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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就是亡国之君 第635节

胡濙开始上课,在上课结束之后,胡濙单独留下了朱见济。

朱见济长得很像陛下,哪怕流落街头去乞讨,朱见济的长相,最少也是四菜一汤的水平。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胡濙虽然不是很忍心,但还是开口说起了朱见济的事儿。

朱见济实在是太优秀了,和稽王朱见深一样的优秀,朱见济比朱见深还小一岁,所以朱见济其实比朱见深更加优秀。

事事都比同龄的孩子做的更好。

朱见济站直了身子,十分认真的说道:“我自然知道,但是不得不如此。”

“父皇的孩子,不能比他的侄子差,否则朝臣们会说闲话。”

朱见济说得对,而且他有这份见识,并不出奇。

甘罗十二岁就能挂印做宰相,九岁的朱见济,并不比英国公府的那个张懋差劲儿。

当初九岁的张懋进了讲武堂,表现也是极为优异。

“襄王殿下去了大宁卫,你以为为何?”胡濙面带不忍的说道。

朱见济负手而立,站的笔直,依旧不卑不亢的说道:“我知道胡尚书要说什么,若非陛下比五爷爷更优秀,五爷爷必死无疑,在进京的时候就死了。”

胡濙靠在软篾藤椅,汪皇后在担心木讷的朱愈,胡濙最担心这个大皇子朱见济,他小小年纪,什么都明白。

若是日后太子登基,当了皇帝的太子却事事不如这个长兄,到时候朱见济必死无疑。

朱见济看着胡濙无力的模样,终于开口说道:“我可以答应你藏拙,但是稽王能做到,我必须也要能做到,一些风言风语,才会不攻自破。”

“这不是争强好胜。”

胡濙的眉头拧成了山字型,跟谁比不好,跟稽王朱见深比,那孩子因为他爹稽戾王太差劲了,做什么事,稽王朱见深都只求尽善尽美。

而朱见深本人,只能如此,因为皇帝对朱见深有期许。

这就是个根本解不开的死结。

胡濙坐直了身子,写了两个字,然后吹干了墨迹折好,放在了桌上说道:“这两个字,是两条路,你选一个,命由天定,如何?”

朱见济看着那两张纸条,拿过了一张,打开之后,上面写着一个让字。

“让字。”胡濙对着朱见济说道:“朝中的风雨,自有陛下为你们遮挡,些许闲言碎语,并无大碍。”

“这让一字,就是其中精髓,事事忍让,事事避让,无欲无求,可安稳此生。”

“你听明白我的话了吗?”

朱见济却是一笑,拿起了另外一张纸条,打开之后,上面写着一个争字,他这才颇为轻松的说道:“我还以为老师这两张纸条上都写着让字呢。”

胡濙气的胡子都在抖,愤怒的说道:“我是这样的人吗?用这些小手段哄骗你这一个孩子?”

朱见济理所当然的说道:“是。”

“嘿,你这个…我就没见过你这样的弟子,知道什么是尊师重道吗?”胡濙直接被气笑了。

他不是没想过用两个一样的字哄骗朱见济,但是朱见济聪慧,一旦被他拆穿,那他这个七十多岁的老头,骗一个九岁的孩子还没骗到,他这个礼部尚书还做不做了?

胡濙拿过了那张争的纸条,放在案桌上:“争一字,若是你不肯藏拙,那就得争,事事争强好胜,事事争先,但凡输一次,便是粉身碎骨,这条路,太难了。”

“你的母亲并不希望你争,贤妃千岁只愿你事事顺遂,平平安安。”

“你选让,还是争?”胡濙将两张纸条摊开问道。

朱见济既然打开了第二张纸条,自然是不愿意命由天定,那只能让他自己选了。

“争。”朱见济毫不犹豫的说道:“父皇已经很累了。”

“好孩子啊。”胡濙收起了那张让的纸条,将争的纸条递给了朱见济说道:“此生一次也不能输,知道吗?”

“我不能输,也不会输。”朱见济俯首说道:“老师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卢都督在等我。”

“去吧,去吧。”胡濙无力的说道。

朱见济走到了门口忽然转过头来说道:“老师,当初你给父皇的是什么字?”

胡濙想了想说道:“我没给过陛下任何字,陛下一直住在宫外,并无学士讲筵。”

“谢老师解惑。”朱见济有些惊讶,离开了崇敬阁。

在孩子眼中,父亲都是一座山,朱见济一直以为这座山,胡濙这些人应该付出了很多的心血,但是今天看来,并非如此。

朱见澄一直等在阁外,等到朱见济走了,他才跑了进去,瞪着大大的眼睛,满是好奇的问道:“老师,你跟哥哥说了什么?”

“这是淮南来的甜橙,我偷偷带给老师的,今天我没完成课业,惹老师生气了。”

胡濙接过了甜橙,拨开之后,笑着说道:“太子殿下吃吧,臣岁数大了,不吃这些冷物。”

“老师今天打了你,你不生气吗?”

朱见澄有些迷茫的摇了摇头说道:“母亲说,老师是为了我好,只是莪自己不争气罢了。”

胡濙看着朱见澄的模样,闭目说道:“真是为难你了。”

朱见澄颇为疑惑的说道:“老师,这太子给哥哥做不就好了吗?你们都夸他厉害,大家都不用为难了。”

胡濙将写着让字的纸条递给了朱见澄说道:“太子殿下,这让一字,你且谨记于心,事事谦让,你是太子,只要行无差错,无人能动你的太子之位。”

“切记,做什么之前,先想想这个字。”

“但是太子之位,绝不可以让。”

朱见澄用力的点了点头说道:“老师说的话,我记住了,老师会不会嫌我笨?”

“你不笨,好了,去玩吧。”胡濙却一脸慈祥的看着朱见澄说道。

朱见澄并不笨,只是普通人罢了。

朱见澄蹬蹬蹬的跑了出去,他的课业并不是很多,所以玩的时间更多一些。

胡濙有些颓然的站起身来,走出了崇敬楼,看向了校场的方向。

“拜见贤妃千岁。”胡濙出泰安宫的时候,碰到了早就等着的李贤儿,赶忙行礼。

“胡尚书免礼。”李贤儿怀着希冀看着胡濙。

胡濙摇头说道:“贤妃千岁交待老臣的事儿,老臣没办明白,也办不明白。”

李贤儿眼中的希望变成了失望,面色复杂的看向了校场说道:“有劳胡尚书了,成大珰,替我送送胡尚书。”

成敬送走了胡尚书,就去了讲武堂进了聚贤阁。

“大皇子选了争,胡尚书把让字给了太子殿下。”成敬将泰安宫崇敬楼里的事儿,一五一十的告诉了陛下。

朱祁钰写了一个争字,又写了一个让字,看了许久,挥了挥手,让成敬下去。

朱见济的才能若是和朱见澄换一换,哪还有这两个字呢?

“王复那边有没有消息传来吗?”朱祁钰放下了这两个字,询问着王复的事儿。

兴安赶忙翻出了王复的密报说道:“今天刚送来消息,在这儿。”

朱祁钰打开了密报嫌弃的说道:“还知道来个信儿啊,朕还以为他在撒马尔罕,此间乐,不思明,一个月一次的书信,都时断时续。也先作为大石,把能给他的都给他了。”

“这也先,倒是大方啊,又赐了王复一对儿金杯。”

“这个王复想做什么?居然把撒马尔罕分出了一片地方,专供瓦剌人居住?”

“有点意思。”

王复在密报中说他把撒马尔罕专门空出一个地方,供给瓦剌人居住,而且还规定了一系列的划分界限的规定,比如不得通婚,法不通用,道不通行等等。

朱祁钰是越看越熟悉。

第五百七十八章 他!不!配!

“这个瓦剌分治很有趣,给济儿送去,让他给朕看看,明天让济儿到御书房,朕要考校他。”朱祁钰将手中的密报递给了兴安,想了想说道:“再给稽王送去一份,明日一起考校。”

兴安感觉自己的心被用力旳攥了一把,整个人从迷迷糊糊中反应了过来,呆滞的说道:“陛下,这恐有不妥吧。”

“有何不妥?”朱祁钰饶有兴趣的说道:“你是怕稽王篡了朕的位子吗?”

“朕等着他为他爹报仇雪恨,只要光明正大,尽管来就是。”

兴安哆哆嗦嗦的握着密报,低声说道:“陛下,襄王殿下尚且不曾议政,让稽王殿下议政,是不是不妥啊。”

“你也给襄王送去一份,你信不信他宁愿违抗圣旨,也不会对这件事说一句话,朕这个皇叔,他但凡是有一点为朕分忧的打算,就应该留在京师。”

“跑去大宁卫逍遥快活,也不对,大宁卫苦寒,宁王当初在宁王府的时候,一个月三封奏疏向高皇帝抱怨塞外苦寒,只能说朕这个嫡皇叔,不愿意参与这些罢了。”

历史上的襄王,对争名夺利并没什么想法,稽戾王朱叫门复辟之后,就招了襄王回京叙旧,若是襄王有意染指权力争夺,要么襄王活,要么稽戾王死。

“陛下的意思是…饵儿?”兴安这才有些明白了其中的含义,陛下爱钓鱼,当然鱼竿一次没摸过,就在朝堂钓鱼了。

这么些年了,钓鱼所得鱼获,还不如自己跳出来求死的多。

朱祁钰摇头,颇为轻松的说道:“也不尽然,稽戾王是个蠢货,可是这稽王你也看到了,朕要么把稽王府杀的一干二净,要么阻挡不了他参政议政。”

“与其他们在暗地里暗流涌动,还不如摆到明面上。”

“朕喜欢光明正大,若是朕输了,也无怨无悔。”

兴安忽然想到了胡濙给朱见澄的那个让字,只要朱见澄不让太子之位,作为嫡皇子的朱见澄绝无输的可能。

陛下是大明现在的皇帝,已经做了七年之久的公认的皇帝,陛下坚持光明正大,稽王朱见深,又怎么可能赢。

兴安俯首说道:“臣领旨。”

朱祁钰想了想说道:“日后济儿和濡儿都交给于少保就学,于少保教他们什么都不用管,对了明日考校,也让于少保来。”

“朱见济和朱见深都是十分聪慧的人,他们斗起来,澄儿也少受点罪,朕能为太子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澄儿能做这个太子之位多久,全看他本人的造化。”

手心手背都是肉,朱祁钰就是再欣赏朱见济,也不能对朱见澄置之不理。

让朱见济和朱见深斗起来,那朱见澄的日子,自然会安生不少。

兴安拿着密报,来到了朱见济的储英楼,将密报交给了朱见济,并且细细叮嘱了一番,尤其是次日考校的事儿,着重的叮嘱了一番。

而后兴安便去了稽王府,手里的密报握得很紧。

兴安站在暖暖的春风之中,鼻尖尽是春暖花开的生机勃勃的气息,耳边是春风吹拂之下刚刚抽芽的柳条婆娑的声音。

兴安此时有一种选择,也是他一直以来想做的选择。

兴安是大明司礼监的提督太监,是权力核心人物之一,用自己的命换稽王府的命这种选择,对于兴安而言,只要陛下有需要,他可以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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