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汉大司马 第97节
“不知甘中郎又是何人?”
站在帐口,周睦介绍甘宁,说道:“甘中郎姓甘名宁,字兴霸。其因武力过人,被刘豫州表为授横江中郎将。至于身携铃铛乃是因早年率众以锦为帆,纵横长江,劫掠百姓。”
蒋干佯装惊呼一声,套话说道:“刘豫州素以仁德著世,怎会举用一水贼为将?”
周睦见蒋干不知其间奥秘,似乎倾诉欲爆棚,说道:“昔刘豫州下江东,兵无水师,见甘中郎以千人投效,便举其为将,为此还因甘中郎与黄祖结仇?”
“怎么说呢?”蒋干又是引诱周睦说话。
周睦沉吟少许,说道:“此事军中众人皆知,甘中郎初为水贼时,劫掠无度,先投西投刘璋,后又东入江夏。因在军中杀害军吏,甘中郎率众叛走,投入刘豫州帐下。”
“当时刘豫州不知甘中郎深浅,仓促收下为将。不料与黄祖结怨,不得已之下,刘豫州用马为其赎罪……”
说话间,营帐中传来霍峻的呵斥声,“甘兴霸,你既为军中大将,怎不知军中以戒酒为上?”
甘宁心有不服,大声回道:“霍仲邈,你在军中设宴饮酒可,我甘兴霸怎不能于巡视饮酒,岂有此理?”
“大胆!”
霍峻怒拍案几,说道:“甘兴霸,伱于巡视之时饮酒,乃是在公事触犯军法,怎能与我相同。”
甘宁上仰着脖子,红着脸喊道:“我于左将军帐下效力,张翼德都可饮酒,我于你军中怎不能喝酒?”
霍峻冷笑一声,说道:“你敢拿刘豫州压我?”
说着,霍峻站起身子,扔下军令,沉声说道:甘宁触犯军法,仗一百军棍。”
“诺!”
甘宁勃然大怒,挣扎喊道:“我对刘豫州有功,我要见刘豫州。”
“打!”
霍峻插着腰,怒声说道:“今刘玄德来,你亦要受此刑罚。”
“啊!”
“啊!”
橘黄色火光将甘宁受杖刑的影子射到帐布上,蒋干眼眸微眯,进而擦了擦头上的汗水,面露忧虑,说道:“霍将军不顾刘豫州颜面,责罚甘中郎,恐会与刘豫州生怨啊!”
周睦似乎没察觉到自己泄露军机,不以为然说道:“甘兴霸乃卑鄙之人,当初刘豫州不得已将其收下为将,岂能会因甘兴霸与我家都督结怨。且刘豫州不过刘扬州帐下客军,虽领丹阳一郡,却不足为虑。”
蒋干捋着胡须,眼眸中露出兴奋之色,他似乎探听到了不得的东西。
“干且先入帐休息,劳烦足下解疑。”
蒋干掀开营帐,见四下无人,差点笑出声来。
晚上没了
第143章 以骄操心
视角不同,所得到的消息亦是不同。
对于核心人员而言,知道霍峻将甘宁追了回来,并将甘宁举荐于刘备。而对外人而言,仅知霍峻与刘备有过交际,出仕于刘琦帐下。甘宁是半途中加入刘备的军队,且是水贼出身,杀吏逃军。
蒋干所欢喜之事,不是他发现甘宁可以拉拢,而是他察觉到刘琦、刘备之间二人的合作没那么紧密。
他奉曹操之命南下,除了有招抚霍峻的任务,还有探查江东二刘内情的重任。
历代以来无论是军事家,还是智谋之士,做出精准的预测不是他们能未卜先知,而是他们手上拥有足够支持他们判断出得失的情报。
郭嘉建议曹操南下,让二袁自相残杀,不是郭嘉有能力让袁谭、袁尚二人自相残杀,而是郭嘉知道他们因袁绍立嗣之事存在不可调和的矛盾。
猜中孙策会身死于匹夫之手,在于曹军对江东内部有深度了解。毕竟在郭嘉谈论这件事之时,曹操已是提前知道孙策有渡江奔袭许昌之意。
刘琦、刘备兵入江东,曹操留在江东的棋子几乎无用。当下曹操对江东情况的了解,需要从荆州转一圈,让蔡瑁、蒯越转手送到他手上。然得到的情报,也仅是战报与官职升迁内容。
曹操为了深入了解二刘的具体内部情况,同时也为了招抚霍峻,这才有安排蒋干下江东。
今蒋干得到二刘内有龃龉的消息,即便招抚霍峻不成,他亦有功绩去面见曹操。
至于二刘之间的龃龉,对曹操来说有什么帮助,他就不负责判断了,他仅是曹操帐下的外层手下,哪管得了曹操、郭嘉等人的决断。
“子翼兄睡否?”
就在蒋干思索下一步动作之时,营帐外传来霍峻的声音。
蒋干从榻上起身,整理自己身上凌乱的外袍。他能成为江淮知名的说客,除了靠会捧人的言语,能够设身处地为被游说方分析利弊外,还有他人畜无害,谦逊温和的态度。
“请!”
蒋干殷勤地为霍峻掀起帐帘,笑道:“干本不知将军为何能够得胜夏侯渊、孙瑜二将,今日得见已知其中奥秘也。”
“哦!”霍峻问道:“子翼从何而知?”
蒋干指了指外面,笑道:“将军处罚公正,赏罚公平,将士得以效死力胜敌,恐多赖于此。”
霍峻似乎被吹捧得开心,笑道:“峻掌管二军水师,若不能处罚公正,将何以立威?今夜之事,让子翼兄见笑了。”
蒋干迟疑些许,说道:“将军虽以军法治军,但恐将军有不顾大局之嫌。”
霍峻看着一副为自己思量的蒋干,心中暗笑,却也在认真配合他的演出,面露不解问道:“子翼何出此言?”
蒋干与霍峻对位而坐,认真分析说道:“甘中郎乃刘公帐下将校,今将军执掌大权,不顾刘公颜面处罚。若让刘公知晓甘中郎之事,当会心生不满。即便刘公以宽容之心相待,但甘中郎及刘公帐下将校又怎会心无怨言。”
看着沉默下来的霍峻,蒋干继而又说道:“将军不为自己而思,亦要为刘扬州而思。刘扬州与刘公共取江东,今两军将校怎能心生龃龉呢!”
闻言,霍峻冷笑一声,说道:“刘豫州枭雄也,能得人心。今入江东以来,多有喧宾夺主之举。今若不假借律法处置,以制其心……”
说到一半,霍峻似乎意识到什么,紧忙改口,说道:“子翼兄规劝有礼,峻当注意一二。”
蒋干抓住霍峻泄露的那十几个字,心中已是了然。眼眸精光一闪而过,迅速又换上无害的笑容,说道:“干乃外人,不知内情,妄自谈论,望请见谅。”
霍峻眼睛斜视蒋干,似笑非笑,说道:“子翼可是奉曹公之命,下江东为其探查军事机密?”
蒋干捋着胡须,神情自若,笑道:“将军何出此言?”
霍峻一手抓住蒋干的袖子,冷声说道:“子翼入营以来,言语尽是探查我军机密,莫非峻不知否?”
蒋干略有慌张,却又迅速隐去,说道:“曹公攻略河北,征讨袁氏,怎会心记江东战事。今干而来,仅是仰慕将军而已。”
“哼!”
霍峻探头靠近蒋干,厉声说道:“自君以布衣入营拜见,峻便知君欲行劝降之事。君如此欺骗与我,莫以为我剑不利否?”
剑微出鞘,寒芒渐露。
蒋干额头流着汗水,说道:“既然如此,将军为何请干入营,又设宴款待。莫非将军有欲归顺朝廷之意?”
霍峻起身按剑踱步,大笑说道:“大丈夫处世,当上报君恩,下结情义。言行计从,祸福共之。今长公子以太守授之,又拜都督之职,峻又安能行不义之事。”
“那将军之意是?”
霍峻转身看向蒋干,沉声说道:“今设宴款待足下,有欲见君之风度,亦有让君替某传话之意。”
“传话与谁?”
“曹操!”
霍峻身姿挺拔,单手扶剑,大笑说道:“峻素闻司空有吞吐天下之志,欲行王莽篡逆之举。峻军略不济,愿于江东待司空举兵南下,战于大江之上。”
“王莽!”
蒋干望着英气勃发的,年轻气盛的霍峻,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说道:“将军英气勃发,敢与司空约战,乃世间少有之人啊!”
“年轻者,若不气盛,何谈为年轻人!”
霍峻嘴角上扬,笑道:“韩信二十有八之龄,爵至齐王。二十九岁之时,四面楚歌之于项羽;霍去病十八岁从军,爵至冠军侯。二十有二之龄,横扫漠之于匈奴;今峻军略或不及前人,但心欲效之。”
蒋干看着在自己眼前挥斥八极,尽显豪迈英烈之气的霍峻,心中本欲讥讽他,但想到霍峻迄今为止打出的耀眼战绩,却又说不出口。又想起自己二十几岁还在籍籍无名之时,不由对当下的霍峻心生敬服。
曹操是何许人也?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帐下良将谋士千人,拥百万熊虎之士。身经百战,扫除中原群雄,仅差几步便能一统天下的枭雄。
霍峻呢?
仅是区区一个太守,临水列阵大胜联军,名声鹊起的年轻将才。
二者身份资源完全不匹配,今却在他面前放下与曹操约战的话。不是盲目自大之人,便是心有韬略之徒。
蒋干长揖而拜,说道:“将军心有大志,干深敬服之,必将君之言语转告司空。”
就在霍峻准备与蒋干继续闲聊之时,侍从拿着书信在帐外汇报,说道:“都督,友人来信。”
霍峻面露歉意,说道:“今有军务暂且告辞。”
“将军慢走!”蒋干趋步而送霍峻出帐,说道。
侍从见霍峻出来开口说道:“此乃雷将军书~”
“咳!”
但见到身后跟着的蒋干,侍从似乎意识到自己失言,继而沉默不语。直到霍峻离开,侍从才将书信交到霍峻手中。
蒋干盯着霍峻的背影,回想着刚刚发生的一幕,雷将军?
蒋干扭头看向周睦,问道:“干与雷将军有旧,不知雷将军今在何处镇守?”
周睦头冒问号,说道:“我军之中并无姓雷的将军,先生可是记错了。”
“嗯?”
蒋干眼睛微眯,似乎他联想到什么。雷将军?是江淮那个雷绪吗?
果然霍峻所图甚大,今江东未克,便欲勾结雷绪、梅乾等江淮巨寇。
蒋干疯狂脑补之际,霍峻笑吟吟的回到大帐中,手中‘雷将军’的书信早被他不知扔哪里去了。
蒋济见霍峻回营起身,问道:“何如?”
霍峻示意蒋济坐下,笑道:“蒋干心思细腻,某已在言谈举止中透露些许信息。”
蒋济为霍峻倒了盏茶,说道:“都督欲示己方内乱,以安曹操之心。今蒋干北上,必能如都督之意。”
霍峻为蒋干演了这出戏,不为其他。仅向曹操表明江东二刘也有矛盾,刘琦帐下有不满刘备之人,刘备有吞下刘琦之意,让征讨北方的曹操安心北上而已。
至于为什么怎么安排,霍峻与刘备通过气。今曹操已初定河北,但江东未克。不如展示自方有内乱之嫌,以骄曹操之心,免得曹操提前挥兵南下,为江东争取更多的时间,用来操练水师,精选兵马。
霍峻抿了口茶,笑道:“就恐曹操以为峻乃狂妄之徒!”
闻言,蒋济哑然失笑,说道:“都督不是吗?”
“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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