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处心积虑十六年,方知是水浒 第104节
赵柽心中暗笑,这少年郎倒还挺能隐忍,同龄人中倒是少见,只是他故意这般说,一是为了试探下对方的敌意究竟从何而来,二是想看看对方此来的真实目的是什么。
如今观察,敌意恐怕和那首长相思有关,他自家都没想到,这首诗居然能传那么远,不过大理羡慕中原文化,于这方面比较在意,估计是有书商之类来往传播,既能谋利,又能彰显本领。
至于对方目的,按理来说,使团昨日刚到,断然不会今天就抬着礼物来王府拜见,这肯定是有什么目的,想要先一步搞好关系,然后一点点图谋。
可不管是两国交往,还是商贸往来,都不是他主持,这方面他根本帮不上忙,至于说想让他使力说上几句好话,那还不如直接给白时中送礼,甚至直接去谄媚道君皇帝。
赵柽继续试探,道:“皇子也觉得本王说得对吧,舞枪弄棒有何意思,吟风颂月才是风流,就不知皇子有何诗作,可否和本王探讨一番?”
段易长闻言,哪怕自诩心怀山川,此刻也有些绷不住了,这齐王……怎么脸皮如此之厚,那些诗词真是他写的吗?真是吗?!
赵柽见他不说话,又道:“莫非皇子不作诗词?”
段易长闻言,暗地里一咬牙,脸上却是微微发红,道:“王爷,易长诗做得不好,岂敢在王爷面前献丑?”
赵柽看他神色诡异,不由道:“何来献丑之说,若你写得不好,本王给你指点一二就是。”
段易长闻言,深吸了口气,慢慢道:“王爷,易长确实随身带了一首诗,可就怕不入王爷的法眼啊。”
赵柽看他演得实在辛苦,摇头道:“拿来本王瞧瞧。”
段易长从怀里摸出一张纸来,站起身恭谨地送上前去,赵柽瞅他一眼接了过来。
纸是桃红色的薛涛笺,窄细不大,上面是一首词,填的雨霖铃牌子。
雨霖铃这词并不好填,柳永造的词牌子都有难度,段易长这时没有回座,就在一旁站立,似乎是在应着赵柽的话,做出一副聆听指点的模样。
赵柽看这首词,看完一遍又看了第二遍,看完第二遍再看第三遍,随后嘴角慢慢露出一丝笑意。
段易长眼睛没有落在纸上,而是似有似无地在观察赵柽的表情。
只见赵柽将薛涛笺轻轻放到旁边茶桌上,道:“写的不错。”
“真的不错吗?”段易长立刻追问道。
“真的不错,不过……”赵柽道:“皇子可知苏黄?”
段易长小心翼翼地道:“王爷说得可是苏东坡和黄庭坚?”
赵柽点头:“本王劝皇子多看看这二位的词作。”
段易长揣摩不透,只好问道:“还请王爷明示。”
赵柽伸手一指桌上的薛涛笺,笑道:“有脂粉气!”
“啊?”段易长闻言脸色瞬间一变,随后尴尬道:“让王爷见笑了。”
赵柽摇头道:“写得确实不错,但雨霖铃这种牌子,唱的不全是金风玉露,更多的是凄切哀婉,要填写出那种落寞孤寂之感,不过你身为皇子,自是没有柳三变那种落魄经历,想要硬写却是写不来的。”
段易长闻言一脸恍然,随后道:“多谢王爷教诲,易长茅塞顿开。”
赵柽笑了笑,别看这鉴诗的事儿是自己提出来的,但这一步步下来却是对方在算计的。
先说仰慕自己,引出风流才子的称谓和长相思,又说甚么但有女儿处,皆唱长相思,把自家捧起来之后,再谈血性武艺,自家肯定便不爱听,想要扳回话题,那么按照正常的思路,就是要用诗词压对方一下,比较比较,然后对方便顺水推舟拿出词作来给自己看!
这小子从头到尾都在演戏!
明明想让自己看一下词作,却弄了这许多弯弯绕绕,不过这鉴诗恐怕只是开胃小菜,这段易长绝对还有其它目的。
第190章 我,段易长,从不求人!
段易长脸上带着温润的笑意,登上了马车,看着马车朝迎宾馆方向行去后,伸手放下马车帘幔,缓缓收回笑容。
他的心中有是些郁闷的,又有些无奈,他段易长可是从来不求人的,过去不求,现在不求,将来也不会求!
可是,来宋国之前,有人让他请宋国的齐王看词,怎么看?当然不能去求!
他略施小计,那齐王就上了钩,顺着他的意图一步步往下走,最后主动提出来要看词。
段易长吐出一口气,但是这件事没有完,看词是小事,稍稍用计对方便就范。
可接着还有一件事,那也是不能求的,却比这看词还要难上数倍,看来还是要想个办法,让这齐王主动去做才是。
段易长想到这里,剑眉紧锁,一双眼微微发了会儿呆,忽然冷哼出声,这齐王让他如此为难,他又岂能善罢甘休?
若不是这齐王写甚么长相思,又怎会有人让他来求看词?还更要求另外一件事?这太难为他了,都怪这齐王可恶!
但无论如何,他段易长不会求人!
赵柽笑眯眯地看着段易长离去,眼神落回到茶桌上,桃红色的薛涛笺安静地放在那里,被它的主人遗弃掉了。
赵柽拿起薛涛笺,又看了一遍那首雨霖铃,写的是真不错,有些微的脂粉气实属正常,因为这根本就是一名女子所写!
就不知这女子是段易长的朋友,还是红颜知己……
赵柽坐在椅子上喝了口茶,又闭目养神了一会儿,刚要站起身离开,忽然外面雷三进来,低声道:“王爷,戴宗派人送信。”
赵柽猛地睁开眼,道:“带去书房。”
片刻后,赵柽坐在书房中,前面地上跪着一个人,雷三送过来一只蜡丸。
赵柽拿过蜡丸,问这人道:“你叫什么名字?”
这人不敢抬头,回道:“王爷,小的叫王满银。”
赵柽道:“从哪里来?”
王满银道:“王爷,小的原是江州牢头,前阵子和戴院长一起上了梁山,这次乃是从那匪窝里来。”
赵柽这才点了点头,打开蜡丸取出信看。
信很长,但赵柽看着看着,目光忽然一顿,戴宗在信里禀报了眼下梁山的座次排位,第一乃是晁盖,第二是宋江,这第三却是……林冲?
赵柽想了想,面无表情继续看下去,待全部看完之后,将信交给雷三销毁,然后对王满银道:“传我口信给戴宗,不要作恶,莫露痕迹,梁山事了,乃算大功!”
王满银急忙磕头:“小的记住了。”
赵柽瞅他一眼,又道:“戴宗为本王办事,你既然能和戴宗一起走,想来也是个忠心不二的,到时……也记你一功。”
王满银顿时大喜,他这辈子从没想过会有此种际遇,他这个牢头虽然比李逵这种狱卒强些,但说到底在官府内就是最底层的人,连吏都算不上。
他和戴宗相识许久,这次上梁山,其实也是被逼的,若不去肯定会被治罪,毕竟以他和戴宗的关系,想不被牵连都难。
可谁知这一次竟是峰回路转,没想到戴院长居然有如此大的靠山背景,只要他日后小心行事,在梁山上保得命在,飞黄腾达便是指日可期。
叫雷三去账房支了钱赏给这王满银,又带他离去后,赵柽坐在椅上好一阵思索……
翌日,段易长又来,这却是头一天临走时约好的,趁着春暖花开,去郊外跑马。
原本赵柽对这大理使团没甚么兴趣,甚至都不想宴请,不过昨天他忽地想起了一件事来,这件事极为重大,所以才答应了段易长跑马郊游的邀约。
既然是郊游,就不止两人,便是带了许多亲随下人,又有不少东西物品,要在郊外野餐玩乐一番。
段易长来到王府,马匹车子都在府门外停靠,他进里见到赵柽礼道:“王爷,易长给王爷备了一匹大理好马,还请王爷过目。”
“大理好马?”赵柽看着段易长一脸诚恳表情,道:“如何个好法?”
段易长微微一笑:“王爷,我大理马神骏耐跑,力大性憨,自然都是好的。”
大理每年要卖到大宋最少五六千匹马,虽然听起来数量不多,但对大理来说,却是一笔很大的收入,只是这些马都不是作为战马使用,即便军中会用一部分,也都是作为运送粮草辎重的辕马。
大理一直想把马卖到大宋军中做战马,但大宋并不傻,大理马耐力确实足够了,可马高还有速度都达不到战马的标准,所以一直不理会这个茬。
赵柽看着段易长,似笑非笑道:“耐跑性憨倒是真的,不过这神骏……”
段易长也不恼,道:“王爷有所不知,我大理最近两年培育出一个新的马种,唤作彩云驹,并不输于蕃马西夏马。”
赵柽倒是从未听过这个名字,有些疑惑道:“不输于蕃马和西夏马?”
段易长笑道:“王爷看看就知,也不妨和府上的马比较一下,这匹马是易长送给王爷的礼物。”
“那本王倒是有些兴趣了。”赵柽点了点头,想看看这彩云驹到底什么模样,如果真如段易长所说,这件事他倒是要仔细思量一下了。
陇右那边已经开了三座马场,虽然马养起来了,但数量和规模却远远达不到需求,要知道西夏每年产的良驹就可达到七八万匹,青唐马,大宛马,蒙马都有,都是战马品种。
但陇右如今的三座马场也不过年产一两千马驹,虽然是因为财力所限,无法和西夏全国相比,但这和赵柽想要的差上太多,陇右养马可行,但他实在没那么多钱,毕竟他在陇右还有别的事情要部署安排,都需要大笔的银子砸下去。
倘是大理真能培育出接近蕃马夏马的品种,倒也不妨打打大理的主意。
赵柽道:“既然段皇子说得如此笃定,那不妨让本王瞧瞧这彩云驹。”
二人出府门,赵柽就看到外面停了两辆马车,还有段易长带来的十几名大理亲随。
拉车的是普通大理马,但在最前方却有两匹马,一青一红,体型高大,虽然还比不上青唐马,却也不遑多让,除了身高之外,其他特征都和大理马差不多。
赵柽微眯双眼,这应该是大理马和不知什么种类的马,培育出来的新品种,虽然看起来高大了,但速度和灵活度却不知怎样。
段易长看出赵柽的疑惑,笑道:“王爷,这彩云驹眼下可是我大理的国宝,速度力量不输于蕃马夏马,而且耐力更好。”
赵柽点了点头。
段易长又道:“尤其是王爷看到的这匹青马,乃是眼下培育出的彩云驹里最上乘的一匹,唤作青锋,日行一千,夜走八百,可是真正的宝马啊。”
段易长此刻心内在滴血,彩云驹是他培育出来的,自小便是有了这个念头,大理马多,可以给他无数次尝试的机会,些年来终于成功。
虽然说和真正的蕃、夏马相比起来,还有些距离,但是确实可以作为战马使用了,而不像以往只能套辕拉车,驼载货物。
这彩云驹目前数量不多,只因培育困难,但这也只不过是时间问题,假以时日他有信心将彩云驹这个新马种壮大起来。
眼前这匹青锋,却是所有彩云驹里最好的一匹,这本是他的坐骑,如今却要送出去!
段易长心内在滴血,这匹马连宋国皇帝他都没舍得给,如今却要送与齐王!
他段易长一生不求人,为了那件事,他想出一计,趁着跑马郊游这个机会,把这匹青锋马送给齐王。
这样的好马,堪比宝马,你齐王总不能白收吧?
你宋国不是总说自家乃天朝上邦,气度宏大吗?你齐王收了马总要客气一下吧,问一下我想要点什么吧?
那我就将那件事提出来,这不是我段易长求你的,是你主动问我要的!
赵柽看着眼前这匹青峰,看架子毛色马型,确实挺入眼,只不过这是新品种,他没有骑过,不了解这彩云驹的性子特点,倒是不好评价什么。
只是他瞧到段易长那确实有些肉疼的神色,又看了看后面那些普通的大理马,忽地摇头道:“段皇子,本王不懂马啊。”
什么你不懂马?段易长闻言心里就是一突,自家不会是明珠暗投,对牛弹琴吧?大宋皇子不懂马这种事情好像说不太过去,尤其你齐王管兵,怎能不懂马?
段易长笑道:“王爷太过谦了,王爷才华横溢,学究天人,又怎会不懂马呢。”
他此刻心中又想,就算你不懂马,可这青锋一看就非比寻常,你总不会连这都瞧不出来吧?总之,你不好意思白收吧?只要你收下后客气开口,我就提出事情,做完之后,你齐王府我便再也不来了。
赵柽看着他道:“本王确实不懂马,看什么马都一个模样,四条腿能跑,都差不多啊。”
段易长听着这话,哪怕性子再阴沉,心中也不由来气,道:“那可能是王爷府上没有青锋这种宝马,所以才会如此想吧?”
赵柽看了看他,摸摸下巴:“本王倒也不太了解这些,府上马却是不少,或许真如段皇子所说,都是普通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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