解祯期案只是解祯期案的好。”
朱祁钰站起来身子说道:“退朝吧。”
兴安一甩拂尘大声的说道:“退朝!”
左鼎和练纲以三才无论八德弹劾王直,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和左鼎练纲一起弹劾王直的众人,都要上乞罪疏或者致仕,或者外任做官。
朱祁钰走到了下了朝之后,换了常服,就直接奔着石景厂而去。
他今天还有事要做,大明并没有复刻水运仪象台,天文钟已经分成了浑天仪和擒纵器时钟。
最近领过奇功牌的陈有德有了新的发明创造。
一种走时精准的机械钟表。
第四百三十五章 这个皇叔明明超强,却过分谨慎
朱祁钰来到了陈有德水力作坊,银匠们正在如火如荼的铸造着银币。
而陈有德摆动着一个一人高的大钟表,这个钟表制作完成,会送到各个角楼里,当做报时所用,方便百姓日常计时。
让朱祁钰略微有些失望的是,它依旧是个水力钟,类似于水运仪象台一样,但是它依旧限制于水力,而且还不是很准确。
和朱祁钰桌上那个一样,每天中午的时候,钦天监都要校对一次时间。
这个东西平日里记时是足够用了,但是要用来测定经纬度,或者作为标准时钟,还是差距太大了。
“参见陛下,陛下圣躬安否?”陈有德带着一众银匠行礼。
“这是你要献阙钟表吗?”朱祁钰看着那个钟表,略微有些失望的问道。
陈有德摇头说道:“陛下,这不是臣要献出的钟表,这只是一种很普通的钟表,送到各坊报时用的。”
“臣要献的是这个摆钟。”
陈有德从旁边的人手中,拿起了一个摆件,十分确信的说道:“陛下请看。”
一个球被挂了起来,陈有德将其拉起半空,随后松手,这个小球在空中随意的摆动着,因为线足够的细,这摆动的时间比较长。
但是朱祁钰依旧没看明白,陈有德想要表达什么。
陈有德笑着说道:“臣一直在观察,发现这个球摆动的时间是相同的。和重量无关,只和线的长度有关。”
“这很神奇,但是的确如此,兀鲁伯的论述里也佐证了臣的想法,他也发现了这种神奇的摆动的现象。”
“就是,只要线一样的长,那么摆动的时间也一样长,所以他才能够算准岁差。”
好人兀鲁伯总是提供给朱祁钰很多的惊喜,朱祁钰明白陈有德所说的内容,这是摆的等时性,只取决于摆线长度的平方根和重力加速度有关。
兀鲁伯是个天文学和算学的天才,毫无疑问,他能够算准岁差,绝对不是凭空捏造。
朱祁钰点头说道:“你继续。”
陈有德说道:“这是一种很普通的计数器,每拨动一次,则计数一次。”
他将一个很普通的计数器放在了钟摆的位置。
“就像是这样,每次摆动,都可以计数,所以我们获得一个精确的计时。”
“当我们的摆足够重的时候,计数的影响就可以忽略不计了。”
“臣在这里,只是想要讲解清楚其中的原理,不敢欺瞒陛下。”
朱祁钰点头说道:“你这个朕可以理解了,原理说的很明白。”
陈有德就是用摆的等时性原理,进行精确计时和兀鲁伯如出一辙。
精确计时的追求是孜孜不倦的。
兀鲁伯也是利用这种计时方法,精确的计算了岁差和地轴倾角。
陈有德继续说道:“陛下,水运仪象台上,有二十个小时辰,苏颂将一个时辰分为了时初时正。”
“在水运仪象台上,第二层是昼夜时初正轮,轮边有二十四个司辰木人,表示十二个时辰的时初、时正。”
“第三层是报刻司辰轮,轮边有九十六个司辰本人,每刻出现一人。”
“所以通常意义上的午时三刻,应该是午初时三刻。”
“所以呢?”朱祁钰继续向前走着问道。
陈有德俯首说道:“一天有十二个时辰,二十四个小时辰,九十六刻,每一刻有十五法须,则每个小时辰有六十分,每一分有六十度秒,一日有八万六千四百度秒。”
“是所谓:日月代明而昼夜分,刻漏摆钟者准之,无分秒忽之失焉。”
朱祁钰理解了,北宋苏颂为了更加精准的计时,已经将一天分为了二十四个小时,九十六刻,每一小时辰为六十分,每一分钟分成了六十秒。
六十这个是天干地支的算法。
“臣将每一度秒的计算长度试了出来,制作了一台摆钟。”陈有德笑着说道:“陛下请看。”
陈有德带着皇帝来到一个十分郑重的房间里,将一个红色的绸面拉开。
朱祁钰看着那台一人高的钟表,听到了钟表那熟悉的咔咔声。
那是摆钟擒纵机构的擒纵叉,打在了擒纵轮的声音。
钟表下有一个很长的摆,在不断的摆动着,表头有四层紫色的檀木,显示着数字。
原理很简单,就像数学老师总是在教1+1,但是考试的时候,题目会变得极为复杂。
陈有德说得简单,但是机械擒纵机构,非常复杂。
陈有德指着上面的四层刻度说道:“陛下,第一层是小时共有二十四个,第二层是刻,为了方便计算只有四刻,每一个小时则复原一次,第三层是分,共有十五分,第四层为秒,共有六十秒。”
“每摆动一下为一秒。”
朱祁钰看了半天,对这个摆钟,非常的满意,他点头说道:“四刻,每一刻十五分钟,也就是说一个小时辰有六十分钟对吧,把刻省去,直接六十秒是一分,六十分是一个小时辰。”
陈有德眉头紧蹙的思考了许久说道:“陛下圣明。”
去掉刻,将时间分为了天、小时辰、分钟,度秒。这样一来计时可以更加准确,但是刻,并不是消失了。
朱祁钰看着那个单摆,再看看这个钟表。
朱祁钰笑着说道:“已经很精准了,但是朕希望,它可以更加准确一些。”
“送一个钟表到钦天监,再接再厉,让它更准一些。”
这个钟表其实还跟当地的加速度有关,在低纬度地区就会变慢,需要调钟。
从北京城,把这个钟表就会变慢十五分钟,他并不能当做经度钟去使用。
不急,慢慢来就是,比之前已经要准确多了,至少恢复了北宋时候那种精确到读秒的地步。
这已经是巨大的进步了。
兴安跟随着陛下回到了讲武堂,他拿着一份邸报有些犹豫的说道:“陛下,是万言书还是殿下的利柄轻重论放在头版头条的位置呀?”
“容朕缓思。”朱祁钰手里左手边是万言书,右边是利柄轻重论,无论是哪一个朱祁钰都很喜欢。
万言书,是对过去政策的一种调整,总结利弊得失,然后进行针对性的调整,这件事从解缙上万言书之后,就没有再做过了,一如没有再定过官员的俸禄一样。
而利柄轻重论,并非全面复盘管仲的轻重论,而是另外一种更符合大明朝的利柄论。
令分缓急,物有轻重。
比如在宣府的贡市,就有轻重论的具体运用,钢箭火羽,都是重物,走私者斩,铁锅、盐巴、茶叶等物,就是轻物,可以交易。
这在市舶司也是同样的道理。
比如调节物价的供需侧改革的创新,比如三成就可以有效的调节物价,这一点上,让朱祁钰格外的惊喜。
上一次在南衙,朱祁钰准备了三亿斤的煤炸,但其实数量太多了,朱祁钰最后都开始半卖半送,悉数给了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