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锦衣卫负责抄家的日子 第152节
常风的谦卑态度和“名臣”的高帽让他很受用。
王恕笑道:“什么名臣不名臣的,那些都是虚名,就好像浮云一样.”
随后王恕高喊一声:“把主事张彩叫过来。”
不多时,三十六岁的六品主事张彩来到了大堂。
常风瞥了一眼张彩,这一瞥不要紧,差点把常风惊掉下巴。
这人长得也忒好看了!简直就是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一表人才、神采奕奕、英俊潇洒!
且他的相貌,又不是潘安之流那种小白脸的俊美,而是自带一股正气。
大明靳东了属于是。
常风平时接触的官员不计其数。
但张彩的长相,恐怕当朝任何一名官员都不能及!
他的长相正如其名:彩!
王恕看到常风一脸惊讶的表情,笑道:“所有来户部办事的官员,见到张彩都是你这样的表情。”
王恕引荐道:“张彩,这位是新任锦衣卫北镇抚使,常风。”
“常风,这位是吏部文选清吏司主事,张彩。”
张彩朗声道:“久仰常镇抚使大明,如雷贯耳!”
张彩不仅长得好,声音也浑厚有力。
常风道:“原来是张主事,有礼了。”
王恕道:“张彩,你领着常镇抚使去你值房开官凭吧。”
常风跟着张彩,来到了他的主事值房。
张彩突然发现,开武官官凭所用的虎豹凭笺用光了。
他连忙吩咐一个书吏去工部取虎豹凭笺。
张彩亲手给常风沏了茶:“常镇抚使,喝口茶稍等片刻。”
常风喝了口茶,二人攀谈起来。
常风问:“张主事是何年入的吏部?”
张彩答:“我是今年春的二甲赐进士出身。被吏部选中当了三个月观政,上个月刚擢为主事,进了文选司。”
吏部文选清吏司,整个大明六部权力最重的一个司。相当于央级组织部,就说牛不牛吧!
新科进士,一般只会被授予七品。进翰林院或到地方充任知县。
极少出现张彩这种状况。金榜题名后到吏部观政,三个月直接擢为六品主事。进的还是文选司。
常风有些奇怪。按照张彩所说,他的名次应该在二甲很靠前。
可常风也是参加过今春会试的,殿试金榜出炉后,他专门看了邸报上的金榜名单。
他不记得一甲和二甲前十有张彩的名字。
常风拱手:“原来是今科进士公。惭愧惭愧,我也参加了今科会试。奈何才学不济,名落孙山。”
张彩大为惊讶:“常镇抚使是武官,竟有举人功名?”
常风笑道:“我中举的名次也不高。位列去年北直隶乡试第九十八名。忝列桂榜尾而已。”
官员之间初次见面要盘道。盘道无非是相互问问哪年中的举人,哪年中的进士,名次多少,座师是谁。
一旦是同科中举人或中进士,那就攀上关系了,成了同年之谊。
如果主考官是同一人,那就更了不得了。是座师门下亲切的师兄弟。
张彩不但长得好,还很会说话。他笑道:“我是去年陕甘乡试桂榜第二十一。然顺天府学风兴盛,西北那边是比不了的。”
“顺天府桂榜的九十八名,论才学恐怕相当于陕甘前十。”
大明的科举制度有着能够改变人生轨迹,跨越社会阶层的魔力。
按张彩所说,他去年还只是个小小秀才而已。乡试中举,一路进京金榜题名。又分入吏部,三个月从观政擢为文选司主事
用后世的话说,张彩的人生在短短一年内开了挂。
常风随口问:“不知张主事金榜名次?”
张彩答:“惭愧,二甲第六十九名。”
常风听了这话,差点让茶呛到!
二甲第六十九?这是个中不溜的名次。进不了翰林院。撑死外放到地方上当个推官或知县。
张彩却被选入六部之首的吏部当了观政?还这么快擢为主事?
张彩看出了常风的疑惑。他指了指自己的脸:“靠这副皮囊沾了光。”
常风释然。
大明无论是殿试还是选官,都是要看脸的!
长相出众者,会得到破格提拔。
长相丑陋者,这辈子仕途基本没戏。
举人候选官员的“大挑”更是这样。丝毫不看才学,也不看桂榜排名,只看长相如何。
譬如广东人杨一清,自小就是岭南出名的神童。十四岁就得中广东乡试第一名解元。
其文章、能力、为人都是一等一的。
这样一位神童级的人物,成化八年进京参加大比,会试拔贡位列前五,殿试坐在第一排。
然而殿试时,因他的长相比狗还难看,而且没胡子,像宦官。被成化帝点在了三甲第九十五名,金榜榜尾。
杨一清像一头勤勤恳恳、兢兢业业的驴一般在京城官场混了十九年。到现在只是个正五品的中书舍人。
常风心道:张彩是凭着长相得到了破格的拔擢。这就不稀奇了。
他这张脸,恐怕大明官场几十年才能出一张。
张彩还很会拉关系。他不卑不亢的说:“既常镇抚使与我同年参加会试,那咱们就算同年。以后还要多多切磋学问!”
以常风今时今日的地位,张彩是在高攀他。
但张彩说话的语气丝毫没有谄媚的腔调,又打着“切磋学问”的名号。
常风如沐春风。丝毫没有那种被人阿谀奉承,强攀关系的厌恶感。
有种人就是这样。长得赏心悦目,说话让人如沐春风。简直就是社交界的宠儿。
但好看的皮囊下,住着的到底是高尚的灵魂还是龌龊的灵魂就不好说了。
至少现在常风对张彩的印象不错。
不多时,书吏拿来了虎豹凭笺,给常风开好了官凭。
已经是傍晚时分了,常风拿了官凭,高高兴兴的回了府。
老丈人刘秉义来了。
刘秉义笑道:“哎呀,我的好贤婿又高升了!”
常风惊讶:“老泰山,您的消息真灵通啊!”
刘秉义道:“我们这些闲散官儿,每日闲着没事儿就是磕着瓜子、喝着茶议论官场上的消息。”
“你升了官,我也跟着脸上增光。”
说完刘秉义指了指大厅内摆放的一盆竹子。竹子上还系着红绸。
官场上恭贺升官,一般都会送竹子这种雅物当贺礼。
一来竹子是岁寒三友之一,品行高洁,大雅。
二来取“节节高升”的吉祥意思。
不过常风看到这盆竹子,心里却像吃了个大苍蝇。
他心中暗道:我的老泰山,你恐怕不知道我们锦衣卫最残酷的死刑不是凌迟,而是竹刑节节高!
心中虽不悦,嘴上却不能说什么。常风道:“多谢老泰山赐竹。”
刘秉义叹了声:“唉,在太常寺当了整整四年闲散官。我好像真是老了。再无意于钻营升迁。”
“这几日南京礼部左侍郎出缺。虽也是闲职,却始终顶着‘部堂’的名头。”
“我那些好友同僚纷纷托门子、使银子,谋这个缺儿。可我却丝毫提不起兴趣。”
常风问:“哦?为何?”
刘秉义道:“我生在京城,长在京城。现在老了也想待在京城颐养天年。不想去南京。”
“吃着三品官的俸禄,顶着小九卿的名头。看着女婿、女儿的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小外孙慢慢长大。夫复何求呢?”
刘秉义算是活明白了。
常风笑道:“老泰山这么想就对了。平安才是福。”
“若任实职,手里是有重权。可重权有时候是祸之源。前一阵户部右侍郎张维不就不明不白的死了。”
刘秉义“扑哧”笑出了声:“张维离奇身亡,该不会跟你们锦衣卫有关吧?”
常风连忙道:“我可没说。”
就在此时,仆人通传:“司礼监钱公公及义子来贺老爷!”
不多时,钱能、钱宁父子进了大厅。他们身后还有四个下人,抬着一个木箱。
钱能拱手:“常镇抚使,恭喜高升啊。哎呦,刘寺卿也在。你这女婿真出息啊!”
司礼监秉笔夸女婿有出息,刘秉义的腰板挺直了几分。
平时他这种闲散官儿,司礼监的巨头们都懒得正眼看。
刘秉义道:“那还不是多亏了钱公公栽培?不然他哪能升这么快。”
大家都是场面人,说的都是恭维对方的场面话。
钱能却道:“错了。是皇上的栽培!又加上令婿精明强干,忠勇无双。依我看,他的前程远不止一个北镇抚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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