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汉大司马 第436节
糜芳病逝,糜竺为其大发丧事。因国舅爷去世之故,轰动武汉,不仅诸葛亮、刘禅参加葬礼,连刘备、糜后都为其戴孝。其中因霍峻镇边之故,步练师代霍峻出席丧事。
葬礼之后,在诸卿的商议下,竟不知怎么回事,追谥糜芳为‘魏’侯。
魏者,即可作为地名,亦能作为谥号。
谥号中,‘魏’者,克威捷行,有威而敏行;克威惠礼,虽威不逆礼。总而言之,魏非什么上等谥号,也非什么恶谥。其属于中偏上的谥号,算是对糜芳一生有所交代,也是给刘备一个交代。
负手背腰,望着窗台外的细雨,霍峻忍不住摇头,感叹命运变化之无常。
这个位面有了他的参与,历史走向变化实在太大了。原是背主投敌的糜芳为大汉操劳一辈子,死后论功竟还能混到谥号;鄙夷刘备为‘老革’的陆逊,不曾想成为‘老革’的女婿。
当然还有那大魏吴王孙权,在江左称王称帝的他,今下在曹魏当上了上卿,为曹丕所器重之大臣。
或是本为曹魏效力三朝的蒋济被他所虏,成为他帐下的副手;亦或是本该早丧亡命的王粲,当下成为汉廷的秘书长,侍中、侍郎皆受其命,且在世上留下大量诗赋。
刘备更别说了,自语大功有三件,一下江东,二破曹操,三克蜀汉。
蜀汉之称,在汉代早有出现,多是指巴蜀地区与汉水流域。原位面中,因刘备在巴蜀称帝,故而常以蜀汉称代称其国名。
今下刘备以赞自己有克蜀汉之功,即指他不仅收复了巴蜀地区,还收复了汉水上下流域的郡城,如武都、汉中、上庸、汉南、襄阳等六、七个郡。
话是这么说,也是这个逻辑。但不管怎么样,刘备灭蜀汉,在霍峻耳中有些不适应。
霍峻幽叹了口气,不管怎么说友人糜芳的去世,让他有些难受。
“嗯?”
霍峻猛然回思,方想起刘备今时年岁已大,却不知身体状况如何。
思虑间,带有银丝的霍熊,敲门禀道:“都督,二公子奉陛下之命,持信候于屋外。”
“让二公子入堂!”
因邓范改姓霍之故,加之迎娶刘备的女儿,在步练师的理解下,霍范正儿八经成为长子,霍弋则降为二公子。
不过霍峻为他们所取的字却没有变,霍范依旧字士载,霍弋为伯先,三子霍昶字仲先,四子霍傅字季先。
取字上,霍峻直接学了马氏那套,用兄弟长幼分配字号,省得记太多,从而喊错名字。
少顷,霍弋衣冠整齐,趋步入堂,拜道:“儿拜见大人!”
“多月未见,是否又长高了些?”
看着快与自己齐平的霍弋,霍峻笑道:“再过些年,当超过为父!”
“长高了些!”
霍弋挺了挺下身子,有意无意与父亲比较。
“坐吧!”
霍峻指着席位,说道:“今陛下命你持信东行,莫非是有要事?”
霍弋坐到席上,取出书信奉上,说道:“此事可言国家大事,然亦是私人之事。陛下不便出面,丞相有所顾忌,让弋持信前来广陵,欲让大人从中调和。”
“且慢慢说来?”
霍峻边拆书信,边让霍弋继续说道。
“陛下诏令江、梁、荆、扬四州执行断法,广检隐匿人口。”
霍弋整理思绪,说道:“舅父治扬州,广索吴、会稽二郡士族。其中查到陆氏时,门奴拒让官吏入府。官吏硬闯入府,析出无记册隐户百来户,为此舅父弹劾前将军。”
“前将军听闻此事,上疏自请辩解,言百来户非隐户,是为其战没部曲家眷。如按制言,战没家眷不服徭役,不缴赋税。舅父却以为前将军所言不实,则求陛下治前将军之罪。”
听着霍弋的讲述,霍峻大概明白这件事的经过。因百来户隐户性质问题,步骘弹劾陆逊,陆逊上疏辩解。双方一来二去,虽奏疏互言,尚处于就事论事中,局势可以控制。
不料陆绩见步骘弹劾陆逊,为了反击,将步骘旧吏收取糜芳贿赂的证据揭发出来,以此弹劾步骘德行不正,御下不严,应当罢免官职。
东汉之降,上卿多重德行,一旦德行受人质疑,则有社会性死亡,即官路被断之风险。
见陆绩不讲武德,步骘愤怒之下,连书几封,弹劾陆氏兼并田地,有欺压百姓之嫌。
随着事态的发展,陆、步二方互相指责,矛盾有了新的升级,而且还将那时处于濒死状态的糜芳牵连进来,这让刘备绷不住,因此对那陆绩多有厌恶。
为了平息这件事,诸葛亮出面解决陆逊、步骘二人的问题。经诸葛亮判定,陆氏所查出的百来隐户实为战没家眷,所战没之地在关中。
至于步骘旧吏收取贿赂,则被诸葛亮依法解决,判定步骘与其无瓜葛。刘备则以步骘御下不严,罚了俸禄。
事件虽被诸葛亮解决,但因陆绩横插一脚,步、陆二家算是彻底结下怨仇,步骘为此背上御下不严的道德罪名,而陆氏却安然无碍。
这件事步骘深知不能让霍峻参与,故而没和霍峻说。今若非霍弋持信而来,远在边疆的霍峻根本不知步、陆之间发生矛盾争斗。
今步、陆结怨,作为执法官的诸葛亮不好出面,调和两家问题。今刘备为了调和两家问题,除了让诸葛瑾书信规劝外,还准备让霍峻写信,以来缓和双方的不满。
将前后经过了解透彻,霍峻无奈摇头。这种事真就不好调和,搞不好还容易坏了他与步骘的关系。
沉吟良久,霍峻有了主意。
持笔沾了沾墨水,霍峻持笔下文。
信中霍峻尽量舒缓步骘的心情,且表示陆绩将糜芳牵扯进来,其必然会引得糜氏的厌恶,今后之事如何,尚未可知。最后提醒步骘,盯他位置的人太多,别将喜怒带入工作,容易遭人口舌。
紧接着,霍峻写了封信与陆逊,向其解释步骘做事为公,没有私人情绪,希望陆逊能够理解,并为其分析利弊。希望他能以大局为重,写信缓和与步骘的关系。
别看霍峻仅大陆逊几岁,但论辈分、官职上,陆逊远不如霍峻。尤其早年,霍峻指挥过陆逊作战,且推荐他成为刘备女婿。情理之间,霍峻有些话,陆逊不能不听。
最后,霍峻给刘备写了封信,将两封信的具体内容附上。
“大人,陛下让书信交与我,让儿代走一趟。”霍弋说道。
“嗯?”
霍峻挑了挑眉,瞬间明白刘备何意,不得不说刘备考虑周全。
“善!”
搁笔于案,霍峻将三封信交予霍弋,说道:“三封信件,陛下、舅父、前将军各一封。”
“诺!”霍弋仔细将三封信收起。
看着儿子井井有条做事,霍峻多有欣慰,说道:“在广陵休息一夜,再行送信之事。归家之后,多照顾家中弟、妹。且你已成家,当与太子好生往来,莫要行小儿怄气之事。”
“儿谨记!”
第554章 兵户之事
广陵城北的一座校场上,军士们正在操练。
这是从皖城调来的淮西军,即将北行奔赴东海,调换霍笃帐下的庐江军。
淮西军旁,还有五千名正在操练的丹阳新兵。
以前江淮各军征战有缺额,常是多渠道补充。如从江淮、江左民间招募勇力壮士入军,或是从俘虏中抽取勇武者补充,亦或是从郡兵中募集兵马补全编制,以满军队额数。
紧急作战时,江左兵马会益江北,七日内能有五六万军士。得到武汉批准,月余间江淮兵力可达十万,足以应对北魏的南征。
霍峻上疏请求增兵江淮以来,为了满足霍峻的需求,刘备从江左调兵卒,在去年增兵万余人已分批抵达江淮。
然由于兵源质量的参差不齐,霍峻担心将他们仓促派到前线,恐会坏了边事。故而将这些兵马先统一安排在广陵,让丁奉负责训练。
“子通,以为丹阳新卒可用否?”
霍峻拿着白毦鞭遥指正在练习列阵的丹阳兵,问道。
蒋济仔细瞧了几眼,说道:“丹阳山险,民多果劲,好武习战,高尚气力,可谓江淮上兵。加以操练多时,技艺娴熟,当可独当一面。”
霍峻笑了笑,说道:“丹阳兵虽是好武习战,但却有一弊。不利四散,败如鸟窜。此风若不治之,今后难担大任。今下让承渊好生操练,不出多时,当可称为精兵。”
说着,霍峻指向不远处即将北行的淮西军,笑道:“话虽如此,三万江淮子弟,当是我大汉巩边之基。盖以屋庐田业,以系其志,有妻子骨肉,以坚其心,其身不亡,则斗志不止也。”
“江左兵马虽精,但妻儿家小在江南,纵是兵败,亦可保家园。故而其志不及淮兵,非北兵之敌。胜则利进,败则散退,无死斗之心。我之所以能称雄中国,皆赖江淮子弟。”
汉末时期,丹阳百姓因好武习战,被屡次征调为兵,其精兵之名可以说是毋庸置疑。
但在霍峻眼中,好武习战反过来是丹阳兵的缺陷。不是因为太能打不好,而是因为太能打,导致被频繁征发。仗打多了,即便是在冲锋时都有所顾忌。一旦战事不利,则就会兵败而走。
早期霍峻下江东,诸将争先从俘虏中选丹阳兵,而霍峻有意不选丹阳兵,除了勤勉老实的百姓外,则就选逃难到江左的淮人为兵。
淮兵从古至今的质量不用多说,为了能强化他们坚守作战的信念,霍峻更是在治淮之后,将士卒中家眷陆续迁到江北。
经常向帐下兵马灌输魏兵的残暴,一旦他们兵败,其家眷必然遭受魏兵屠戮。故凡与曹魏交战时,淮兵奋勇争向,魏兵不敌也是必然之事。
最典型的就是晋灭吴中,张悌渡江至淮南,与晋扬州刺史周浚统率的江淮兵作战。
交战时,丹阳太守沈莹率五千丹阳锐士为前驱,三冲晋兵军阵。晋阵在丹阳兵的冲锋下,毫无动摇迹象,随即丹阳兵在后撤的过程中发生骚乱,继而被魏军大败。
丹阳兵就像江左的缩影,欺负下普通士卒毫无压力,一旦遇到硬仗,唯有兵败的命运。
蒋济深以为然,说道:“江淮位南北之要冲,既操舟船,亦习步骑,尤善弓弩。兵乱间,举族互保,横行结队,以御外寇,得以自存。”
“丹阳兵居江南,操舟船,水中角斗,凭血气之勇,胜则进,不胜则退。若舍舟与北人战,两军交汇,军阵肃然。临阵不破,又有游骑窥视,血气退散,军阵则是乱矣!”
顿了顿,蒋济笑道:“不管如何,兵随将性,将怯则兵畏,将勇则兵雄。如袁术居江淮,得有徐淮、江左之利,因不修德政,终遭败亡,其帐下诸将离散而走,或北投曹操,或南走孙氏,亦或居乡自保。”
霍峻负手背腰,笑道:“君为臣心,将为兵胆。上者不顺,下者难安。今下之势,南北二分,因南北所操之战不同,吴兵守淮有余,而无力与魏战。”
“如欲过江,与北人步骑战,当需依仗淮兵。淮兵为正,吴兵为辅,或能与北人争雄,席卷中原。”
看了半天训练,趁着士卒休息之际,霍峻在亲兵的护卫下,来到丹阳军中。
“从丹阳何处来?”
霍峻抓了个颇为胆大的军士,问道。
军士有些激动,大声答道:“回都督,俺从宣城来!”
“家中可有安顿好?”
“安顿好了,家中有弟妹照料?”
“娶妻没?”
“没~”
军士脸色微红说道。
霍峻拍着军士的肩膀,笑道:“徐淮多美人,立下战功,本督为你做媒。”
“诺!”
左右丹阳军士一阵哄笑。
早些年霍峻为了在江淮扎根,鼓励军中将领取淮人女子为妻。随着刘备依仗淮泗人治国,以及诸将地位水涨船高。
故而不知从何时起,南汉渐形成一种习俗,淮女在婚姻市场上非常吃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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