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处心积虑十六年,方知是水浒 第257节
赵柽笑了笑,道:“吕将,本王听说过你,是因为上书朝廷要求惩办朱勔,才被处罚永不录用的吧?”
吕将冷哼一声:“狗王,要杀要剐,尽管使来,何必多言!”
赵柽摇了摇头:“若要杀你,在杭州城头就杀了,又何必等到现在?”
吕将闻言一愣,赵柽说的是实话,在杭州城头时他曾经醒来一次,看见遍地尸首,不但汪公老佛死了,就是庞万春、邓元觉也都死在了城上。
赵柽又道:“吕将,看你年纪轻轻,家中还有何人?”
吕将不答,他有点弄不清赵柽意图,城上没杀,如今还不杀,他自忖之下,并没有什么值得赵柽利用的地方。
他既不是圣公的子侄,也不是圣公的嫡系亲信之类,能做上军师的职位,只因为他读的书多,无论明教还是圣朝,都需要他这样一个饱学的读书人存在。
他并不是妄自菲薄,这一切他都看的清楚,但这不耽误他憎恶朝廷糜烂腐败,不耽误他痛恨朱勔鱼肉百姓,把江南搅乱得一团黑暗,也不耽误他信奉明尊,以光明为心中最神圣的目标。
赵柽看他不言语,再道:“你是读书人,那本王就以读书人的身份与你说话。”
吕将皱了一下眉:“我早就不读那些迂腐之书了。”
赵柽不理他话茬,只是继续说道:“你既读书,又是太学生,通古知史不在话下,本王且问你,你觉得似方腊等人能成大事吗?”
吕将没想到赵柽有此问,本还以为他要用书上的大道理压自己,谁知言语之中竟是瞧圣公不起,便怒道:“圣公岂可轻视!”
赵柽哂道:“本王只问你觉得他可成大事吗?”
吕将深吸口气,咬牙道:“可惜圣公不听我言,若听我言直下江宁,哪有今日局面!”
赵柽摇头:“听了又如何?就算江宁暂时失陷,你们又岂能守住?你等逆军,事无法度,行无律令,内部混乱不堪,既以起事,还用明教教规管理朝上军中,焉可长久?”
吕将怒道:“虚无之事,任由你说,既没下江宁,你如何说都是!若下江宁夺取长江天险,进可直打中州东京,退有天堑对峙,何来不会长久?到时再立法度也不迟!你赵宋朝廷奢靡腐败,昏君重用奸佞,以花石劳民伤财,把江南一地搅得乌烟瘴气,民不聊生,我圣教高举义旗,得万姓拥护,早晚必将推翻你赵家朝廷!”
赵柽瞅他激动,伸手摸了摸下巴,换了个说辞道:“吕将,那你觉得方腊当时为何没听你言,直取江宁呢?”
吕将闻言一滞,仿佛打了鸡血一般的情绪猛地弱了下来,有些悻悻地道:“圣公并非糊涂,而是要先抓朱勔,给江南黎民百姓报仇雪恨,才不听我言,圣公乃是仁义之君!”
赵柽道:“军国大事,岂能凭意气用事?方腊性子这般,一次错就有两次错,一次不听你言,就有二次三次。”
吕将瞪了赵柽一眼,扭头不语。
赵柽笑了笑:“做个教主也就罢了,能力也就及此,可造什么反,起什么事呢?本王瞧他没既没人君之德,亦无人君之像!”
“你!”吕将气得转过头来:“你不要得意,圣公早晚会打回杭州,再下长江,擒拿昏君,掀翻你朝堂!”
赵柽微微一笑,冲前面摆了摆手,张宪立刻过来提起吕将朝外走去。
待到门前时,赵柽忽然再度开口:“如今两浙州县已全部收复,方腊败退,龟缩帮源,我大宋天军已经层层围困,逆贼覆灭只在朝夕之间,甚么江山社稷,逐鹿中原,不过是昨日黄花,好梦一场罢了……”
“你说什么?”吕将听到这话拼命回头喊道:“你在骗我,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他想要挣着转身,却被张宪扯住后面绑绳,用力推搡了出去……
隔一日,赵柽收到童贯战报,大胜仙游吕师囊贼军,杀敌五六万,吕师囊带着亲信几十人跳海而逃,不知所踪,至此,整座浙东,已全部收复,童贯大军自发报起已经开始返程。
又隔一日,收到姚平仲密信,刘延庆按照郓王计策,屠杀帮源四周村落,初时顺利,后来却遭遇贼军埋伏,折损了五六千人弑羽而归,就是连山火都没有放得起来……
第380章 童贯收徒
过了几日,帮源那边没什么消息,显然按兵不动,童贯却在此刻回了杭州。
童贯志得意满,收复浙东天大功绩,早就写奏折呈报东京,见了赵柽也不住夸耀一路披靡,无往不利。
尤其是到台州时,大军未到,台州守将就率众跪于路边乞降,真是从未打过如此舒心的战仗。
赵柽有些纳闷,方腊军不同于其他造反军队,乃是明教的根脚,他从江宁过来,哪怕俘虏些人也从不轻言投降,毕竟信奉明教少有怕死之辈。
而能做一州守将,肯定在明教之中是宿老砥柱,怎么一刀一枪未动就投降了?守不住城至少还能逃走,哪里这般轻易地背叛顺服?
不过赵柽想童贯看人眼毒,性子又颇疑心,当不会被蒙骗才是。
童贯看出他疑虑,解释道:“王爷,这守将乃是京东路绿林,入魔教时间不久,因为武艺高强才得方七佛重用,对魔教并无太多归属,我与他深聊,却也对军阵颇有见地,对我大宋抱有忠心,只是恨朱勔祸国殃民罢了。”
赵柽疑惑瞅童贯一眼,这可不似他的行事,童贯自傲,极少夸人,何况是夸一名跪地乞降的绿林?上一次他公开夸人的时候,还是从卢沟带回的马植呢。
童贯这时讪讪地笑了笑:“王爷,此人根骨极好,武艺根基打得极牢固,臣……已将他收为了弟子。”
“嗯?!”赵柽闻言微微一愕,眯了眯眼道:“道夫收这人为弟子了?”
童贯点头道:“正是如此,我听王爷良言相劝,觉得收徒之事不能再拖延下去,所以便抓紧寻找衣钵,处处留意各色人等,在浙东可谓煞费苦心,直到看了此人才发现他天分极高,适合臣之武艺。”
赵柽似笑非笑道:“这人可自愿行那宫事去学转日针?虽为降将,但逼迫反而不美。”
童贯脸上露出一抹会心笑容:“王爷,他自小练武,伤了经络,不必行那宫事,也能学练转日针!”
赵柽:“噢?!”
童贯解释道:“王爷,他乃是几岁便习武,因年幼鲁莽,害了身体,导致奇经无火,六脉皆阴,毋须费那些宫事手脚,就能直接练转日针武艺。”
赵柽点了点头,思索道:“叫什么名字?”
童贯道:“这人唤作木双,小名豹丑,京东兴仁府人氏。”
“木双……”赵柽想了想:“道夫收徒,乃是可喜可贺之事,不妨唤来让本王瞧瞧,也当认识,知道出自你门下,免得以后遇见生出误会便不好了。”
童贯闻言大喜,赵柽这是承认了自家徒弟名分,有这一面之缘,说不得会有照拂之处,这对徒儿来说乃是天大好事。
他急忙派人去叫,赵柽坐在椅上静静等待。
过了半晌,就看童贯手下领着一名身材昂藏大汉走进堂内,看见两人后肩膀微微一塌,做出副毕恭毕敬模样。
赵柽上下打量这人,却是魁梧壮硕,臂腰有力,但脸上却戴了副金色面具,瞧不出本来面目如何。
赵柽心中没来由地感觉到有些熟悉,这人似乎之前在哪里见过。
童贯这时道:“豹丑,还不拜见秦王殿下!”
这人急忙跪倒在地,行大礼参拜,口中沙哑道:“罪民木双,见过殿下千岁千千岁!”
赵柽瞅他:“何故覆面?”
童贯在旁解释:“王爷,这木双斗狠,被京东路绿林群攻毁容,这才跑到江南投靠魔教,一张脸实在没法见人,就覆了面具遮挡。”
赵柽点了点头,淡淡道:“摘下面具给本王看。”
木双闻言稍犹豫一下,便抬手拿下金色面具。
赵柽看去,只见他脸上横七竖八不知多少伤痕,就是双眉也都横断半光,简直如修罗一般狰狞可怖。
他皱了皱眉:“这却真是可惜了。”
木双急忙又戴上面具,回道:“冒犯王爷了,小人有罪,小人虽然毁容,但愿学面涅将军遮貌杀敌!”
赵柽道:“想学狄武襄乃好事,只是本王不明,怎最初去投贼,如今又乞降?”
木双道:“罪民出身江湖,行事鲁莽,入了魔教才知他们想造反起事,却是不得抽身,只好待天朝官军前来,再率众投诚。”
赵柽道:“既出身绿林草莽,又会真思报国?”
木双磕头道:“身卑而不敢忘国!”
赵柽看他片刻,这才点了点头:“起来吧。”
木双闻言起身,小心翼翼地站到了童贯身边。
赵柽觉得这木双有些怪,他就是看着熟悉,但面容已毁,也想不起在哪里曾见过。
这人既然是台州贼军守将,那所言什么后来才入明教,因武艺高强得方七佛重用的事情应不为假,毕竟下面那些随降的军兵都可证明。
但是这人的名字却值得商榷,据赵柽所知明教内的大小教首确实没有叫木双的,但这并不能保证为真,毕竟他是后来才投奔过来,到方腊这边后改了名字也未尝可知。
不过赵柽没太在意,毕竟这是童贯自家事,浙东州县已经收复,童贯捡个弟子是好是坏都与他无关,就算以后欺师灭祖,学成反噬,也是童贯自作自受。
至于这人会不会是明教派进来的奸细,赵柽相信童贯自能查清,就算举荐领兵,但朝廷对这类降将从来都防范一手,不会给太大的官职重用,梁山众人就是例子。
又说了阵儿话后童贯起身告辞,木双跟着他走出府衙之外,这才长长出了口气。
这木双不是旁人,正是林冲,方七佛将台州交付与他,他本也想着用心守卫,从此在方腊的圣朝好好经营,扎下根基,荣华富贵徐徐图之。
男儿生于天地间,丈夫自豪迈,大不了从头再来。
可没想到的是方腊兵败如山倒,就算是方七佛也不知所踪,眼瞧着浙东路的州城都被童贯打下,最后只剩个台州孤悬,知道此番自家又是白负了志气,心愿即将再度成空。
扈三娘劝他弃城逃走,或是去仙居投奔吕师囊,或是远赴岭南避祸,待江南之事平息后再回来。
可他又哪肯,百般思索之下,就想出了毁面乞降的计策。
反正除了方腊方七佛几个,没人知道他真正身份,看过他真正面目,如今再把容貌一毁,就算是东京内的熟人也认不出。
扈三娘不愿林冲行此惨事,可劝说无用,眼睁睁看他拿刀自毁面容,哭得几乎昏厥过去。
林冲自不理会,他知道哪里这么好让童贯相信,转过身又杀了许多城内的明教老卒,足足有几百首级,这才提着跪在城门前乞降。
谁知童贯仔细盘查他过后,竟然询问起武艺,又摸他筋络根骨,最后竟然提出要收他为徒。
这却是林冲没有想到的,他本意其实无所谓真降假降,这些年到处逃,他早就烦了厌了,琢磨着投降后能跟着宋军回东京,既能找机会杀了高俅报仇,又可能混个一官半职。
他当时闻言心中大喜,成为童贯的弟子无疑会增加他杀高俅的机会,而且这样一来他也能在东京彻底站稳脚跟。
所以他立刻答应,至于童贯所谓甚么入他门下需要自宫之类,林冲毫不在意,就将自身情况,从小受过暗伤的事情说了一遍。
童贯也是高兴,他相中了林冲,还琢磨着如何劝他自残身体行那宫事,总不好按着强来,毕竟这是要传下衣钵的。
随后童贯又仔细检查他身体,得出了奇经八脉皆阴无火,根本不需要自宫就可练转日针,顿时欣喜过望,随后带着林冲又去征了吕师囊,直至回杭州。
林冲在府衙外边走便想着这些事情,他心中本来有些无法面对赵柽,这乃是人生难事!
但他已不是当年那个披枷戴锁离开东京的豹子头,一咬牙,见也就见了,只要不露出破绽便好。
赵柽并没问太多,他左思右索,自家回答并无纰漏,除了这个叫木双的名字。
这个名字若是有心人去琢磨,很容易会想到林字,但此刻却是无法更改了,当时商议起假名之时,哪里会料到有今日变化。
林冲心中有些懊恼,又思量着赵柽应该算不得什么有心人,高俅宋江那种才算,赵柽应该不会从这上面琢磨他名字真假。
送了童贯回府,林冲也回去,他此刻和扈三娘住在城外大帐,虽然是军帐,但因为眼下身份已然不同,乃童贯弟子,说不得回京后还会拜干爹,成为童贯的义子干儿,所以辛兴宗等人给他安排的是将帐,不但大,里面的一切东西都不短缺。
见他进来,扈三娘急忙在里面站起,低声道:“见到秦王了?”
林冲点了点头,随后又回身撩起帐帘四下看看,这才说道:“算是顺利。”
扈三娘闻言似是松了口气,拎起水壶要去煮茶,林冲道:“娘子不用忙了,过来歇着吧,我又不渴。”
扈三娘道:“天气炎热,煮好了可以凉下来再喝。”
林冲叹道:“辛苦娘子了,我亏欠娘子太多,待去了东京安顿下来,多雇几个丫鬟使女,就不用娘子操持劳累,只要静静享福就是。”
扈三娘闻言笑了笑,拎着水壶走出帐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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