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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逮捕方士,关我炼气士什么事 第66节

  这便是赵高出离出愤怒的原因。

  不用问他都知道,回车,必会导致兵车受损。

  而兵车受损,必有车士步卒受伤。

  意思是,还没走到蛟身前,李超便已经损兵折将!

  老实说,若是李超此行斩蛟失败,赵高都可接受。

  毕竟斩蛟失败,说明此蛟有神通,非战之罪。李超或会下狱,至少赵高保举无错。

  但是你迷路是什么鬼?

  回车又是何意?

  若是始皇帝得知此事,必会问之。

  尔赵高保举一名上琅琊台都能迷路的将领,此人蛟都没见到,便已经损兵折将。

  你却把他吹成绝世名将,此是何意?

  深吸一口气,赵高按捺住心头的荒谬与愤怒。

  此事,尚有挽回之余地!

  五日前,始皇帝已然在行宫中开始斋祷,为祭天做准备。

  而斋祷尚有五日,这五日之间,他既不处理国事,亦不会见外臣!

  便是斩蛟过程中略有波折,此时此刻听到,与五日之后听到,亦完全不同!

  所谓时过境迁,只要妖邪被斩,始皇帝心思都在祭天上,又怎会过多追究斩蛟过程中发生了何事?

  抖了抖衣袖,赵高理顺了自己的衣冠,又动了动脚趾。

  脚趾钻心地疼痛,显然是方才一脚踢在铜盆上,折了。

  他忍住疼痛,脸上再次露出一丝淡定的笑意,歉意地向着李斯开口:“吾略有失态,廷尉勿怪。”

  李斯已经直接将身上的深衣脱下,一边示意奴仆给自己送干衣服来,一边淡淡地扫了赵高一眼,心中暗暗嗤笑。

  他听命于赵高,仅仅只是因为有把柄握在赵高胡亥手中,并不与赵高同心。

  赵高身为邢余之人,而且虽然为九卿之子,然而赵高祖父亦只是赵国普通公族,出身其实甚低。

  如此说来,教养堪忧,实属正常。

  不过心中虽然腹诽,李斯脸上却没有表露分毫,他不以为意地开口:“中车府令亦只是关心则乱矣!”

  “不曾想,大长信之子竟是如此不堪,可谓纸上谈兵第二!”赵高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或是此雾有蹊跷之处。”李斯此时表现得真是万分体贴。

  而赵高则是心中微微一动:“吾不知兵,敢请教廷尉,大军于大雾中迷途,该如何处之?”

  他说的乃是实话,虽然他学了纵横家,为了讨好始皇帝,又刻苦学了法家。然而兵家之事,他确实一知半解。

  而李斯则不同,他虽然非兵家,然而亦是一统六国之功臣,多少知兵。

  “此小事尔。”难得赵高有如此低声下气的时候,李斯笑容满面地摸了摸自己的黑髯,“中车府令难道忘了,军中有司南?”

  赵高抚了抚额头,微微有些羞惭。

  “吾关心则乱矣!”

  他转过头来,看向琅琊台方向,语带杀意:“希望大长信之子,尚知司南该如何辨认吧!”

  ……

  李超不知道自己此时在赵高心中,已经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

  便如同胡亥此时看他一般。

  当然,说不知,其实不甚准确。应该说,他此时已经根本不敢想,也无暇去想。

  此时他全身都忍不住颤抖,看着身前一棵有些朦胧的树,心中直冒寒气。

  这棵树他已经无比熟悉,甚至已经刻在了他心里。

  正是一棵歪脖树。

  “此树缘何会在此处!”他失声地开口。

  他记得很清楚,自己乃是从琅琊台之西侧入山道,而后东向而行。

  而歪脖树则是位于山道外侧,或者叫做道右,位于他的右手边。

  随后他原地掉头,此时他行于道左,右手边变成了山道内侧,左手才是山道外侧。

  也就是说,此时歪脖树,已经到了他左手边。若是以方位论,则是南边。

  然而,此时歪脖树,却端端正正地出现在了山道内侧,原本是御道所在的位置!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说,这棵树长了脚,会走路?

  但是树或许是精怪,长了脚,会走路。

  御道难道也长了脚会走路?

  琅琊台也长了脚会走路?

  这边本来就是山道内侧,亦是第三层土台的台侧。

  现在居然连土台都不见了!

  李超此时楞在了原地,世间怎会有如此神异之事?

  “骑都尉!”

  一个声音突然响起,却是胡亥。

  他此时亦已经看出了不对,毕竟这个歪脖树如此有特点,短时间内已经出现了数次。

  他目光炯炯地看着李超,语气笃定。

  “此必为,迷鬼也!”

  李超陡然一怔。

  迷鬼?

  鬼打墙?

  鬼神之说,在商时就已经兴起。最早的鬼字就是一个象形字,乃是一个顶着田字脑袋跪着的小人形象。

  田字乃是代表傩,也就是面具。所以最早的鬼字,便是指大家带着面具,跪着祭拜的那些,喻死去的人。

  而至秦时,鬼神之说已然极为成熟。时有《日书》,将天文历法吉凶事,与日常所有行为结合起来,包括婚丧嫁娶,相宅,出行等。

  只不过各地皆有《日书》,多而杂,皆为各国巫祝者而作之,谁也不敢说自己曾经看过所有《日书》。

  然而迷鬼李超知道,因为此乃是出自《诘咎》。《诘咎》是一本专门介绍鬼怪的书,这年头贵族家里都有一本。

  而迷鬼便是出自此书,亦是李超最熟悉之鬼。此鬼便是让人迷途,军中斥候常遇此鬼,被困在某个地方,无论如何也走不出去。

  《左传》有言,鲁宣公十五年,秦军伐晋。晋将魏颗与秦将杜回大战于辅氏,两将厮杀,难解难分。

  杜回乃是著名的大力士,眼看魏颗将不敌时,杜回突然站立不稳摔倒,魏颗借机生擒杜回,秦军因而大败。

  当晚有一老者入魏颗梦,言自己乃是魏武子小妾之父。魏武子便是魏颗之父,时贵族去世需以姬妾殉葬,然魏武子去世后,魏颗却将其小妾改嫁。

  故小妾之父虽已死为鬼,却仍结草绊住杜回,助魏颗取胜为报。

  此即为“结草衔环”中结草之由来。老者便是所谓迷鬼,若是绊马蹄便是结草,若是困人,便是结墙。

  也就是鬼打墙。

  李超身为统兵大将,自然熟悉所谓的迷鬼和结墙,然而,可能么?

  他下意识地看向四周,此时四周已然是白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包括天上之日,亦隐藏在大雾之中。

  然而再看不清,他亦知道自己此时乃是在琅琊台!

  琅琊台,神灵之地也,神为阳,鬼为阴,鬼之见神,便如白雪之见烈日。

  什么鬼敢在这等神灵之地猖狂?

  而且鬼打墙只发生在晚上,且只能于不见天日之处,如树林,洞穴等地发生。否则以军中斥候之能,无论是观日还是观星,抑或是观周边山川大泽,都能确定方向,轻松脱困。

  青天白日之时,何曾有过迷鬼?

  然而,胡亥此语却提醒了李超,他懊恼地再度拍了拍铁盔。

  吾久不至战地,懈怠矣!

  他虽然为卫尉军骑都尉,统领此天下第一强军一部,然而卫尉军从未有过出战机会。

  虽李超每日操演不辍,然而,操演与真至战地不同,操演可控,而战地之上,任何意外都可能发生!

  是故,他此时此刻面对迷途,竟然连军中神器都想不起来!

  “偏将军博识矣,且少待!”

  “斥候何在!”他顾不得多理会胡亥,敷衍地发出一声恭维,然后转头发出一声厉吼。

  马蹄声起,透着一股谨小慎微之意,显然斥候此时亦已经被浓雾挡住视线,只能循声而来。

  “某在!”随着几个声音,三四匹马小心翼翼地自雾中出现,浑身湿透的斥候自马上跳下,准备向李超行礼。

  “无需下拜了!”李超狠狠一挥手,他看向其中一人:“取司南来!”

  为大军辨别方向就是斥候之事,故司南这种东西,斥候都会随身携带。

  几名斥候飞快地解下腰间挂着的一个牛皮袋,李超懒得等待,直接自其中一名手中抓过牛皮袋,随手打开。

  牛皮袋内是一些地图,干粮,令箭等物,李超自袋中取出一个铜盘,又摸出一把石勺。

  将铜盘小心地放置在车辕上,铜盘被打磨得非常光亮,若不是颜色发黑,必能当镜子使用。

  而石勺亦是通体乌黑,李超轻轻地把勺子放在铜盘中央,轻轻转动了一下勺柄,石勺开始滴溜溜地在铜盘上转起来。

  而李超则是瞪大眼睛,大气都不敢出。

  足足过了十息时间,勺子终于停了下来,勺柄端端正正地指向身侧。

  “此为南方!”李超眉头瞬间紧皱,随即又飞快地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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