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处心积虑十六年,方知是水浒 第3节
拜师周桐,十二岁武道有成,十三岁结交朝臣,十四岁暗中组织碎玉楼,广结天下好汉,十六岁使尽手段,提举侍卫亲军司。
这一步步走来,处心积虑,缜密细致,呕心沥血,乃至他整个人都有些麻了。
赵柽回到书房,打开了一只紫檀匣,里面是桃红色的薛涛笺,每一张上都有他才能看懂的小字和符号图画,这是未来的谋划。
他端坐在椅上,伸手取过一支小羊毫,开始写东西,写完之后丢进匣内,然后“啪”地一声上了锁。
接着赵柽整个人往椅子里一瘫,从上到下都垮了下来,仿佛没有了骨头一般,竟然就这般睡过去,他睡得很熟,幽梦还乡,瞳瞳往事,补习班夏令营,未名湖畔,长发黄裙,月圆花好,笛短箫长……
转眼已是十来日过去,这一天清晨,赵柽唤来雷三,将一封信交下,道:“送去给碎玉楼主黄孤,命他派人快马加鞭报给福建路安抚使黄觉,定要保密,若不得周全,毁掉亦莫使人看。”
雷三领命欲走,方转过身却又被赵柽叫住道:“既去楼里,顺便让简素衣查查高俅家几个儿子的过往,有什么腌臜事一并禀报过来。”
雷三闻言一愣,思想几息道:“此事小相公不必问简女侠,属下便知道个大概,那高俅没几个儿子,他只有一名干儿义子,乃是过继叔叔家的堂弟,唤作高坎是也,东京城百姓不喜他,叫他做花花太岁,又称高衙内!”
赵柽闻言双眉微皱,手掌扶住桌案,身子略微前倾,道:“雷三你说甚么?高俅不是生有三子,两子为官吗?”
“小……小相公。”雷三搔头讷道:“高俅膝下无子,这事儿许多人知晓,就算是城内的百姓也有耳闻,高俅乃是官家潜邸时的亲随,料得小相公不陌生,怎却忘记?”
赵柽自不陌生,只是他前世记忆,史书记载高俅生有三子,这绝不会错,就算错了,亦只会多不会少,是以,他对这高俅家事先入为主,从未细查。
赵柽面无表情看着雷三,这雷三乃东京土生土长,虽是地头蛇,却有几分侠义心肠,因路见不平失手打死人下了大狱,被赵柽救出来后一时忠心无两。
赵柽缓缓道:“高俅无子,只有义子高坎,是过继叔叔家的堂弟?”
雷三被赵柽盯得心中发毛,硬着头皮道:“却是这般,属下断然不敢在这种事情上欺瞒,且那高坎虽然份属堂弟,但却有传言,说是高俅年轻时私通自家婶婶所生,是以才能不顾伦常收为干儿。”
赵柽脸色古怪,半晌才吐口气摆手道:“你且去去,此事作罢。”
雷三满头雾水离开,剩赵柽独自一人于书房,他怔了片刻,自语道:“终是不对,为何如此?”
就此刻忽有管家前来禀报,说府外有人投拜帖。
赵柽命管家取帖过来,打开一看,原来竟是米公公说的老太尉到了,遂命管家传出话去,约了前堂相见。
王府内见客大抵有三处地方,是为前中后三堂,却也说不上厚此薄彼,只是关系亲疏不同,自有远近之分,前堂乃是见外客之地,中堂却是心腹之人可往,至于后堂只有亲眷才会到所处。
此前堂颇大,内设却也华丽,赵柽令人沏了两盏小龙团后,不过片刻管家便引进两人。
其中一人颤颤巍巍,老迈枯朽,手拄鸟仗,形似耄耋,穿件大红色蜀锦袍子,衣面却褶皱丛生,一见便是压箱底的物什。
另一人是名少年,见模样不过十三四岁,生得虽样貌寻常,但腰坚腿稳,目光炯炯,落在赵柽眼中,自然看出是习过枪棒的,且颇有几分根底。
老者双眼混浊,观前方椅上端坐一人,年少银袍,气宇出尘,便有些激动,甩开少年搀扶的臂膀,倒身欲拜,口中呼道:“昔内外提点殿前太尉洪信,拜见齐王殿下。”
赵柽看过米公公的信笺,知道前面这位洪姓老者的殿前太尉乃是虚职,并不是殿前司都指挥使衔挂太尉,否则也不至于落魄至此。
他示意亲随搀住老太尉,道:“免了免了,哪里用这般礼节,老太尉快坐下说话。”
亲随掺着老太尉坐到椅上,少年在前又见了大礼,赵柽笑道:“却是一脸英雄气概。”
少年腼腆,讷讷不知如何回话,气得老太尉猛磕手杖,却险些将那仗首处的鸟头磕掉,又自醒悟赵柽在旁,不由连声告罪。
喝了小龙团,老太尉满心感慨,言道当年仁宗皇帝曾赏赐五饼,至今不能忘。
赵柽便笑道府内还有许多,待走时也取五饼去,老太尉闻言自是声泪俱下。
赵柽相劝,与老太尉又聊了些仁宗朝旧事,忽地说到米公公,老太尉言道米震霆武艺厉害,枪棒精通,不输于李宪,且论起长寿李宪却又远远拍马不及。
赵柽闻言奇道:“可是童道夫的干爹李宪?”
老太尉道:“正是此人,不但带兵厉害,一身武艺更是无匹,米震霆须不弱他。”
赵柽道:“素有耳闻米公公习武,却未料如此厉害,李宪当年北地无敌,如此说来这些年倒是米公公藏拙了。”
老太尉道:“米震霆不喜朝堂,当年虽有声名,几十年过去,无人扬播,自不流传。”
赵柽点头,看向老太尉身后少年郎,这少年乃是老太尉曾孙,名玄阳,同辈排行第七,此番老太尉舍下脸皮前来东京,就是想为这曾孙求个出身,赵柽道:“玄阳,我来问你,武艺如何?”
少年涨红了脸,道:“回齐王话,寻常人可敌十不败!”
赵柽拊掌道:“妙也,可为十夫长了,不过我不想让你进禁军,想让你先做我亲随,你可愿意?”
第6章 竟是如此
洪玄阳不知亲随到底何意,立刻偷眼去瞧老太尉,老太尉闻言心中亦有些画魂,这曾孙洪七乃是家中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后辈,此番前来东京,本意就是求个禁军出身,毕竟从文不成,武艺却还尚可,却不料这齐王竟想收作亲随,他此刻也辨不出赵柽何意,但多年世故还知,急忙开口:“还不快拜谢齐王殿下!”
洪玄阳谢过礼后,赵柽道:“禁军如今亦不比当初,不然就让你从军便是,做我亲随自有亲随的好处,日后你便自知。”
老太尉爷孙俩自然称是,赵柽又道:“老太尉自均州来,若不愿回返,便在这府第临近处租间别院,也方便玄阳照看,期间用度可算在王府账上。”
老太尉顿时大喜,他已年过九旬,此番离家出门,便揣了不再活着回转看那些窝囊后辈的心思,就算是死也要死在这东京开封府,不由“哎哟”一声,就要拜谢。
赵柽哪肯让他拜下去,搀了一搀,忽然心中想到一事,沉默不语起来。
祖孙俩不知何故,不敢造次胡乱说话,老的只把小龙团的茶汤往肚子里灌,小的垂手低头动也不敢动。
赵柽捏过桌上拜帖,眉头渐渐紧锁,忽道:“老太尉大名洪信?”
老太尉不知何事,应了个喏,只顾发呆。
赵柽坐在椅上,摆正姿态,深吸口气,言道:“仁宗朝时,可有大疫爆发?”
老太尉混浊双眼开开合合,颤悠悠摸了把花白胡须,脸上露出追忆之色,良久才道:“殿下若是问其它事,未免遗忘,此事却当记得。”
赵柽道:“却是为何?还请细细道来。”
老太尉道:“那大疫罕见,京师波及,伤损军民甚多,官家施仁政,免税赋,赦天下,却不料大疫还是难平。”
赵柽道:“又当如何?”
老太尉摇头道:“若只如此,老朽也未必全记,只是当年官家曾遣老朽前往龙虎山请张天师祈禳此疫,一路颠簸,张天师至京城施法施药,治病救人,这才不忘。”
赵柽闻言径直站起,于堂中走了又走,片刻道:“老太尉就没在龙虎山上遇到甚么奇事吗?”
老太尉听得此话立刻浑身一颤,面皮发愣,半晌方苦笑一声:“几十年已过,有些言语憋在老朽心中实在难熬,如今也不怕殿下怪罪,我从未对他人讲过此事,总是怀疑山上道士捉弄于我,可细细寻思却又不像,左右没有答案,难受了几十年又无人可说。”
赵柽猛地停下脚步转头看来:“且说听听。”
老太尉思忖几息道:“我去那山上请天师,谁知天师早已洞悉我来意独自前往京城,我便受了道士款待,游玩许多景致,那山上宫内右廊最后处有一座伏魔殿,上面贴满封皮儿,道士说里面锁镇了魔王,我一时贪奇,倚仗权势命人揭开封皮儿,又掘倒里面的石碑石龟……”
赵柽道:“那石碑上可有字?”
老太尉“啊呀”一声,拄杖站起:“怪就怪在此处,那碑上居然刻着遇洪而开四个大字,就像专门等待老朽打开一般,随后老朽更是大了胆子,将下面地窖的石板也掀开,殿下,你猜如何?”
赵柽黑着脸不说话,只是深吸气。
老太尉自顾道:“只听得声若雷震,地动山摇,见黑烟滚滚,直冲殿外,当真唬得我目瞪口呆,罔失所措,逃了出去,遇到那主持真人细说详尽,道人居然怪我擅自打开镇压许多代的封印,放走甚么天罡地煞是一百几个魔君,我被吓得不轻,便急忙收拾行李,引了从人,下山回京。”
少年在一旁亦听得惊奇,道:“莫不是真有此种魔神之事?”
老太尉摇头:“老朽真不知晓,后来细细想去,怕是道人戏弄于我,只是那石碑上遇洪而开四字总是琢磨不透。”
赵柽此刻心中却不比老太尉平静,简直是捣乱了江海一般,他穿越十六年,处心积虑,步步为营,自忖并未出什么大的错漏,却从没想过,宋还是那个宋,里面怎还掺和了水浒?
怪不得这些年他心中时常生出古怪感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近两三年也时常听得一些绿林之人的名声,不过却琢磨有些人总是本来就有,并非杜撰,只是人多人少罢了,就未往水浒上想去。
还有高俅那厮只有一个干儿,这却是从了水浒,既如此那前些天在岳庙遇到的……
赵柽不由自语:“莫非林冲不成?”
他忽地念起一事,快步走出房门喊道:“苏石何在?”
苏石是王府的侍卫统领,份属御龙直,占着禁军编制,赵柽喊他便是要打听林冲一二。
没片刻,便有一名精瘦细高汉子小跑过来,赵柽道:“可识禁军内教头?”
苏石道:“属下不识总有人识,不知小相公是何差遣?”
赵柽道:“禁军内有一枪棒教头,生得豹头环眼,唤作林冲,去问问眼下如何。”
苏石应了声转身欲走,却不料再被叫住,赵柽又道:“顺便打听下他家在哪处,妥当了回来禀报!”
苏石风火离开,赵柽回到前堂看着一老一少大眼瞪小眼,不由笑道:“没甚事,老太尉再详细道道龙虎山便是。”
说话工夫,便已来到正午,王府里排了饭菜,招待了老少,又送了铜钱白银,嘱咐安排好住处再来叙说,两人千恩万谢离府而去。
又过不多时,苏石回府禀报,道那林冲不知何故得罪了高太尉,竟被污了个罪名,意欲害死,幸好开封府还秉持些良心,却最终是发配沧州去了,已于昨日上路。
赵柽点头,暗道果然如此,又问:“可知林冲家在何处?”
苏石道:“已打听仔细,却不难找。”
赵柽听后在堂内踱了几步,忽地想起高衙内,叫了声不妥,道:“点上几人,你前头带路,去那林冲家中瞧瞧。”
苏石道:“小相公坐车还是骑马?”
赵柽道:“哪里来许多聒噪话,牵那照夜玉狮子便是了。”
苏石告罪离开,赵柽直奔府门而走。
第7章 不杀心中意难平
马速不快,须躲避行人车辆,如此过了街市,又穿越几条大路,几骑来到一处青砖巷子口。
苏石道:“小相公,里面倒数第二户便是林冲家。”
赵柽点头,骑马赶去,却见那处院子外正喧哗着,原来是几个背阔腰宽的汉子正在压服一名老者。
老者虽年龄到了,却能看出气血犹旺,此刻涨红了脸,怒目圆睁,像一匹被迫窘了的野兽,声音嘶哑吼着:“光天化日,怎敢如此,怎敢如此!”
“张教头,稍安勿躁,稍安勿躁!”老者旁有一人,中等年纪,白净面皮,没甚髭须,头戴顶万字巾,穿着皂纱背子,正带笑安抚。
“陆谦,你这狗贼丧尽天良,坑害好友,如今又助纣为虐,你就不怕报应吗!”老者开口骂道。
“啪!”老者旁又窜出一人,却是个矮胖身材,年纪不大,歪戴着冠帽,伸出手便给了老者一巴掌,嘴里胡乱道:“做衙内的丈人,不比做那穷酸教头好,老不死的忒不识抬举,爷爷我今日便打醒你!”
老者吃了一记有些发懵,却又不识得这人,只能喝骂,便再挨了几下狠的,鲜血顿时从嘴角流淌而出。
赵柽早就听得对话看得这一幕,马到近前跳下来,冷冷道:“全都拿下,不服者杀了!”
苏石几名侍卫立刻拽出单刀冲上前,那群人不知发生何变故,名陆谦的神色变了变,作揖道:“诸位,我们乃是……”
他话音未了,却被苏石一扁刀拍在脸上,顿时大叫了声“打杀我也”,身子向后倒去。
赵柽也不看他,直向小院木门迈去,却有那矮胖小生拦截,咋呼道:“衙内办事,好胆冲撞,且问过我富安没有!”
赵柽停了停,道:“你就是富安?”
矮胖小生正待答话,却不料赵柽一脚窝心踹去,直踢得他前心挨了后背,打碎了里面五脏庙,张嘴吐出几块碎肉后,再动也不动。
赵柽走进小院,前面却是座四合天井的房子,他紧走几步进入其中,却闻得那正房内有声音传出。
传得却是那衙内的声音,只听衙内道:“他既写了休书,便没了干系,小娘子何苦自贱?只需跟随我,锦衣玉食,金银绫罗,岂不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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