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汉大司马 第358节
帐内声音微弱,且伴有妃嫔的惊呼声。
许褚低着头,盯着铺在地上的毛毯,说道:“汉水四溢,淹及七军营寨。关羽率水师趁势而进,擒于禁,斩阎行,七军三万军士覆没,樊城危在旦夕!”
“什么!”
许褚此番话出,先是帐内人影绰绰,后是曹操掀开帷帐,赤脚、单衣下榻,头发散乱,眼眸中透露着不可思议之色。
“仲康,此消息从何而来?”曹操稳住心神,问道。
许褚低头说道:“侍中司马懿上报,今已在殿外等候,应非虚报!”
不知是没睡醒,还是因为七军覆没之故,曹操脚步踉跄了下,差点摔到地上。
“陛下!”
见状,许诸上步扶住曹操,说道:“今下是否招诸卿入宫议事?”
曹操手搭在许褚手臂上,深呼吸说道:“招诸卿及近侍从入殿!”
“诺!”
许褚拱手说道:“请陛下宽衣,臣命左右传诸卿入宫。”
说完,许褚趋步出殿,留下孤零零的曹操。
曹操心间顿升怒气,将案几上的茶盏摔到地上,骂道:“废物,全是废物!”
龙榻上,面容妖艳的妃嫔,听着噼里叭啦的声响,伴随着曹操怒骂声,抱着被子,胆颤而心惊。
直到声音消亡,妃嫔孙璎徐徐下榻,露出凹凸有致的身段,双臂从背后搂住苍老的曹操,柔声说道:“胜败为兵家一时之事,陛下还当息怒,保重身体要紧,莫要气坏身子!”
孙璎,孙辅之女,孙权之堂侄女。其姿色过人,是有国色之貌,然为人工于心计,性情好妒。
幼年时,孙权见孙璎,顿感其不凡,甚是喜爱。及长成之后,孙璎自命不凡,不愿轻嫁他人。
孙权见孙璎这般,为图孙家之大业,便将孙璎送入曹操后宫。曹操得见孙璎,苍老的心灵顿感青春起来,犹如孙权昔日之言语。
几个月下来,孙璎愈发受宠,曹操几乎是日夜临幸孙璎。曹操这般行为,遂引得宫中妃嫔吃味不已,但碍于曹操权威,却也不敢抱怨。
至于孙权之妹孙尚香,在金口之役后,感染伤寒,因曹操兵败之故,医治不及时,不幸染病去世。
孙璎轻声细语的劝导,细指抚背,配合她那妖艳的面容,仿佛似有变样的魔力,渐渐地让曹操没那么暴躁、愤怒。
曹操哀叹了口气,说道:“朕征战三十余载,因于禁稳重听命,素来依仗之。今不料于禁竟葬送七军之精锐,败坏襄樊大好局面。”
孙璎抱着曹操,用她那温热的胸襟,去缓解曹操的不愤,说道:“妾为妇道小人,不识军机要事。然妾以为陛下英明神武,必有方法应对!”
说着,孙璎便取下衣袍,为曹操更衣。
得有孙璎的劝慰,曹操好受了许多。然念及襄樊局势,脑袋就不由发胀,为形势之艰难而苦恼。
在简单更衣后,曹操身往前殿,在那会见近侍诸卿。
人至前殿,司马懿已在侧席等候,见到曹操驾临,起身问候。
曹操兴致不高,仅挥手示意司马懿无需多礼,便坐到榻上,亲览记载七军覆没的详情军报。
见曹操埋头浏览军报、舆图,司马懿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发出声响,生怕惹怒曹操。
半响后,曹操面容忧愁,长叹口气,问道:“关羽借汉水之势,逼降于禁及其帐下七军。今樊城浸于汉水之中,关羽帐下兵锋正盛,刘备又屯大军于江南,恐襄樊难为我大魏之所有也!”
说着,曹操放下书信,问道:“今舍襄樊,退保宛城何如?”
这几年间,曹操几乎事事不顺,且不言汉中折损大将夏侯渊;后至寿春之战,爆发大规模瘟疫,文武凋敝渐亡。
今下在樊城已折了两场仗,初是荆襄被打空,后是于禁七军被淹。且这仅是关羽、庞德四万人,刘备大军主力尚未出动。这般打下去,以目前之形势,襄樊注定是保不住。
年老而气衰,曹操渐渐失去了早年的进取心。
“陛下,断不可行之!”
闻言,司马懿直腰拱手,说道:“于禁、阎行等为汉水所淹,非战败之过,故难以追论此战之败。今七军之卒虽被关羽所破,但于我大魏国力而言,尚不足以动摇国家之根基。”
“今曹车骑、朱襄阳扼守樊城,居重围之中,死战而不降,诚陛下案六军于洛阳。陛下若舍襄樊,关羽携兵威而进,以荆襄今下之形势,新野、宛城则难为陛下之所有。”
“陛下统兵南征,进可保全襄樊,退可据守宛城,遏敌兵马于襄樊。若舍襄樊,刘备引重兵而进,时贼兵叩许都,是谓中原震荡也!”
“以臣之见,秋冬将至,汉水水降,陛下统兵南征,寻机胜敌,或能解襄樊之危。”
听着司马懿利弊言语,曹操不再被襄樊危局而苦恼,渐渐走出了七军兵败的影响,脑子恢复了早些年的清晰。
襄樊断不能舍,以荆襄局势之糜烂,一旦舍襄樊,就怕连宛城都不保。宛城不保,许昌将暴露在南汉的兵锋之下。
折损三万大军,对曹魏来说或许肉疼,但不至于伤筋动骨,让曹魏无可用之兵。且曹仁、朱治尚在坚守城池,他将大军南下,用兵得当,时逢汉水退却,说不准能解襄樊危局。
曹操捋须不语,思量退敌之方略。
与此同时,曹魏诸卿近侍渐渐集结在殿中,各自分坐于席上,神情多是严肃,显然他们都已知道了于禁战败,七军覆没之事。
过了良久,曹操渐有所得,抬头环顾众人,问道:“大雨连绵,汉水泛滥,致使七军被关羽所破。今关羽兵锋正盛,荆襄无兵可用,朕欲南征樊城,诸卿以为如何?”
“今未至集结大军之时,陛下仓促用兵,恐大军难以迅速集结,奈之若何?”陈群说道。
“此事易也!”
刘晔起身答话,说道:“今京兆有新卒万余人,陛下可遣良将统御兵马率先南下,暂稳荆襄局势,后调各路兵马增之。陛下可观刘备用兵方向,案六军兵马而后动。”
“善!”
曹操微微颔首,说道:“传令右将军徐晃,将新卒迅速南下,沿途合各路兵马,务必稳住樊城局势,万不可让关羽破城。”
说着,曹操看向起身领命的徐晃,叮嘱说道:“今下出征,将军可是为主帅,不从属车骑将军调用。”
“今朝中可委重任者,唯将军耳!”
为了拯救大兵曹仁,曹操终究是加派兵马南下。
徐晃脸色沉稳,拱手说道。“请陛下放心,晃必竭尽全力,解樊城之围。然敢问陛下,末将所配督军是为何人?”
曹操目光在赵俨与司马懿二人身上移动,说道:“赵俨为督军,司马懿为参军,二君随将军出征。”
“诺!”赵、司马二人领命,应道。
顿了顿,曹操看向贾诩,问道:“文和,可有不同之见乎?”
贾诩捋着胡须,说道:“启禀陛下,关羽勇锐,可谓名将;刘备志大,乃是枭雄。今关羽携得胜之威而进,刘备必将大军在后,诩恐公明将军不足以退关羽,或不如调关西诸将西进,以为增援之用。”
曹操微微皱眉,说道:“刘备委张飞、甘宁、陆逊等将于西,今调关西诸将西进,恐关中、陇右兵马不足御敌也!”
贾诩沉吟少许,说道:“刘备以狡计下巴蜀,故蜀人多有不逊,特委张、甘、陆等旧将治巴蜀,以为坐镇稳固局势之用。诩闻甘宁病重已久,卧病于榻,难以治事。”
“因刘备命巴蜀出兵,以诩料之,主将必为张飞,陆逊而留守益州。张飞虽勇,但无大将之略,无陆逊辅佐,必难成气候。时察张飞出兵动向,遣良将御之,足以保全关西。”
“善!”
曹操颔首认同,说道:“张飞暴而无恩,难得军心。蜀道千里,需发徭役众多,军民必不被其所用。今可让张郃、杨秋率所部兵马走武关,兵至南乡;命马超将其所部,汇合陇地诸军,专御张飞。”
“诺!”
第455章 中兴之象
八月,关羽乘汉水大涨之势,率水师而进,覆没七军,降于禁,斩阎行,荆襄动荡,威震华夏。
关羽遣军士入京,时武汉满城尽知水淹七军之胜果,上下军吏多有欢喜。
武汉,骠骑大将军府。
霍峻持笔伏案,撰写兵书草稿。
自下江淮起,霍峻常欲留名于后世,故撰写三卷兵书,宏观至微观,战略深究至战术,国家延伸到军队,选将深论到将兵,三册互为连册,却也可各自成册。
及早期首册《军国》成,霍峻则开始撰写次册《论术》。
次册《论术》顾名思义,其中内容多是涉及兵家战术内容,而非宏观及治军用兵细节。
中国之降,论战术兵书之巅峰,唯孙子所撰的《孙子兵法》。其余的《吴子》《三韬》《六略》等兵书,言语、思想皆不如《孙子兵法》之精妙、深邃。
霍峻所写次册《论术》时,深知自己难逃《孙子兵法》的影响,为了呼应宏观战略,故而霍峻另辟蹊径,采用后世知名的三十六计,精选典型著名案例,深入分析其间使用的战术细节。
兵家案例,结合言语解析,逻辑严谨,上论背景,下书双方形势,总提用计精髓之所在,犹如后世的数学书,读之令人顿悟。
若能搭配《孙子兵法》研读,可以发现,凡孙氏之学,可在霍氏书中找到;霍氏之言,合孙氏之精髓。
“大人,樊城大捷!”
就在霍峻撰写兵书时,满脸稚嫩的霍弋疾步入殿,说道:“关君侯借汉水四溢之势,乘舟逼降于禁,俘有七军三万之众。军士沿街广告,城中士吏多知。或有人言,此胜可比金口之胜,当可重创魏曹贼。”
霍峻笔锋微顿,嘴角轻笑下,继而撰写剩下的内容。
在旁的霍范闻言,撇了撇嘴,说道:“关君侯虽水淹七军,但不过借汉水泛滥,非凭己力而胜敌。今将其比为金口之役,其何能及也?”
霍弋挠了挠头,其意与兄长霍范意见相同。
在霍范、霍弋二人的长大过程中,有许多人夸赞他们的父亲用兵水平。今时关羽打出可比肩父亲的战果,他们自然多是不愿相信,总想挑毛病,想强调水淹七军之战果,不如金口之役。
霍峻提笔收锋,神情淡然,说道:“昔金口之役,为父火攻破敌,多赖东风大起。今关君侯破敌,如何不能借汉水乎?”
战争要么打胜,要么平与败。论其间战术手段,从来没有高、低之分。
曹操打赢官渡,靠许攸带路怎么了,他就是打败袁绍。
关羽水淹七军,靠汉水泛滥怎么了,他就是降服了于禁。
以弱胜强,或是双方不分上下,能想取胜败敌,往往就是靠对手决策的失误。
纵你打得再精彩,敌寇不失误,没有击败对手,则就是说不上胜利。
人常言自古能军,无出李世民之右者。然众人寡有知李世民的战术打法在于防守反击,利用防守坚壁,或是各种调动,寻找敌人的漏洞,从而一击致命。
故李世民自言,他每观敌阵,拥有知其强弱之天赋,因而常能以弱当其强,强当其弱。
战争永远是一方抓住一方的漏洞,从而战胜对方。今曹仁不识汉水地理,于禁轻信曹仁,怎能怪关羽借汉水淹军的手段不高明?
霍峻放下毛笔,告诫两个儿子,说道:“小大军争,败便是败,胜便是胜,取胜手段无高低之分,此是谓‘兵者,生死之地,存亡之道也’。故凡领军作战,需全力以赴,以胜敌为上,败敌为下。”
霍弋用那似懂非懂的眼神看着霍峻,问道:“那关君侯水淹七军,可比肩大人否?”
面对霍弋的提问,霍峻笑而不语。
霍范则是摸着霍弋的脑袋,自豪说道:“昔陛下与丞相曾言,无金口之胜,则无我大汉今下之时。关君侯虽是大胜于禁、曹仁,但最多取襄樊,何能比肩金口乎!”
“为何?”霍弋追问道。
霍峻将案几上的竹简收起,笑道:“小子不知兵,怎会知樊城、金口二战之殊异?今后研读治兵,此惑当自解也!”
霍弋作为自己与步练师的长子,其自幼与刘禅进学。盖得益于母亲步练师管教有方,及张昭、伊籍等良师的教导,霍弋学有所成。在二代少年中,既不出众,也不差劲,属于中上一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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