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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锦衣卫负责抄家的日子 第2节

查抄的所有木制家具、瓷器摆设、被褥,是不用登记入册的。

常风通常会将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卖给城南的旧货商,换成银子分给手下弟兄。

升迁之道,无非伺候好上面,笼络好下面。经过在锦衣卫中的三年磨砺,常风已经深谙此道。

徐胖子听常风的,叫了十名力士,将拔步床抬出了卧室。

随后,十名扛着镐头的力士走了进来。

徐胖子笑道:“常爷,要挖地三尺了啊。准弄的尘土飞扬灰头土脸的。我出去歇一歇,躲个清闲。”

常风道:“滚吧!记得给我们准备好擦脸的湿毛巾。”

常风朝着左、右手各吐了一口吐沫。接过力士递过来的镢头。

他朝着地上的青石板狠狠砸了下去。众人一起动手,两柱香功夫后,床底的青石板全部被撬开,露出下面的黄土。

虎子又跑了过来,用前爪扒着黄土狂吠。

常风按住了虎子:“我知道下面有银子。虎子,伱去外面找胖子吧。开刨以后全是土,怕把你呛着。”

虎子很通人性,听懂了常风的话,窜了出去。

常风和力士门拿出蒙口鼻的面巾,开始狂刨黄土。

一边刨,常风一边喊着号子:“赵公明啊,嘿呦!帮帮忙啊,嘿呦!奉旨抄家,嘿呦!金银财宝,嘿呦!全找到啊,嘿呦!”

锦衣卫的大部分人,拜的祖师爷是毛骧。

常风这帮负责抄家的,拜的祖师爷却是财神爷赵公明。

毕竟,抄家就是给诸位上司招财呢。

黄土刨下去半尺深。只听得“当啷”一声!下面有一层铁板,镶着两个铜环。

常风俯下身去,拽着铜环掀开铁板。铁板之下摞着一堆银锭。

明制,五十两以上为元宝;五十两以下十两以上为锭;锭下为锞。

木板下的这些银锭皆是二十两制的官锭,后面落款“户部宝泉”、“某年某月制”。

常风数了数,有一百多枚银锭,还有十枚小金锞。

点算完毕后,常风喊道:“录账校尉,进来!”

一名校尉走进了卧室。

常风道:“记,户部右侍郎蔡忠府邸,卧室抄出二十两官银锭一百零三枚。合计两千零六十两;二两小金锞十枚,折银二百两。”

录账校尉记录完数字后,又点算了一遍。数字无误,他让常风在帐册上签了名字。

众人这才将金银搬了出去,放入箱子内贴上了北镇抚司的封条。

抄完蔡侍郎的卧室,徐胖子在一旁说:“乖乖。全是官锭啊?蔡忠这厮好生大胆。直接把官银搬到了自己家。”

常风道:“蔡忠管着宝泉局。宝泉局铸官锭时他往上多报点火耗,这些官锭就成了在熔铸过程中的正常损耗。”

徐胖子感慨:“要不京官都挤破头想进户部呢。给朝廷管银子的衙门,油水就是多。这蔡侍郎当初是怎么进的户部来着?”

常风压低声音:“如果我没记错,他应该是太子举荐,由太常寺少卿高升户部侍郎的。”

徐胖子是个直肠子,口无遮拦:“我曰!办妥这件案子,恐怕你要高升试百户了!”

常风跟徐胖子对视了一眼,虽心领神会,却并未接话。

谨慎是他这三年步步高升的法宝之一。他的座右铭是“病从口入,祸从口出”。

徐胖子笃定常风办完这件案子能升官,是有原因的。

朝野皆知,后宫无后。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万贵妃形同皇后,掌管六宫。

这两年万贵妃一直在鼓动皇上废除太子朱祐樘,另立储君。

掌管锦衣卫的两位巨佬——司礼监掌印兼东厂督公尚铭,是万贵妃的心腹;锦衣卫指挥使万通,更是万贵妃的亲弟弟!

一句话:锦衣卫是万贵妃的工具。

太子举荐的蔡忠,若因贪贿倒台,证据确凿。贵妃党就又有理由撺掇皇上废储了!

贪官最大的罪证,就是脏银!若常风能顺利查出蔡忠的巨额脏银,坐实他的罪名。就为贵妃党立下了大功。

升一级,当个试百户,那还不是手拿把攥?

不过,朝中任何一个有良心的人,都会同情苦命、弱势的太子朱祐樘。

常风在心中劝慰自己:谁让太子用人不淑呢?用了一个出了名的贪官。我也只是尽自己的本职而已。

常风跟一众弟兄用湿毛巾擦了擦脸,喝了些水歇了片刻。

随后常风喊道:“该去查抄蔡忠的书房了!”

第3章 大同婆姨与扬州瘦马

常风牵着虎子,跟众人来到了蔡忠的书房。

放出虎子。虎子在书房里左转转,右嗅嗅。忽然间,虎子在南面的墙壁前停下脚步,开始狂吠。

常风走了过去,用聚宝戒指轻叩墙壁,当聚宝戒再次发出熟悉的异响后,常风笑道:“夹壁藏银,并不新鲜。”

卧室床底挖地窖藏银,被称为“窖藏”。

墙壁设夹层藏银,被称为“壁藏”。

破壁,需要抡大锤。

抡大锤的活儿一向属于徐胖子。他身高七尺,两百多斤。是锦衣卫里有名的大力士。

“啊呵呸!”徐胖子狠狠在手上吐了俩口吐沫,抡起大锤狠狠砸向南墙。

“轰隆”。南墙被砸开了一个大窟窿。二两的小银锞子,像淌水一样从破洞处流了出来。

“叮、叮、叮”。每一枚银锞落在地上,都发出脆响。

徐胖子再接再厉,又砸了十锤。

整个南墙的夹壁都被砸开。里面整整齐齐码放着一大堆二两小银锞。

常风拿起一枚,只见小银锞下落款是“福源号铸”。

福源号乃是京城三大钱庄之一。看上去这些银子并非官银,而是市银。

徐胖子道:“市银?看来不是蔡忠贪污得来的,而是受贿所得。这是在论的——贪污官银,纳贿市银。”

常风微微一笑:“错啦!这些也是官银。你看这银锞跟寻常银锞有何不同?”

徐胖子拿起来仔细端瞧。只见白花花的银子上,略带点点金色。

徐胖子道:“这银子的成色,跟户部每年腊月发给我家祭祖的那五十两赐银元宝很像。”

常风侃侃而谈:“对喽!此乃金花银。金花银顾名思义,银中含金。”

“这并不是铸银匠人刻意添加的金子。而是银矿之中伴有金矿。”

“大明有制,金花银不得在市面流通。由各省督抚收集,贡于国库。用于皇帝赏赐或折放武官月俸。”

徐胖子有些奇怪:“既然只能存在于国库。怎么会变成铸着民间钱庄字号的市银形制?”

常风道:“简单。蔡忠一定是贪污了国库中的金花银,随后熔铸成市银掩人耳目,今后用于馈赠亲友,买房子置地养姐儿赏戏子。”

徐胖子一拍脑瓜:“我说呢!我爹这两年一直抱怨,正月供奉我老祖中山王的赐银元宝,一直不足重。”

“因为是朝廷赏下来的,又不好跟户部管发赐银的主事抱怨缺斤少两。”

常风分析:“京城的勋贵,可能大部分跟令尊一个心态。不好意思抱怨朝廷赐银分量不足。”

“蔡忠利用了你们的这个心态。铸造赐银时在份量上动手脚。克扣的那部分,他揣进自家腰包。又让钱庄改铸成不引人注目的二两小锞。”

徐胖子骂道:“他娘了个腿儿的。真是生财有道。”

众人开始点算夹壁中所藏银锞数量。

清点完毕,常风叫来录账校尉:“记,户部右侍郎蔡忠府邸,书房抄出二两金花银锞七百一十五枚。合计一千四百零三十两。”

录账校尉二次点算。常风在账簿上签了字,众人将金花银装箱,贴了封条。

徐胖子问录账校尉:“抄出多少真金白银了?”

录账校尉答道:“银锭、银锞,再加上金锞折色,共计三千六百九十两。”

常风倒吸一口凉气:“离三万之数还差得远啊!咱们的腰牌还悬在半空呢,说没就没。”

二人出得书房。看见五城兵马司的兵丁,正押着八个女人路过。那八个女人,风韵截然不同。

其中四个二十多岁。身材丰腴。颇有成熟媚韵。

另外四个看上去也就十三四,少女初成,楚楚动人。

她们哭哭啼啼的。边上的兵丁不耐烦的催促:“快些走!”

常风拦住了一行人。他问兵丁:“这些女人是?”

兵丁坏笑:“嘿嘿,回上差的话。这些都是蔡忠豢养的家妓。指挥让我们押到西跨院去,便于看管。下晌教坊司来提人。”

常风问其中一个哭得梨花带雨的妇人:“你是哪里人啊?”

妇人用一种浓重的山西老陈醋口音说道:“额是山西大同人。”

常风又问一个怯生生的少女:“伱是哪儿人啊?”

少女一嘴吴侬软语:“吾系扬州银。”

常风跟徐胖子对视了一眼。

徐胖子感叹道:“大同婆姨,扬州瘦马!蔡忠这狼掏的,简直就是癞蛤蟆娶青蛙,长得丑玩得花!”

大同婆姨、扬州瘦马是京中富贵人家最爱豢养的家妓。

在这个女人跟物品没有区别的时代,漂亮女人往往会被当成货物一般交易。

大同婆姨,顾名思义就是大同女人。

人贩子在她们十岁时将她们买下。每日都要“坐瓮”。

人贩子会给她们挑选跟年龄相匹配的瓮,让女孩们用腿夹住瓮沿儿坐好。每天她们都要坐瓮三个时辰以上。

如此持续整整六年。这些姑娘的身体就会发生与寻常人不同的发育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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