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处心积虑十六年,方知是水浒 第238节
因为外面各处都画涂了明教的标识,便引来江宁分坛的人询问。
这一询问不得了,江宁分坛的人立刻被震惊的无以复加,圣教光明右使此刻竟然就在城中,而且还从别处带来了不少教众。
江宁这处分坛的分坛主叫做端木能,虽然只是个掌旗使的身份,但却是一方教头,权利很大,得知此消息后立刻前往秦淮河畔的那处教点,光明右使他自然没见到,不过却看到了同为掌旗使的穿山虎姚猛。
两个人都是赤色旗使,虽然端木能是地方教头,但这穿山虎姚猛却是直属光明使麾下,身份更高,更加尊贵,于是交谈甚欢。
江宁分坛的明教教徒足足有三千多人,在庐州曾化名姚猛的姚平仲听到这个消息便是吓了一跳,这三千多教徒在城内无疑是一颗背刺,他回去后急忙向赵柽禀报。
赵柽听了不忧反喜,对姚平仲口耳秘附一番,直说得姚平仲冷汗直冒。
按赵柽的意思,从东京带来的绿柳庄教徒除了去清凉寺那些外,此刻城内只剩下八百多人,想要做这桩大事却是有些少,难以斩尽杀绝,而又不能让禁军冒充教徒,而这些人来的正好。
赵柽的计划其实有些复杂,无论哪个环节都不能出现错误,一但出现错误,便极有可能导致整个计划失败,使自家徒劳无功不说,甚至还会陷入被动境地。
城外欺骗方七佛,以光明右使身份,假意与对方商量偷袭江宁,将对方骗进城中坑杀。
城内欺瞒明教江宁分坛,利用他们一起去杀江宁城内的士族,且事后还可以用这些人去背锅,毕竟这些江宁明教分坛的教徒接应贼军,屠杀士族是不争的事实,此处毫无漏洞。
这是对方腊军,对明教的谋算。
而对士族,便是一开始的关城闭门,做了一个瓮中捉鳖的计策,接着为防止他们在城中大闹想要离开,又让外面的武松罗金水等人演了一出无中生有,树上开花的妙计。
最后则是祝秀娘,祝秀娘这颗棋子,并非闲棋,也并非赵柽见色起意,就想要强行霸占,而是将她作为一步重要暗子,毕竟整个江宁城所有士族都死光了,哪怕有明教背锅,证据方面毫无破绽可循,但于情上却有些说不太通,没有漏洞不代表就肯定是真的,毕竟人全死没了,死无对证。
而有祝秀娘在,做为仅存的江宁城中士族之人,赵柽将她纳入府内,哪怕只有她一个,便也足矣堵住悠悠众口,让心有疑惑之人无法猜辩,毕竟还有士族人在,且嫁给了他秦王,也算是与士族联姻。
至于赵柽有意无意对祝秀娘透漏他想要做的事情,让祝秀娘心中猜疑,这也是其中算计,就是要让她知道,甚至让她确定此事就是他赵柽做的,否则将来回了东京,她疑虑不减,处处寻觅此事痕迹,暗地里偷偷调查,反而坏事。
至于如何既让她知道,又要她死心塌地不透漏消息,不想办法报仇,赵柽还没有想好,杀是不能杀的,至多回去后关起来不让见人就是了。
一整套连环计下来,随后就是各种布置,切割城内区域,布下种种埋伏,般般陷阱,等着方七佛进城来个关门捉贼。
第三日早晨,方七佛军在江宁城外展开了自围城来最猛烈的一次攻击,兵丁们不要命地往城下涌去,其中有些早就入了明教的教徒,便大喊着教内口号,挥舞刀枪,悍不畏死,哪怕被羽箭射倒在地,却依旧挣扎着向前爬去,口中高呼:“光明大界,真空家乡,无生无死,永世光芒!”
这些口号声越来越响,到最后江宁四周城底,竟然全是震天的口号声,包括远处没有过护城河的军队,也都在一起高喊。
城头上,守城军将全都心惊,贼军在这连天的口号之下,仿佛不怕死不畏疼一般,就算是受了伤,却也浴血前行,看着让人阵阵头皮发麻,心中惊怵。
而经过几番冲城,下方开始有云梯竖起,这些云梯疯狂地向城头搭来,有的被守城士兵眼疾手快用长枪棍棒给拨偏,有的则一个没注意就被上方的勾索紧紧抓在城垛之上,这时下面一坠,便被重力锁死再难撬动。
而就在攻城兵丁顶着盾牌,攀着云梯向城上爬行之时,四面城头先后把烧得滚开的热水顺着云梯向下浇去。
这些热水都是在火上沸腾滚动时取下,此刻披头盖脸往下一倒,就算是顶着盾牌也承受不住,踩云梯攻城的兵丁大多着的是布甲,又没有覆面,手脸皆露在外,只要有皮肤碰到,便立刻惨叫不止,没了气力攀梯,许多都摔落下去。
而就算是浇到身上,如今天热,布甲之内少着衣物,瞬间浸透,也无法承受,只是云梯上多呆几息,便同样掉落下去。
可即便如此,方七佛犹自不肯撤军,又重新组织攻城兵卒,穿上皮甲厚衣,继续进攻,但城上防范实在太严,这一场攻城战直持续到下午,依旧没有一个兵卒登到城头,随着城下一片片死尸的增高,方七佛这才令人鸣金收兵,将进攻的队伍撤回到了护城河对岸……
第359章 红烛摇曳光影黯
斜阳西下,如胭脂红透西天,暖风吹荡江宁,夹杂着阵阵鲜血的腥甜。
城内的炊烟气愈发变少,许多人家已是日里一食,每午进餐。
江宁虽然富庶,但不代表着百姓家也都如此,数年的花石纲强征暴敛之下,能饱腹便已是大好光景。
而战时在一座城池内划分区域的事情少见,顶多只是街路戒严,盘查过往行人,并不耽误人们的正常出行和做工。
接着倘若守城不出意外,百姓大抵还能干上几个月乃至半年的活计,然后才会到无工可做,窘困在家的境地。
这个时候,或者更提早一些,官府会开始征调民夫一起守城,给民夫发放粮食让家户得以继续生存,而对家中没有壮劳力的门户,会赈粥予其维持生计,直到最后等不来援军,解不了围城,粮尽人死绝,彻底崩盘。
这是敌军围城后,没有支援情况下最正常的一种走势,当然,也有其他比较极端的特例,投降、突围、甚至杀民省粮,不一一赘述。
但此时似乎一切都在提前,省却了百姓还能继续做工的时间,仿佛竟直接跨到军民一起守城的时刻,而官府还没有征民夫和出补粮告示,这让城中一些自诩有见识之辈心中疑惑不解起来。
赵柽坐在府司后面客房,他依旧如前几日般饮酒,桌上却没有太多菜肴,看起来清淡寡素,他却喝得津津有味。
祝秀娘在前面瞅他,双眼内满是警惕,恬静的神色里还隐含着一丝恨意,赵柽微微动了动,她便急忙做出向榻内躲避的姿态。
这时太阳彻底落山,丫鬟和婆子点燃了几支大烛台,照得四壁红彤彤一片,看起来十分喜庆。
赵柽借着酒意吟了一首李义山的无题,随后拿起一枚果子向祝秀娘丢去。
祝秀娘哪里肯接,便听得“哐当”一声响果子坠落在地,原本新鲜光润却即刻破了皮,露出果肉,沾满土尘。
赵柽见状冷笑一声:“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城内百姓之家煮粥为食,日里一餐,秀娘如此糟蹋食物,乃是罪过!”
祝秀娘气忿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百姓既已食不果腹,王爷却还在饮酒为乐,怎不问问自家,这又是何种道理?”
赵柽阴沉着脸看她,当前已是再也不提什么尊卑有仪,礼常高低,反而处处针锋相对起来。
他道:“秀娘这是在指责本王吗!”
祝秀娘嘲讽道:“王爷莫非不知墨家非命?人祸起于己,又岂始于天?”
赵柽怒极而笑:“你学张横渠,又与本王谈甚墨家?”
祝秀娘揶揄道:“本朝奉儒家,王爷为何又不尊?”
赵柽哼了一声:“倒是伶牙俐齿,本王哪里不尊,本王的四句说教莫非不是儒家?”
祝秀娘小脸素淡:“掺了佛家的道理于内,怎能称儒家!”
赵柽深吸了口气:“周、邵、张、程之学,就不掺杂道家了?”
祝秀娘滞了一下,侧过头去不再说话,只是嘴角露出一丝轻藐。
赵柽冷冷地道:“秀娘你要记得,本王说什么你只应着就是,莫要试图激怒本王,否则于你不利!”
祝秀娘闻言立刻转过头,盯着赵柽眼睛道:“王爷这是恼羞成怒了吗?既不肯放民女离去,那么杀了便是,也不必每日看着心烦!”
赵柽瞅她片刻,缓缓地道:“秀娘以为我不敢杀你?”
祝秀娘闻言,几乎瞬间双眼冒出怒火:“秦王殿下还有何不敢做之事?这满城人丁,皆在你掌控之下,哪个又不敢杀,哪个又不能杀?”
赵柽皱紧眉头,轻喝道:“闭嘴!”
祝秀娘道:“为何要民女闭嘴?王爷既然想做,就不要怕被人说,王爷若是从未想做,又何惧被人说!”
赵柽脸色难看,“呼”地一下站起身形。
祝秀娘微微不屑道:“王爷被民女说到了痛处,想要暴起杀人吗?民女归不得家,生不如死,王爷杀了民女最好!”
赵柽冷笑:“秀娘,你真以为本王不会动手吗!”
祝秀娘脸上露出无所畏惧的神色,道:“王爷既然起了杀心,何必再行废话!”
赵柽闻言,忽然怒意渐渐收敛,转而换成另外一副神情,他目光炯炯道:“本王确实起了一种心思,但却不是杀心!”
说罢,他向前走出两步。
祝秀娘原本从容淡定的表情骤变,脸上忽然隐隐现出慌乱,她道:“恶王,你想干什么!”
赵柽道:“秀娘既然连死都不怕,还问本王干什么?”
“我什么都不怕!”祝秀娘身子向榻内移了移:“赵柽,你少要威胁恐吓于我!”
赵柽笑了笑,又再向前几步。
“如此甚好,本王还担心秀娘你有所畏惧,那便太过无趣了。”
祝秀娘看赵柽越来越近,小脸白了起来,整个身子都几乎挪到榻上:“赵柽,你,你不要过来……”
赵柽摇头道:“这却让本王纳闷了,秀娘你既然什么都不怕,既不怕死,又不怕杀,为何要怕本王过来?”
他说着已经走到榻前。
祝秀娘此刻已经移到了床榻里面,蜷在角落里:“赵柽,你,你……”
赵柽坐在了榻边,笑吟吟地望着祝秀娘,目光从上到下,最后落在一双小巧的绣花鞋上。
祝秀娘眼神随着他的目光落下,急忙把纤白足踝往裙里缩了缩。
赵柽道:“穿着鞋子在榻上便不好了。”
说完,他身体往榻内探去。
“啊!”祝秀娘惊呼一声:“赵柽,你别过……”
只见赵柽出手如电,也不知使了个什么法子,只是眨眼间,手上便多了一双绣鞋。
他笑道:“在榻上就得有个榻上的样子,你见谁家女儿穿着鞋子坐在上面?”
祝秀娘瞬间一阵失神,根本不知道赵柽怎么脱去了自家鞋子,她紧咬樱唇,身子紧紧贴着榻内的墙壁。
这时,赵柽开始伸手放银勾上的帘幔,随着他手指滑动,那两面幔帐“哗啦”一声垂落下去。
祝秀娘顿时失色,“赵柽,你,你不要,啊……”
帘幔外,红烛摇曳,帘幔内,光影黯黯……
第360章 刀剑森寒夜阑珊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窗外夜色更浓,天边星月似乎倦怠得已经陷入沉睡。
赵柽听着枕畔隐隐约约的啜泣,轻轻伸过手去,那边却猛地向后一缩,传来幽咽悲忿的声音:“禽兽……”
这时外面忽然响起了微弱的敲门动静,赵柽心中叹口气,望向那边道:“什么事?”
外面丁大蟹道:“王爷,时辰差不多了。”
赵柽想了片刻,随即起身,慢慢穿好衣袍,刚想要撩起帘幔离开,身后忽然低低的慌乱:“什么时辰差不多了?”
赵柽沉默了几息,道:“贼军攻城了,本王要出去主持战事,不能有丝毫懈怠,否则一但贼军入城,后果……不堪设想。”
“夜里攻城?你,你在骗我,你是要去……”一只手柔弱地拉住了他的袍子。
赵柽将那手从自己袍上拿下,放在一边道:“谁说贼军不会夜里攻城?那毕竟是魔教起事,都有拳脚武艺,说不得城内还有魔教存孽,要与贼军里应外合,坏了江宁!”
“不……”祝秀娘仿佛想到了什么,便立即想要坐起,却瞬间“哎哟”一声再次跌卧下去,随后用了所有力气,再伸出手去拉赵柽,但这次却拉了一个空。
听着门开门关,脚步渐远,她在榻上发起呆来,一脸的错愕和惶恐,片刻后,竟放声大哭起来。
丫鬟和婆子战战兢兢靠近,丫鬟小声道:“娘子可有什么吩咐?”
帘幔内,一只枕头丢出,伴随着哭泣的声音:“走,全都给我走……”
赵柽出了宣抚司,神色凝重地奔向西城,他骑着大肚子红马,就是之前的那匹黄马,几个月下来,黄马的毛鬃已经变成了暗红发亮的颜色。
这马骑着很稳,比千里独行一盏灯要稳,虽然千里独行一盏灯也带了过来,但赵柽却很少骑,尤其在夜间,夜间不好骑白马。
到了西城直上城头,此刻距离子夜大概还有半个时辰光景,姚平仲张宪两个都在,看到他后急忙过来禀报军情,赵柽仔细听完微微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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