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锦衣卫负责抄家的日子 第386节
王守仁怒道:“我给你指得阳关道你不走。好,好,好。来人啊,此人抗粮不交,对抗朝廷,已是谋反重犯,抓起来押回县衙。报给县尊判他个斩立决!”
谷大用大惊失色:“啊,我卖女儿,卖女儿。”
王守仁笑道:“这就对了嘛!我给你写文书,你按手印。”
正德帝被这场戏气得牙根痒。活生生一个十四岁的黄花大闺女,就这样被黑心九品官“买”走了?
谷大用下场,该马永成上场了。
常风高喊道:“下面收织户的税赋!”
马永成道:“大人,俺是织户马不成。俺家有两台织机,照例应该交三两银子。这是银子。”
翟銮走了出来:“呦,这次懂事了?不交布改交现银了?”
马永成道:“去年交布,您非说我家的都是劣等布。本来交三匹,您愣是收五匹。今年小的还是交银子吧。”
翟銮道:“好,拿银子!”
马永成将三两银子双手奉上。
翟銮喊道:“记帐!滋收织户马不成税银二两,尚欠一两。”
马永成急眼了:“大人可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啊!这明明是三两!”
一旁的常风呵斥道:“什么三两!你交的都是碎银子。要熔铸成官锭上交给国库。熔铸难道没有火耗嘛?”
马永成大喊:“交三两算二两,没天理啦!”
常风大喝一声:“此人抗税,等同造反!左右,拿下!”
一旁观瞧的正德帝终于忍不住了:“你们也太黑心了!朕砍了你们!”
一听正德帝自称为“朕”,众人知道戏该停了,纷纷跪倒。
常风拱手:“皇上,刚才臣等所演,乃是税政的两桩大弊。一曰‘淋尖踢斛’,一曰‘折色火耗’。”
“朝廷征收百姓十分税。从巡抚衙门到布政使衙门、知府衙门、县衙,层层加起来却要征百姓至少十二分税。黑心一点的,可征到十六分、十八分。”
常风又在搞寓教于乐。将税政大弊现场教学给了正德帝。
正德帝皱眉:“难道历代先皇都不知这两条大弊么?”
常风答:“知道。”
正德帝问:“那就没办法根除?”
常风答:“积弊已深,法不责众。”
说句题外话,正德朝官吏收税的手黑程度,跟一百三十多年后的崇祯朝一比堪称业界良心。
正德朝官吏,最多十分税额收个十八分的实税。
崇祯十年,民变四起。崇祯帝被逼无奈,只得开征二百万两的缴饷。
在圣旨中,崇祯帝明言:“流寇蔓延,生民涂炭以极。不集兵会剿,贼不能速除。”
“暂苦吾民一年,除以心腹大患。筹思再四,万非得以。所虑有司奉行未善。公家仅输一分,穷民已剥十倍.”
最后一句翻译翻译就是:“朕知道朕征二百万两的剿饷,你们这群狗官得从百姓身上盘剥两千万两!”
言归正传。
正德帝听了常风的八个字,有些绝望:“难道就没有办法斗倒层层的黑心官吏?”
常风道:“洪武朝时,太祖爷也曾想过一劳永逸的解决此事。太祖爷的法子就一个字‘杀’!空印、郭桓两案,将天下官吏杀了几茬儿。”
“可是,贪官就像是韭菜。割了一茬儿,又会长出来一茬儿。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这个难题,尚未有人想出破解之法。”
正德帝陷入了沉思。
虽然难题解决不了,但至少常风让正德帝开始正视税政大弊。这场寓教于乐的戏演得很成功。
片刻后,被这场戏深深震撼的正德帝,对摆摊卖草鞋已经兴致全无。
他道:“摆驾,回乾清宫吧。哦对了,给买卖街的五百贩夫走卒每人发五两银子。朕不能白耽搁他们一日的营生。”
常风跟刘瑾一左一右,陪着正德帝回乾清宫。
刘瑾趁机道:“皇上,其实老奴有个法子,能够根除文官贪贿的顽疾。”
正德帝眼前一亮:“哦?快说!”
刘瑾答:“既然文官十官九贪。那就别让他们辅佐您治理天下了!让内宦们取代文官理政便是!譬如,巡抚照规矩并不算地方官,而是朝廷委派治理地方的京员钦差。先把这些巡抚钦差们撤掉,换成太监、少监.”
“内宦都是无根之人。无根则无欲无求,只忠诚于皇帝.”
常风听到这话,面色一变。
常风道:“刘公公此法不可行!南汉后主刘鋹跟刘公公想法相同。觉得无根之人无欲无求,若任用无根之人为官治理地方,可杜绝贪贿。”
“于是乎刘鋹下了圣旨,非内宦不得为官。官员们争相自宫,两百万人口的南汉,竟凭空多出了两万无根之官。”
“倒头来呢?这批没了根的官,该贪照样贪。甚至因失去了男人最重要的东西而变本加厉。”
“不及十年,南汉便亡国了!所以刘鋹是‘后主’。”
290.第290章 马文升!马文升!
常风一席话让刘瑾赫然发现,他们“叔侄”之间有着根本性的分歧。
刘瑾的理想是超越王振、汪直,率领内宦取代文官,成为天下的掌控者。
而常风根本就不认可内宦取代文官。
在这一瞬间,刘瑾第一次生出了跟常风的隔阂感。
且说刘健和谢迁那边信心满满,他们认为一定能够在正德元年的十月除掉八虎。
一切尽在掌握,优势在我。
首辅府邸之中,刘、谢和心腹们正在密会。
刘健面露忧愁的神色:“八虎力量有限,绝不是我们的对手。我如今的心头之患不是八虎,而是另一个人。”
吏部左侍郎焦芳连忙问:“首辅说的是谁?”
刘健答:“吏部尚书马文升。自王恕致仕后,马文升久掌吏部十几年。朝廷人事一直由他掌管。”
“我们如今要提拔、重用任何自己人,都要看他马文升的脸色。”
“人事大权不在咱们手中,我始终感到不安。”
谢迁附和:“是啊。马文升这个老家伙是头倔驴,牵着不走打着倒退。且在对待八虎的事情上,他一向态度暧昧。”
“八虎的爪牙常风,又跟马文升有深交。万一他倒向八虎咱们的杀虎大计恐怕会横生枝节。”
二人的态度,让焦芳心头一动。
老焦背地里是刘瑾的人。但刘、谢要搞马文升,他举双手赞成。
尚书若丢官,照规矩该他这个左侍郎补缺。那他就成了吏部天官。
再说了,刘、谢与马文升相争,不管能不能胜马文升,都对八虎有利。
鹬蚌相争,八虎得利嘛。
于是焦芳提议:“不如让刑部督捕司的人,搜集下马文升的不法情事?”
“十几年的朝廷人事任免,全掌握在他的手里。他难免会有几桩假公济私、任人唯亲的事。查到不法事之后,再由咱们的人上奏疏参劾。”
刘健大手一挥:“不成!马文升是弘治前三君子之一。贤名满天下。夺他的官,绝对不能由咱们的人出手。”
焦芳问:“您的意思是,想法子逼八虎出手收拾马文升?不可能吧?八虎和马文升一向井水不犯河水。再说他们中间还有常风这个和事佬。”
刘健笑道:“错。我们是正人君子,怎么能利用阉党呢?”
“诸位知道,兵部尚书刘大夏有两个副手。一个是许进,一个是熊绣。”
“最近两广总督出缺。马文升建议皇上,由兵部右侍郎熊绣出任两广总督。熊绣大为不满,天天在家里痛骂马文升。”
明中期的两广可不是现代的两广。那地方属于烟瘴之地。犯了重罪的人,北发配九边,南发配岭南。
京官侍郎被调往两广当总督,那真好比是倒霉他娘给倒霉开门,倒霉到家了。
刘健又道:“熊绣已经在吏部挂了两广总督的牌子,领了委札。他去两广木已成舟。不过若他能在赴任之前,参马文升一本,事情就好办了。”
焦芳问:“参马文升?以什么罪名?”
刘健答:“参马文升无需任何罪名。‘衰老’二字足矣!马文升已经八十岁了。吏部天官何其重要,岂能任用一耄耋老翁?”
焦芳自告奋勇:“我与熊绣有几分交情。他那边由我去说。”
要说煽阴风、点鬼火,挑拨离间,焦芳是行家里手。
这也是为何,刘瑾考虑新阁员人选时,第一个想到的不是自家暗党焦芳,而是为人正直,名声甚好的王华。
三日之后,锦衣卫。
老秉笔钱能急火火的找到了常风。
钱能道:“有御史参劾马文升!”
钱能是王恕的至交,王恕又是马文升的至交。故钱能跟马文升亦算老交情。
钱能上了年纪,最不愿看到的就是故交被参劾。
常风一听这话一拍桌子:“哪路不长眼的王八蛋参劾马老部堂?”
钱能答:“都察院一个名叫何天衢的年轻御史。”
刘健不敢上奏参劾马文升,于是派焦芳撺掇熊绣。熊绣亦不敢上奏疏参劾马文升,于是撺掇了何天衢这个二十郎当岁的愣头青。
常风问:“他参马老部堂什么?不管参什么,厂卫都有法子替马老部堂洗清。护佑贤臣是厂卫的本职!”
钱能叹了声:“何天衢参劾马老部堂的理由你洗不清。”
常风皱眉:“还有厂卫翻不过来的罪名?”
钱能道:“何天衢参劾马老部堂.衰老。”
常风一愣:“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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