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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汉大司马 第328节

  “不然!”

  蒋济摇了摇头,说道:“蒋干舌辩之士,是否为死间尚不可知。留其性命无助于都督。今取其性命,借其头颅,死者不能复生,纵为死间亦为无用。”

  “至于同乡、同宗,两军交战,各为其主。自其暗入合肥时起,当知其有性命之危。”

  这番话一出,让霍峻愈发依仗或信任蒋济,暗道:“子通当不可负,今后当令其显贵尔!”

  思虑间,蒋济强调说道:“盖都督接见蒋干,为消都督嫌疑,当择正旦贺礼,亲送至武汉,以明都督之心意,释大王心间之顾忌,让外人难以流言间之。”

  霍峻停下脚步,问道:“江淮之中多是北府之旧吏,寻常人不能为之。唯士元可执王玺、敌使、表文入武汉,以示我坦荡之心。”

  江淮副都督的作用,此刻完完全全的展示出来。无江淮副都督在,就无见证人,难以让中枢相信。

  寻常北府文武在向中枢汇报时,且不说言语真实性如何。在中枢的人心中,北府文武为霍峻所说的话就会打折扣。

  或许唯有代表刘备的江淮副都督,在向上级汇报时才能让他们相信言语的真实度。

  政治从来不是你自己相信,而是要让别人相信你。

  且政治是个严肃的话题,或是认为霍峻可玩诈降之策,但莫忘霍峻可是南汉二号人物,可非寻常郡守或将领。一旦普通将士不知深浅,受霍峻进位淮南王传播的影响,彼时霍峻不想降也要降。

  “庞副督入武汉,都督于后入之。以济以为或可让士载随行,以示都督之心。”蒋济说道。

  霍峻沉吟少许,说道:“士载所著《淮南论》将成,可令其随行入武汉,将《淮南论》上呈于大王。”

  随着蒋干拜会霍峻,已非谣言那么简单,霍峻还是需亲自走一趟武汉。让霍范随庞统入武汉,多是帮霍峻打前站。

  “劳烦承渊走一趟,取蒋干首级,以免生变!”霍峻吩咐道。

  “诺!”

  是夜,霍峻与蒋、丁二人谈了许久,直到黎明之时,方才离去。然出书屋时,霍峻却特意拿走淮南王玺,准备暗自盘玩一宿。当不了淮南王,欣赏下王玺也是可以的。

  上榻休息时,霍峻却将大乔弄醒了,恍恍惚惚间,迎来了腥风汗雨。

  这一夜,寒风凛冽之下,总有一只猫在屋内叫着‘淮南王’。

  清晨起来时,大乔将那淮南王玺洗了又洗,用开水烫了好几遍,闻了又闻,方才让人送与庞统。

第416章 改爵初思

  蒋干为使,暗说霍峻为淮南王,于江淮而言是为大事。

  庞统了解事情经过,不敢怠慢,拿着金闪闪的王玺,及那蒋干的人头,带上霍范,乘舟舸奔赴武汉。

  合肥至武汉,长江水道有数千里之遥,乘舟舸奔波,逆流而上难言迅速。

  多日之后,庞统得至武汉,向刘备禀明事情之经过。

  刘备看着案几上的淮南王,及那装有蒋干人头的木盒,冷笑说道:“孤怎说武汉流言四起,久久不散,原是曹操暗中所为。”

  “大王!”

  庞统拱手说道:“蒋干暗入合肥,欲说霍督反叛。霍督不为所动,命丁奉斩之,让统急送入武汉。可见霍督欲领淮南王之事,纯属歹人构陷,实为曹操险恶之计也!”

  “先污霍督之名,言有不臣之心,以令大王忌之。后趁君臣生隙之下,遣使以国王说之,诱霍督反叛,欲坏大王之基业。所幸大王圣明,不疑大将;霍督忠允,恪尊君上,令贼难成其策。”

  刘备多有欣慰,笑道:“曹孟德奸诈之徒,行此卑劣手段,欲间孤与大将之亲。孤不中此奸计,反倒是诸卿多被谣言所惑。今后当引以为戒,不可轻疑大将。”

  欣慰是刘备当下的心理,名义上霍峻虽归附他不到十年之久,然实际上霍峻却追随他十余年之久。助他下江东,入荆楚,席卷巴蜀。无霍峻,难说有他今日之盛。

  故而他深信霍峻为人,然霍峻也用实际行动证明了君臣之间的情义。连王爵都无法改变其志,今后还有什么不能相信?

  以信任度而言,之前刘备对霍峻有80%,今下通过淮南王之事,却将信任度提高到了90%,凡可与关、张相同。

  然除此之余,刘备对曹操挖他墙脚的行为暗中记下,今后有机会,必当还以颜色。让他知道被手下人背叛的感受,或是被人欺骗的感受。

  捋着胡须,刘备看向张昭,问道:“今下之事,不知子布有何言语?”

  张昭脸色不变,刚直说道:“前将军公允忠上,昭为大王喜。然江淮孤远权重,昭不以为言语有失。”

  碰了个软钉子,刘备不怒反喜,说道:“子布言语刚正,为国体谅,孤甚是欣慰。”

  张昭盖有那般所言,虽是受谣言影响,但谣言影响的背后,实际是张昭为刘备体谅的心。

  为君而思,这是张昭为臣之道,很难让君主不满。仅多是暗骂几句迂腐,或是目光短浅之辈。

  继而,刘备将目光落到霍范身上,笑道:“孤闻士载于江淮巡农,今不在江淮,莫非有何要事上报?”

  霍范将写有数千字的《淮南论》奉上,说道:“启禀大王,都督欲兴江淮久矣,命范巡视山水地利,呈兴淮农事之策。今仆有所得,奉都督之命,随副督入京谒君上,以供大王批阅。”

  见刘备打开奏疏,霍范趁机说道:“昔曹操为破黄巾,于中原屯田,积谷于许昌以制四方之兵。平河北,降关陇,征吴楚,所用之粮多从许昌出。”

  “许昌至寿春,顺泗、颍之水,兵粮十日可至。然观我之江淮,百姓凋零,人口零落,农事大衰。粮辎越江水千里而北上,以供江淮将士所用。故大王将大军北伐,运兵十万,功费巨亿,以为大役,实非长久之计。”

  “淮南田广而水少,不足以尽地利,宜当开河渠,引水溉田,大积军粮,维通运漕之道。”

  “淮夷、舒桐之间,土肥田良,可省江东所产稻米,畔水而耕,令淮南屯农三万,劳二休一,常有两万人劳作,且田且守。”

  “勉励劳作,督农得利,计除军费,岁完可约三百万斛以为军资。六七年间,可积二千万斛于淮南,此则十万之众两岁之余所食之需。”

  “明岁耕作,及越后年,江淮则可自给自足,省并粮资,可为国家积蓄之用。从此敌若犯我,以江淮之粮足以御敌尔!”

  刘备翻阅《淮南论》,听着霍范的讲述,不由面露惊奇。在奏疏上,霍范竟将各种屯田数据列在上面,清清楚楚,一目了然。

  如三万屯田兵的布置,凡每处能开垦多少农田,岁能出多少粮食,以及疏通何地的河渠,几乎详细道来。

  一封极为严谨的奏疏,令他难以指摘错误。

  继而,刘备抬头打量二女婿霍范,又念起自己的大女婿陆逊,不由暗叹自己好运。

  大女婿陆逊虽有儒生作风,但实则外柔内刚,文武兼备。

  二女婿霍范虽年纪尚轻,但经霍峻、司马芝的调教,已有治政之才,就不知兵略有其父多少成色。

  看来霍峻让霍范入武汉,不仅是表达自己无异心的举动,也是正儿八经向他汇报工作。

  刘备将奏疏交与诸葛亮,问道:“士载所疏《淮南论》,不知士元以为如何?”

  庞统拱手答道:“启禀大王,统以为可行。择扬州军士戍边,合中原降卒,于淮南耕作,劳二休一,以岁收稻米为酬,悦戍边将士之心,必能让淮南农事大兴,不为粮资而愁。”

  刘备微微颔首,赞道:“士载思虑周密,精通农事,所呈之疏严谨精准,盖非常人所能比。此策待孤仔细详读,予以批复。”

  “多谢大王盛赞,小子愧不敢当。”

  霍范受宠若惊,说道:“今臣父本欲同行,然碍于碍于正旦贺礼无备,遂于江淮停留数日。不日便至武汉,拜谒大王。”

  刘备脸色微正,佯装不悦,说道:“蒋干已亡,王印抵京。孤已知此为曹操之计,仲邈又何需亲自入京?”

  “启禀大王!”

  霍范不卑不亢,解释道:“今正旦不日将至,臣父许久未见大王,欲亲自入京拜谒。且臣父言,淮东布防初有头绪,需见大王禀报。”

  “也罢!”

  刘备露出笑容,说道:“料思念之语,孤亦有些思念仲邈。但江淮无人守备,恐是不妥。”

  闻言,庞统晓得刘备之意,拱手说道:“启禀大王,统于江淮尚有公务,今需回淮理事。”

  “那便有劳士元奔波了!”刘备说道。

  “诺!”

  众人退下后,刘备盯着案几上的淮南王玺,独自发起了呆。

  倒不是他觉得王玺有什么异常,而是仅觉得当下的爵位不够用了。

  汉代以降,凡人臣爵至县侯已是常态,公、王不能轻授与人臣,唯食邑数目各有不同分别。

  增食邑而不涨爵,千户可为县侯,万户可为县侯,其间无分别,何以显示功臣尊贵?

  等到他称帝之后,何以封众人?

  及他子辈有朝一日,三兴大汉,何以封功臣?

  将县侯升到公,届时哪有忠心臣子敢接受?

  唯操莽之辈无所畏惧,甚至渴望更进一步。

  就不知能否改爵制,将公拆掉,分为刘姓公,与异姓公之别,用于封赏功臣。

  “大王,淮南王玺如何处置?”侍从问道。

  刘备思绪被扯回现实,随口说道:“将其融成金水,铸为金器回赐有功之文武。”

  “诺!”

  ——

  且不言刘备因淮南王一时,生出改爵制的念头。霍峻今下已抵达庐江马场,为刘备挑选正旦贺礼。

  庐江马场组建于建安十二年,至今下建安二十二年,已有十个年头左右。

  从彼时的四、五百匹骏马,经过饲养与扩充,今下已有四千多匹骏马,是为南汉第一军马场。

  当然不仅是庐江地区有养马,在刘备的大力发展下,在巴蜀、荆南也设有军马场。荆南马场组建不久,马匹数量较少;巴蜀因临近陇右、南中,马匹数量居中。

  从去年起,三座军马场每年可以为南汉提供约有千余匹的合格战马,加上南中、陇右、辽东三地的战马贩卖,南汉可以有近两千匹战马入军。

  当然考虑作战消耗,以及配备到各部军队。实际而言,各部的战马数量并不多。

  与曹魏较高2-10:1的步骑比相比,南汉的步骑比在10-20:1之间,两者相较,着实有不小差距。

  庐江马场,马厩内。

  骑监张承摸着白马的浓密的鬃毛,却见其四肢修长,筋骨矫健,肌肉分明,喷鼻甩头间,鬃毛四散,尤为神骏。

  “都督,我庐江马场中,论神骏、魁梧,无出此马者。不知都督以为何如?”张承说道。

  张承善识马,有育马之经。早年霍峻组建马场,则由张承出任负责人。

  十年来,庐江马场的组建及由扩张,皆出自张承之手。随着庐江马场的渐渐出名,张承也因善相马之名,著于南汉。每岁多有大族请张承相马,或是帮他们选马,其名声多是崇高。

  然不论张承名声有多么崇高,今面对老上级霍峻的亲至,他都必须亲迎。

  霍峻摇了摇头,说道:“可有看似为寻常之马,然实为千里马。此马之能,非善晓马性者,不足以识之。”

  “这?”

  张承思虑良久,说道:“确有一棕马,相头耳,平平无奇,似难为骏马。细察其眼、筋骨,可言五百里马;后相筋皮及马蹄,实为千里马。”

  “然棕马实不如白马神骏,亦不如白马魁梧,且性情多有急躁。都督欲送千里马与大王,宜当送白马为正旦贺礼,棕马品相不佳,以为贺礼多有不妥。”

  “无妨!”

  霍峻笑道:“棕马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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