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逮捕方士,关我炼气士什么事 第63节
不对!
他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把铁盔拍得“哗啦”作响。
上琅琊台,并非只有一条路,而是,有两条!
实际上,像这种土台,其实都是在正中有一条大道,笔直从台底通到台顶。
只不过这条道,乃是所谓的“御道”。
始皇帝一统六国,建不世之功,自此便将本为人人可用之自称“朕”,改为始皇帝专用。
又因天下威权尽归始皇帝一身,始皇帝一人御天下,故凡始皇帝所用之器物,皆为“御用”。
比如始皇帝命天下修直道,又叫驰道。直道宽二十丈,而中间三丈,便是所谓的御道。除始皇帝御辇外,胆敢踏御道一步者斩,全家坐!
而登台的道路亦是如此,这条笔直从台下通往土台顶端的直道便是御道,只有始皇帝能从此登台,其余人等,皆只能行“旁道”。
旁道就在御道两侧。因此次卫尉军上琅琊台除了斩蛟之外,尚需要清理驱赶山中野兽,以免惊了始皇帝御驾。
又因为御道不可踏足,故李超自此行军,乃是从台下右侧山道入,转至御道左侧,然后沿左侧旁道至第二层,再左转入环山之山道,再至御道右侧,沿右侧旁道登台。
当然,卫尉军乃是始皇帝亲军,若是秦直道上尚可避开御道,似这等登台之时,为始皇帝安全计,同样需要行御道上。
而且大军行军作战之时,纵使踩了御道,始皇帝亦不会罪之。
然而,李超本欲借着此次机会重新博得始皇帝重视,自然要在这种细节上做到位。
毕竟仅仅只是上台斩个妖邪而已,实在没理由踏上始皇帝专用的御道。
如此还能向始皇帝展示自己之恭谨。
然而此时此刻,李超已然顾不得恭谨之事了。
因为他发现,自己极有可能,已经踏过了御道!
既然此歪脖树乃是在刚刚登上第二层时见到,此时自己再见此树,自然是已经围着第二层绕了一个圈,又回到了原点!
只是,自己一路行来根本就没见到御道!
当然,御道乃是越王勾践迁都琅琊时所修建的登台之路,若是从越王勾践算起,已然过去五百余年。
五百余年风吹雨打,琅琊台又滨海,海水日日在地下侵蚀,就连台顶都已经垮塌,御道亦崩塌,也是常事。
然而,关键是,琅琊台分三层,一层层往上收小。
其中第一层山道有十余里,第二层亦有近七里。
自己何曾行走了如此之远?
他小心地看了胡亥一眼。
难道是和少子胡亥言谈之中不曾留意,走了七里而不自知?
“骑都尉可曾找到正确的道路?”胡亥突然阴恻恻地开口,“正确的道路”几个字特地用了重音,显然意有所指。
他不知道李超方才迟疑那么久到底在想什么,更不知道什么御道,什么旁道的区别。
事实上他根本就不知道此次进军路线到底是什么,反正他只是为了斩蛟而来,斩完清理野兽之属,都是卫尉军的事,无需他亲自动手。
他只是想不明白,明明就一条路登台,为何李超居然能够迷路?
这能迷到哪里去?
胡亥心中的荒谬,李超自然知道,因为此时他心中同样无比荒谬。
他假装不曾听到胡亥那阴寒的问话,定了定神,抛弃掉杂念,心中重新变得清明。
踏了御道不是什么大事,因为始皇帝本就不禁卫尉军踏御道,只不过无法向始皇帝表达恭谨而已。
若是迁延过度,才是真正的大事!
眼下自己已过御道,虽然此时上第三层的旁道必在御道旁不远,然而中军有兵车,山道上并不好调头。
不如加紧急行,再绕山道一圈,按照计划,自御道左侧旁道登台!
主意打定,一抹沉稳之色在李超的脸上浮现。
他突然发出一声大吼:“全军听令,加紧行藏,勿使恶蛟逃脱!”
“骑都尉有令,加紧行藏,勿使恶蛟逃脱!”传令军卒重复他的命令,此时雾气已经愈发厚重,两丈处便已经变得朦胧,而传令军卒此时亦已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车轮声再次隆隆地响起,战车之车轮上都有铜辐,也就是青铜包边,而且战车本就极为沉重。青铜辐条碾过山道上的沙石,似有风雷随行。
此时李超已经无暇再分心去与胡亥言说,他一边驱车前行,一边仔细观察山道一侧的景物,同时于心里默默推断前行距离。
他清楚地记得,歪脖树所在,便是第二层山道之始。
前行百丈,便是琅琊台台顶因风雨垮塌,而形成的裂隙处。
裂隙颇大,有若山谷,而山道上亦留下了侵蚀之痕迹,故前军取石块垫道!
不多时,百丈已至,李超放慢车速,仔细看向山道左侧。
下一刻,他再次一愣。
按照先前推算,此时必已经到了裂隙处,纵使因为雾气笼罩,失去参照物,导致出现误差,亦不会大到哪里去。
毕竟,仅仅只是百丈距离而已。
然而此时山道左侧却依然还是歪树丛生之土壁,那条宽阔的裂隙,根本不见影子!
李超不信邪,他又低头看向地面,前军修补山道用了不少石板,延绵约有十数丈。
若是百丈距离,李超便能算出十余丈的误差,李超情愿去死!
然而,让李超意外的是,山道上一块石板都没有,尽是沙石!
而且,此处自己明明刚才走过,然而山道上却没有留下任何车辙痕迹,倒是前军所留马蹄印隐约可见。
他下意识地看向右侧,也就是山道外侧,下一刻,他如遭雷击般楞在原地。
只见山道外侧,此时正端端正正地立着一棵树!
说端端正正,其实并不对。因为这棵树,是歪着的。
正是那棵很适合吊颈的歪脖树!
李超此时真有解下自己束甲的丝绦,将自己吊上去的冲动。
这棵树,为何又出现在这里?
“骑都尉,尔可是又迷途了?”胡亥阴恻恻的声音再次响起,而李超如遭雷击,一抹亮光在他心头闪现。
他突然伸手入怀,由于三层重甲束得极紧,此举看起来就仿佛捉虱子一般。
好不容易,他才从怀里摸出一个竹筒,随手把塞子拔掉,将里头的粉末胡乱灌进嘴里。
“偏将军,吾可能中毒了!”他严肃地向着胡亥开口。
胡亥冷眼看着他喷出一团黄雾,一股辛辣的古怪气息开始弥漫,不由得冷哼了一声。
他此时只想痛骂一句竖子。
你中毒了?
老子才是中了你的邪好不好!
第67章 尔是扶苏派来坑我的吗?
“始皇帝三十三年,夏。”
“少子胡亥率五千卫尉军知琅琊台斩恶蛟。琅琊台方数里,高百丈,有一山道上下,少子胡亥半道而迷。”
胡亥多少还是读过书的,他此时已然能够想到史官们将会如何记载此事。
亦知道,此事若是被记于史书之上,自己恐成万世笑柄!
斩蛟啊!
多威风的一件事!
自己来时,中车府令就曾谆谆教诲,言斩蛟之事绝不可轻忽。虽然始皇帝此时有废公子扶苏之心,然而一切皆要视恶蛟斩得如何。
蛟者,异兽也。异兽者,皆为天命孕化。
若是胡亥能够顺利斩之,自然证明胡亥乃有天命!
若是胡亥失利——恶蛟盘踞琅琊台顶,不斩杀自然无法祭天,无法祭天自然无法废公子扶苏!
正因为如此,此行胡亥同样亦极为上心,收起了平日乖张之本性,事事先问李超。
万万没想到,李超居然能够带着自己在琅琊台上迷途!
胡亥都不知道他到底是如何迷的,因为琅琊台上台顶就只有一条路。
虽然有御道和旁道之区别,导致大军不得不绕行山道,然而登顶的道路总归还是这一条。
竖子啊!
他恶狠狠地看着李超。
亏自己方才还欲将其比之武安君!
而此时此刻,别说武安君了。
胡亥无论怎么看,都觉得此人乃是一个彻头彻尾之蠢货!
就连吞服雄黄的姿势,都透着一股子愚不可及!
尔莫不是扶苏派来坑我的?
胡亥心中做如何想,李超此时已然顾不得了。
此次琅琊台斩蛟,乃是李氏重归大秦朝堂的希望,亦是唯一机会!
大秦朝堂竞争极其激烈,卿位更迭速度极快。
十余年前,李超之父李信尚且在世时,官拜上将军,彼时亦是大秦九卿之一。然而一朝兵败,郁郁而终后,李超别说继承李信九卿之位,甚至连朝堂都已经挤不进去,只当了一个小小的骑都尉。
若是此次琅琊斩蛟事再出意外,自己这个骑都尉可能都保不住,如此,李氏将泯然众人!
仅仅只是泯然众人尚且罢了,自周时起,大贵族之间的家族斗争早已白热化,而国君对此视而不见,甚至多有纵容挑拨,将其视为维护君权的有效手段。
而始皇帝生性凉薄,又欲收天下威权于一身,心底恐怕恨不得那些自己看不顺眼的贵族统统死绝,更不会阻止家族斗争。
李氏亦有仇敌,若是连最后这点兵权亦失去,恐怕李氏全族,死无葬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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