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大宋,无法无天 第123节
“为什么会不知道呢?瓶儿不应该恨她吗?”
赵骏皱起眉头。
瓶儿停下嘴,沉默片刻,小声嘀咕道:“也有好的时候。”
赵骏就不说话了。
在那种地方无依无靠,蔡婆婆虽然虐待得她犹如在地狱里。
但为了活下去,瓶儿也只能依靠她,甚至对于犯罪者产生情感,这就是所谓的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吧。
也许这需要瓶儿一生去治愈,或许一生都治愈不了。
旁边的小丫头四肢健全,她原本就是被父母卖出去的,无忧洞的人打算把她转手卖给妓院。
这在当时是很常见的情况。
她开心地吃着面条,滋滋地喝着羊肉汤,然后扬起头,翘起脸,问赵骏道:“知司叔叔,我们以后天天都有饭吃吗?”
“嗯。”
赵骏笑了笑道:“会的。”
“以后不会再有坏人把囡囡抓走吧。”
“不会的,不过现在确实有一些更坏的人,他们不想让囡囡过得好。”
“为什么?”
囡囡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委屈起来,像是要哭:“是囡囡做得不好吗?”
“不是。”
赵骏又摸了摸囡囡的脑袋,望向远处皇城的方向:“是他们的心,本来就是坏的,不过囡囡放心,知司叔叔不会让他们如意的。”
有些人。
当了官,头就抬到了天上去。
自己以为高高在上,身份金贵,已经与普通人云泥之别,早就看不到底层的悲哀。
这种人,其实最可悲,因为他们永远都活不在人民心里。
早朝持续了一个多时辰。
先是处理各地的公务,将国家大事做好。
接着又是汇报一些另外的事情,比如哪里受灾了,哪里地方官员任免,以及边境动向之类。
等到各种各样的国事处理得差不多,按照正常程序,该宣布散朝的时候。
监察御史行里杨若云便站出来道:“陛下,臣有奏!”
“何事?”
赵祯问。
杨若云说道:“太祖云,刑不上大夫。臣想问,陛下是否要违背祖制?”
开始了。
满朝官员顿时精神一振。
赵祯的面沉如水,说道:“朕如何违背祖制了?”
杨若云道:“马元与马仲甫皆是科举入仕,进士出身,二人并无大过,皇城司却抄家拿人。据闻司吏残酷,犹如前唐酷吏,对他们施以毒打之刑,陛下岂不是违背了祖制?”
“不错!”
监察御史刘文采也站出来说道:“陛下素以仁厚,万不能行酷吏之事。还请陛下裁撤皇城司,放归马元与马仲甫,以安众心。”
“请陛下三思!”
接着又有好几个御史站出来为二马求情。
唯独知谏院富弼说道:“马元与马仲甫罪证确凿,虽刑不上大夫,却也不能就此放归,臣以为当流放。”
“流放?”
立即有人不忿道:“些许小事也要流放,富彦国这谏官做得倒是好大威风。”
“呵呵。”
富弼冷笑道:“难道这天下还有官员犯了罪,却还官复原职的道理?”
“呵,就不信富大官人没有不慎坐罪的一日。”
有人同样冷笑。
仁宗朝的官员,可是出了名的猖狂。
但他们显然不知道,如今的赵祯,已经跟原来的赵祯早就截然不同了。
经过赵骏的多次CPU,赵祯想法已经不再如以前那也只知道包庇官员犯罪,而是另有思量。
“好了,朕知道你们想说什么,恰好今日朕有话要说。”
他环顾四周,下面寂静无声,便面无表情地说道:“先帝时,下诏“自今诸州官吏有罪,只要在败露前投案自首,便可一切不问”。朕以为不妥,什么时候,官吏有罪,只需自首,便能一切不问?若是如此,岂不是放纵天下官员犯罪?”
“天圣五年,范希文奏《上执政书》,言明如今官场,贪腐成性,十之七八。其余多有清流官员,也上书于朕,告知天下官吏贪赃枉法,索贿行贿受贿日益严苛。古者刻剥之法,本朝皆备。”
“所谓官不洁则政治削,吏不廉则百姓苦。所以渔夺小利,蠹耗下民,摇兹而作矣。朕以为治国安邦就必须绳赃吏重法,以塞浊乱之源。而万不能姑息养奸。”
“因而授皇城司缉捕、审查之能。严于刑法,防于未然。自此今诸州官吏有罪,现投案自首者,可从轻处置。但若有负隅者,当按重罪处置,赃罪不赦,以典正名。轻则革除一切功名,罢职流放,重则判监坐狱,乃至抄家杀头!”
话音刚落,全场哗然。
吕夷简、王曾等三相三参,更是脸色骤变。
士大夫们经过太宗、真宗以及当今朝三代,终于让皇帝不再杀士大夫。
而且贪官污吏即便干的事再严重,最重最重也就是罢职流放,甚至基本上不再罢职,而是降职处理,等过一阵子再调上来。
现在可好。
直接把三代士大夫们的努力一朝打回原形,又回到了当初宋太祖赵匡胤时期,可以随意杀士大夫的时候。
这别说那些贪官污吏,就算是那些清廉的官员也有点不能接受。
毕竟就算自己清廉,也保不齐家属、门生故吏一类有些人情往来,搞些背地里的交易也是常有的事情。
贪赃枉法可不是单纯指贪钱的人,也指那些徇私枉法的人。
而在大宋贪污公款的其实少,利用职权欺压百姓,耀武扬威,自己做官后,指使亲属经商,然后打击竞争对手,保证官员垄断经营,获取合法收益的较多。
严格来说,二马只是收了马宜的钱,亲属之间送钱在大宋还真不算什么,苏轼连怀孕的小妾都送出去了,更别说送钱了。
二马真正落马是以权谋私,通过官员职权抢夺别人的家产和名贵字画。
因此在大宋贪污公款进去的人肯定会很少,但如果官家追查那些徇私枉法的人,有大批人要进去捡肥皂,甚至可能吕家都要牵连其中。
所以赵祯的话,顿时引起轩然大波。
一个个御史纷纷站出来说道:“官家,禄不充则饥寒迫,先帝之时,皆因体谅天下官员俸禄不足以养家,因而才下此诏令,维护士大夫们体面。且此诏之后,官员贪污者甚少,此乃上策也,万不能改啊。”
“宋以忠厚开国,凡罪罚悉从轻减。先帝曾言:“赃重及情理蠹害者授诸州参军,余授判司,京朝官,幕职、令录簿尉,等第甄叙”。这并非是纵容官员,皆因先帝仁厚。”
“我大宋自有台院、殿院、察院、谏院等监察百官之处,上下官员少有贪墨。陛下怎么能执意放权于外,让宵小之辈管理朝堂,如此国之不国也!”
“太祖留碑,与士大夫共天下。官家取士于民,士自养万民百姓。何来苛责一说,陛下万不能听信小人之言,而毁君子之风!”
诸多御史们联名上书,甚至还有其余官员也都对奏直言。
若是把权柄给皇城司,那还比较勉强说是加强皇权。可现在对贪官不赦,那就是悬在所有士大夫头上一把刀,让他们战战兢兢,诚惶诚恐。
到时候他们还怎么肆无忌惮,怎么为所欲为?
然而赵祯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下面,现在他已经被赵骏说服,哪怕心里再不忍,不想违背百官意图,可跟大宋江山比起来,那自然是后者更重要一些。
他挥挥手,王守忠和阎文应就从旁边拿出一大堆公文,接着还有一摞,两摞,三摞,成堆的公文堆积在地上,像是一座小山。
曹修从旁边拖出一张桌子,又有人给他拿了一张椅子,上面摆放了文房四宝,笔墨纸砚。他就坐在那里,好整以暇,一边磨墨,一边满怀笑意地看着众人,像是在看一场好戏。
这些事情都是内侍们默不作声地在做,看得百官们个个一头雾水,不知道他们想干什么?
赵祯等大家都说完,等曹修准备好了纸笔,等那些公文都堆在地上,又等了几分钟,再也没有人说话了,才开口说道:“这些都是皇城司从开封府诸多犯官那查抄出来的罪证,你们可以看看。”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伱,谁也没有过去拿那些公文。唯有富弼站出来说道:“陛下,这些日子皇城司已经将这些罪证公之于众。”
“嗯。”
赵祯点点头道:“那看来你们都知晓开封府干了些什么事,堂堂开封府,天子脚下,虐待生民,残暴不仁。马元和马仲甫,一个监察御史,一个三司判官,受收贿赂,为开封府马宜等人背后撑腰,还有韩综!”
他说着拍案喝道:“看看这些人犯的罪过,为无忧洞、鬼樊楼等民间恶社撑腰,害得多少百姓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开封府藏污纳垢,多年下来苛责生民数以万计!这就是你们说的何来苛责一说?难道这数万百姓,不是朕的子民,不是大宋的子民吗?”
韩亿刹那间脸色煞白,拱手行礼道:“陛下,臣.教子无方,请陛下恕罪!”
“这些人罪不容赦,范希文何在?”
“臣在。”
范仲淹出列道。
赵祯说道:“朕令你与皇城司联合审查,务必要将汴梁诸多贪官污吏,为非作歹之徒,清查干净。”
“是。”
范仲淹面无表情地回去。
赵祯又看着下方已经鸦雀无声的诸多官员,冷声道:“曹修。”
“臣在。”
“把那些为二马求情的人记录下来,回去让皇城司查查,看看有无钱财来往,有无为开封府徇私枉法的记录。若是没有也无妨,把他们为二马求情的事情公布于民间。”
“是。”
曹修应下。
顷刻间,所有官员的脸色都变得不对劲了。
要知道皇城司先下手为强,不仅找了很多证人和证据,还把所有的罪证公之于众。
先在全汴梁都知道开封府藏污纳垢或者说以前也知道,但没有人掀开这个盖子,导致大家都知道,却只能敢怒不敢言。
但赵骏出手后,开封府顷刻间变成人人喊打的老鼠,如今就算有冤屈,也多去找皇城司而不是开封府衙。
要不是范仲淹还有以前的名声在,又重新回开封府后,整顿了一下,不然怕是现在的开封府衙彻底变成了门可罗雀的地方,再无人问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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