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大明肝生活技能 第126节
很多人都认为明代优待读书人,优免读书人名下的土地田赋,其实这是错误的。
有功名官员能够优免的是杂役,并不是赋税。
大明朝百姓身上的负担主要是两个,一个是基于土地的赋税,另外一个就是基于人丁的杂役。
赋税很容易理解,就是土地产出粮食,按照比例征税。
杂役就是基于人口分担的义务,按照人口比例派人去给官府免费干活。
这些活儿包括修城墙、修水利工程、运送粮食、给官老爷抬轿子等等。
连给官府做衙役,其实也是一种杂役。
有明一代的杂役是很重的,很多百姓将自己的户籍投效到有功名的读书人名下,就是为了免除杂役。
只要是官府登记在册的土地,田税都是少不了的。
可田税少不了,但是能不能征收上来,那就不好说了。
比如这位蔡员外,曾经做过南直隶户部员外郎,在官场交友广泛,衙役连他家宅子的门都进不去,更不要说是催征田税了。
城南很多庄子,看到蔡员外不交田税,那也跟着后面抗税,搞得每次去城南征税的税吏都没办法完成任务。
无法完成任务,就要被县里的老爷斥责,甚至要自己掏腰包补足欠税。
“蔡员外那么多土地,他又是怎么抗税的?”
林清远这段时间没少和蔡家扯皮,疲惫的说道:“蔡员外说他家这些年都没种粮,拿不出粮食交税。”
这个理由也行?
苏泽想到自己如果造反,也免不得要和这些“乡贤”打交道,他问道:
“那这些年蔡员外都种的什么?”
“蔡家那几个庄园都种的菘蓝。”
菘蓝?菘蓝不就是板蓝根吗?
“蔡员外是延平府织染大户,城里的染坊基本上都是他家的。”
原来如此,这蔡员外倒是理财有术,这家伙全部种的都是经济作物。
苏泽想到自己读研时候做过的课题,大明朝南北都缺粮,但是南北缺粮的原因是不一样的。
福建广州地区的土地亩产两倍于北方地区,长宁卫就广泛种植占城稻等优良的粮种了。
明明亩产是南宋的双倍,可福建依然缺粮食。
就连县衙每年应该拨付给长宁卫等卫所的军粮,往往也都缺斤少两,去年的到现在还拖欠着呢。
福建缺粮食的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贸易发达,种植经济作物的利益远大于种粮,所以大户都更愿意“改稻为桑”。
现在还不是最严重的时候,等到明末烟草传入中国,种植烟草利润巨大,福建的大户纷纷挖掉粮食,改成种植烟叶,导致福建明明亩产很高,却只能靠红薯充饥。
苏泽这下子明白了南平县征粮的难处了。
大户不种粮食,他们有人脉有力量抗缴粮食。
但是在考核征粮这项指标的时候,是以府县为单位的,方知府和白知县的考成结果,都和粮食能不能征收足息息相关。
大户不交,那税吏自然只能去盘剥小民了。
加上税吏从中贪腐,自耕农的负担越来越重。
等到了明末,再加上杂役和各种苛捐杂税,自耕农纷纷破产,形成流民大军。
不过现在矛盾还没到这个地步,但是征粮的矛盾已经很大了。
更不要说今年闹了几次倭寇,田地也没有好好打理,夏粮已经欠收了。
所以县衙对户房下了死命令,一定要从城南那几个大户那边弄点粮食出来,那些穷老百姓已经没有油水可榨了!
县官难做,不过白知县也是一名强势的县令,他手腕高超,苏泽准备好好看这位知县和大户斗法了。
苏泽在户房也没有熟人,只能向林清远表示遗憾了。
林清远也知道自己是病急乱投医,他只能求着苏泽给白知县美言两句,千万不要革了他吏员的职务。
苏泽进了城,直接来到了《拍案惊奇》的编辑部。
编辑部前聚集了不少衣衫褴褛的孩子,领头的是个身材矮小的男孩。
这孩子穿着破烂衣服,神情不卑不亢,和陈朝源行了一礼,那些围着编辑部的孩子就随他一起离开了。
“陈兄,刚刚那些孩子是怎么回事?”
“苏兄还是进来说吧。”
进门之后,陈朝源说道:“刚刚那些都是我们《拍案惊奇》的报童。”
“报童?”
“是啊,按照苏兄的意思,我们找了这些城里流浪的报童卖报,确实多卖了不少报纸。”
陈朝源叹息一声说道:“本以为这是行了善事,却没想到害了这些孩子。”
“城里的霸王社看上了卖报的钱。”
苏泽很快明白了其中的关节,他看不上一份报纸走街串巷赚三钱银子,但是很多人看得上。
霸王社是南平县城内的会社帮派,他们连惠民药局的免费药都要转卖赚钱,自然不会放过这一份报纸三钱银子的利。
“是我欠周全了。”苏泽说道。
陈朝源说道:“霸王社的事情这些孩童自己解决了,刚刚和我谈话的那个孩子,将报童组织起来,和霸王社狠狠的冲突了几次,这些孩子虽然小,但是从小在街头也自有一股狠气,他们团结一心以多打少,倒是让霸王社不敢伸手了。”
苏泽颇为惊奇,没想到这些孩子竟然能做到这一步。
“那孩童为何还要找陈兄?”
陈朝源叹息一声说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他们打跑了霸王社,却招来了采生折割人。”
第143章 一网打尽!
听到采生折割,苏泽的火气就上来了。
所谓采生折割,是大明律中的一种罪行。
苏泽的刑讼技能也有Lv1,大明律中对这条罪行是这么判的,“凡采生折割人者,凌迟处死,财产断付死者之家。妻、子及同居家口虽不知情,并流二千里安置。为从者斩。”
之所以判的这么重,就是因为采生折割是非常凶残的一种罪行。
所谓采生折割,就是一种人贩子和职业乞丐。
他们拐走孩子,如果能卖出去就卖出去,卖不出去的孩子就将他们的四肢折断,让他们上街去乞讨。
听到南平城内有这样的罪行,苏泽忍不住问道:“县衙不管吗?”
陈朝源无奈的说道:“被拐的都是些流落街头的孤儿,又没人提告,官府怎么会管?”
苏泽也明白了,大明朝官府讲究一个民不举官不究,被采生折割人抓走的都是些流落街头的孤儿,没有人告自然也就没有人管了。
陈朝源说道:“刚刚那个孩子名字叫彭安,是城里孩子的头头,他想让我帮他去衙门报案。”
陈朝源的族兄是讼师,他很清楚衙门的风格,他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又不是亲告,衙门十之八九不会受理。”
苏泽更是觉得心头火起,他问道:“难道这些采生折割人还和衙门勾结?”
陈朝源摇头说道:“勾结倒也未必,采生折割是大罪,又是下九流的勾当,公门中人怎么可能和他们勾结,只是这些人藏匿于市井之间,很难抓到,而一旦立了案子不能破案,上面的法司衙门就要问罪,衙门自然不愿意插手。”
苏泽一下子明白了,衙门不愿意插手,还是因为考成。
破案率,也是上级法司衙门考核的重要标准,采生折割这种凌迟的大案子,一旦立案就必须要破案,这也是为什么衙门不愿意受理的原因。
南平城内不知道多少命案,都因为没有立案而匆忙结束掉了。
苏泽想了想说道:“这等丧尽天良的事情,我必须要管。”
陈朝源敬佩的看着苏泽,但是他又说道:“这些采生折割藏匿于市井,流窜于城内外,就连官府也拿他们没办法,苏兄要怎么办?”
苏泽想了想说道:“等我找个人过来,可有腿脚快的,去长宁卫一趟,请个人来城里。”
陈朝源说道:“那些报童就可以。”
陈朝源立刻出门,追上了那些报童。
领头的彭安见到苏泽,恭敬的向苏泽行了拜礼,苏泽答礼道:
“是苏某思考不周全,害了你们。”
彭安不卑不亢的说道:“苏相公哪里的话,这些人在城里为恶又不关苏相公的事,我们要感谢苏相公仁心,让我们能饱腹活命呢!”
苏泽看着这个半大孩子说话文绉绉的,仪态神色也不凡,于是问道:
“你读过书?”
彭安昂着头说道:“曾开蒙过。”
能开蒙读书,证明曾经家境不差,看来这个彭安家以前小康过,也不知道遇到了什么变故流落街头。
苏泽也没有多问,而是说道:“我需你们中一人去长宁卫,找一人来城里对付那些采生折割人。”
彭安说道:“我去吧,我知道长宁卫在哪里。”
苏泽点点头,掏出一钱银子道:“注意安全,速去速回。”
这些孩子经常做些通风报信的活儿,但是彭安将银子交给苏泽说道:
“苏相公是帮我们,怎么能要先生的银子呢,不过是区区跑腿的小事,请苏相公在县学安坐,我这就把人给您带来!”
苏泽越看越是觉得这个彭安顺眼,果然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孩子实在懂事的人让人心疼。
苏泽收拾心情,和陈林二人结伴去了县学。
这一次熊岳依然没有来上学,海瑞说熊岳的母亲病情反复,熊岳在家中照料母亲。
这么一算熊岳的母亲已经病了半个多月了,苏泽和林陈二人相视了一眼,大家同窗一场,看来要去探病了。
海瑞家中也有老母,他早年丧父是母亲独自拉扯大的,对母亲十分孝顺。
他也很欣赏熊岳的孝心,对众人说道:“县学多事,我也走不开,我已经托人带了一两银子给他,伱们若是去探病,也带上我的心意吧。”
苏泽知道海瑞为官清廉,又倒贴钱教自己读书,每个月还要在县学里种田。
海瑞的俸禄还要积攒下来送回老家,竟然还挤出一两银子接济熊岳,三人都觉得心中很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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