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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处心积虑十六年,方知是水浒 第418节

  他顿时心中大喜,鸣沙不算那种特别小的城池,还是有一定面积,而且并非军城,里面有住户百姓,却只一千人镇守,岂不是形同虚设?

  一千人,如果分成两班轮流守城,那每一个时刻就只剩下五百人,在分到四面城上城门,每一面就只有一百多人,岂不是与空城无差?

  而且就算战时,兵不卸甲不回营,全在城防之处,那一千人分去四面城的上方门下,也不过每面各自才二百五十人,这又怎么可能守护得住?

  李彦仙得到消息立刻行动,他深知兵贵神速道理,除了派一名亲兵回去后方给赵柽送信,其他降兵都带上,不降的除了野利明英之外全都杀了,然后火速直奔鸣沙城而去。

  李察哥只留一千人在鸣沙,其实并非失误,即便有疏漏在内,也是智者千虑,难有一失,因为对面宋军本就兵少,怎么可能还会分出一支兵马,远来迢迢绕去后方偷袭城池?

  何况,他在大军左面派了两支骑兵暗暗前进,若是真有宋军意图不轨,这两支骑兵肯定会遇到。

  宋军又能派出多少人来?一两千顶多,三千到头,绝对不会超过这个数目。

  他派出的两支骑兵,各自都有两千来人,都是精锐,而且由武艺高强的大将带队,尤其是走静塞线的野利明英。

  野利明英虽是女子,但却身手不凡,尤其马上本领超群,出身自在门,乃是王妃冯妙音的师妹,冯妙音是自在门掌门李凰珠的亲传弟子,排行第四,野利明英则排最小。

  李察哥对自己的安排不觉有误,哪怕两支队伍没护左路周全,真有宋军偷袭绕来,也没什么值得太过担心。

  后方虽只有一千人守城,想要硬攻也不是马上就能下去城池的,远来的肯定骑兵,没有器械工事,怎么硬攻城池?又能有多少人马,才敢硬攻!

  他带领铁鹞子、步跋子是奔着碾压而去的,大军直接向南,冲杀撕碎宋军主力,那么后方之事都可以先不去管,只要前面破了宋军主力,那么一切都没关系,也构不成什么威胁,这也是他没有多留兵镇守鸣沙的第三个原因。

  可是,他却忽略了对方的战力,以为自家精锐,却没想到对面更强,徐宁和李彦仙这两支部队强悍无比,尤其主将武艺更高,将他派出的两支骑兵全部败掉,近乎覆没。

  至于他想的即便被人偷袭过来,也无法强攻之事,其实倒没错,毕竟攻城得有器械,还得挖工事,来的必然骑兵,一时半刻根本无法进行,或者强攻不起。

  但问题是,李彦仙压根就没想过强攻鸣沙城!

  他追随赵柽从熙河一路进来夏境,看得都是各种诡谲计策,真正硬碰硬攻杀反而没有几次,尤其破城,因为兵少,所以赵柽几乎不用强攻,多用诈城!

  至于诈城!李彦仙已经学会了!

  他手上有西夏骑兵俘虏,还有野利明英,诈一座只有千人守卫的城池并不算多难之事。

  筹划妥当,迅速往鸣沙城疾去,到时已经天光落下,正好趁着晚傍天暗之际,上前诈门。

  果然,城内并不疑有他,只是三五言语,再把野利明英摆到前面,那城上便即放开大门,李彦仙带人冲了进去。

  随后用一个多时辰,涤尽城内西夏兵,大多都是投降了事,少数反抗的杀了,逃跑藏起来的则搜抓一番,统共也不过一千人,哪怕漏跑掉几个,也难以破坏大事。

  随后李彦仙便开始布置埋伏,找火油,涂墙地,计划如何才能不被对方发现鸣沙已经失守,他下这鸣沙城,就是为了抄李察哥后路,肯定不能叫对方发现破绽!

  这却恰好与李察哥谋算的相反了,李察哥是想大军碾压向前,直接取胜,后方就算失去,只要前方获胜就都无所谓了,到时稍稍回头,随便派些兵卒清除了后面就是。

  但李彦仙算的却是李察哥溃败,带领残军败回鸣沙城,那就正好诱其进城,关门打狗,瓮中捉鳖,袭杀一番。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李彦仙不敢放太多人进来。

  他只有不到两千人马,一部分要看守俘虏,一部分要守着其他三面城门,一部分还要弹压城内,在城中坐镇,那么于这南城埋伏的人就不会足千了。

  而实际上只有七八百的样子,所以他顶多就敢放进五六千人,七八百火攻加埋伏,对付五六千他还算有把握,再多则就不行了。

  至于李察哥会不会在这五六千人之列,这就得看运气了,也看李察哥的命了。

  倘若李彦仙手上有五千人在,那他就绝对敢把城外的西夏溃军全放进来,可是他没有这些人,也便只能望而兴叹。

  这时他双眼紧盯下方被埋伏的西夏军,此刻大火烧起,照得一片通亮,便瞅得清晰,不过他却越看越失望起来,没有看到李察哥的身影。

  他虽然不认识李察哥,但李察哥何等身份?不但是这支西夏军队的主帅,更是西夏的晋王,都统军,镇衙头,无论穿戴气魄,铠甲战马,都肯定与众不同的,肯定极好辨认。

  若是李察哥在这进城的五六千人马之中,他自然一眼就会认出来,但是很可惜没有。

  进城的人里有骑军,也有步军,其实步军原本也是骑军,不过是在城门前方,或者入城之后,直接下了马。

  不是别的,一整天又加上大半夜的来回奔驰,腰身双腿实在是受不了,再不下来,怕是都要废掉不能用了。

  这并不比正常的行军奔驰,哪怕八百里急报的传信兵,都没有这般累。

  这是败逃,溃败逃跑,不但有身体压力,更有精神压力,可以说是身心疲惫,时间长了几欲崩溃。

  没有找到李察哥,李彦仙唉声叹气,继续指挥身边兵卒射箭,入城的这些人一个都不能留,就算想投降也不接受了,因为此刻几乎个个身上都有火焰烧伤。

  烧伤乃是白伤,比刀剑类造成的红伤更难医治,大面积烧伤在这个时代是治不好的。

  李彦仙咬牙道:“全都射杀了,不留活口,然后去城头却敌!”

  军兵高喊“得令”,手上箭弩开始加速射去……

  李察哥此刻虽然并未进入城中,可也没在城外,而是就在这南城门的门洞之内。

  他之前在身后众将簇拥下,进了城门,刚向里走一半不到的距离时,就听“轰隆”一声巨响,前方大石坠落了下来。

  这石闸宽大,立刻砸死许多兵丁军马,血肉崩溅四周,丈外全都沾染,惨状不忍直视。

  李察哥立刻吓出了一身冷汗,他距离千斤石闸极近,若是快上个一两息,那肯定就被砸在下面,一命呜呼。

  到时候什么王图霸业,江山社稷,不过是黄粱好梦一场罢了。

  李察哥汗湿甲胄,周身上下微微颤抖,身旁众人也都吓得说不出话,暗叫好险,捡条性命回来。

  李察哥深吸口气,一手抓紧缰绳,眼望前方,那巨大青石周遭有些许缝隙,隐约看得对面红亮起来,有耀眼光芒透过,分明就是火光。

  接着射箭弩击声音传了过来,惨叫连天,不绝于耳。

  李察哥神色悲怆,猛地大叫:“鸣沙城失了!”

  说着,他张嘴一口血喷了出来,伏在马颈之上便一动不动。

  他乃是西夏军神,半生历经大小战无数,胜多败少,但勿论胜败,又哪里遇到过这种委屈,铁鹞子覆灭,步跋子溃亡,军本动摇,被敌军追杀百里,结果后方的大本营都被端了,还遭受埋伏,简直步步都被敌军算计,压着来打。

  李察哥就算有武艺在身,此刻又哪里能受得了此种打击,一时间神情萎靡到极点。

  “晋王?”

  “大帅!”

  “王爷!”

  身旁众将回过神儿来,纷纷上前呼唤。

  只看李察哥气若游丝,脸如白纸,微微抬起一只手:“走,撤退,离开鸣沙……”

  就在他还没有说完之际,那外面远处忽然传来震耳的喊杀之声,由远及近,不知道有多少兵马在往此处来。

  而留在外面的西夏军兵已经有些乱了起来,校兵赶过来报告,竟是大批的宋军追到了。

  李察哥此时已经想通了宋军为什么一直穷追不舍,竟然是早就笃定鸣沙城拿下,打算在此地将他们一网打尽。

  “走,走,撤去峡口关!”李察哥在马上一声大叫,再是一口鲜血吐出……

第538章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夜色苍茫,星月惨淡。

  微风吹拂,血腥扑鼻。

  李察哥扶在马背之上,感觉脑中一阵眩晕,他已经受了不轻的内伤。

  身心双重挫折,哪怕他无限接近宗师的境界,也受不了这样的剧烈打击。

  铁鹞子全军覆没,步跋子也差不多如此,八万大军连个水花都没有翻起,甚至都没有正常的冲杀对阵一场,就这么直接溃败下来了。

  简直如笑话一般,恍似垂髫幼童儿戏,骑木马上战场,秸秆刀枪,荒诞不经,仿同幻梦。

  谈什么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谈什么所向披靡如龙,气吞万里似虎?

  谈什么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全都是一场空谈。

  他喘着粗气,听着后方隐隐传来声音,并非白日里那般极速撤退,天黑夜沉,跑不得那般快,是在边打边退。

  但打也是难以抵抗,敷衍了事,最后不是散掉往别处逃跑,就是直接就地投降,军心溃散,队伍大乱。

  本来至鸣沙城时,还有三万多人马,但被城内降下千斤闸埋伏一道之后,已经是不足此数了。

  这一路再继续北行,丢盔卸甲,后面步军逃的逃,死的死,降的降,怕是能保住两万就已不错。

  不知过了多久,天边终于浮现一抹鱼肚白,天要亮了。

  峡口关此刻距离不远,这关乃北上重镇,并非多大,而是地理位置重要,为南向进入西夏京畿之地的咽喉要道。

  峡口关属于翔庆军,翔庆军并非军司,乃是军路,类似大宋路州等地,不过是战略要塞,所以冠以军称。

  峡口关向北共有两条路,正北五百里便是顺州,顺州是兴庆府的门户重地。

  东北三百多里则是翔庆军的治所西平府灵州。

  灵州极大,是西夏除了都城兴庆府兴州之外,第二大的城池,比兴平四镇,顺州、静州、怀州、定州都要大。

  这兴平四镇,全都是兴州的卫城,但自身也是极其宽宏雄伟的城池,平时十分繁华热闹。

  四镇从南往东,再到北面,联接成半弧形,将兴州半包在内,形成一个四星护月的格局。

  而兴州的正西方则是贺兰山,背倚贺兰山,前方四座卫城,这便是西夏都城的地理形势。

  不过兴州城的西南路向,却是古长城缺口,若从大漠而来,进入贺兰山西麓,微微从南一拐过去,便会到达兴州。

  大漠乃在西夏腹地,算是中心地带,向西还有黑水镇燕军司、西平军司等要地,所以这种内里地界,寻常的通途,几乎不会怎么设置防范。

  就如大宋江西,江东等地,路州之间,哪里有什么彼此互相防范道理,也无什么重隘存在。

  这就是吕将“兵出西凉府”的信心所在,出凉州,走沙漠,穿长城,绕贺兰,直抵兴州城下!

  突袭兴州,直接抢城,只要下了兴州城,那大事已定十之七八。

  李察哥此刻看到天亮,急忙又下一道命令,不计得失,加速往峡口关奔赴。

  天亮并非好事,夜色浓重还能借机跑逃,一但亮了起来,却是步履维艰,步步艰难。

  所以要抓紧赶路,不到峡口关都不能停留,只有到了那边才会安全,才会真正稳住局面。

  就这样边跑边战,兵马逃离散去,死的死,降的降,天光大亮时,峡口关已经在望,但手下的军马却已是不够两万了。

  八万大军出征而来,最精锐的部队,铁鹞子、步跋子、六班直、兴庆禁卫,一天一夜工夫,就只剩下了不到两万人。

  李察哥神色若死,原本青色鬓发,浓黑眉毛,已经隐隐泛出了霜白,雪针闪烁,沧桑半透,看起来竟仿佛老了十岁不止。

  军马又是一阵没命奔跑,来到峡口关前,这时不比鸣沙城那刻,那刻时候天色正晚,临近午夜,看不清晰。

  此时却能看到峡口关上西夏大旗飘扬,军兵正探头探脑往外张望,立刻有将官跑过去大喊:“晋王归来,赶快开门。”

  城上顿时一愣,晋王好像走了没多久,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守城将领手搭凉棚辨认,见果然都是熟悉面孔,大多认得,只是怎么这般狼狈?就算是李察哥也看着不太对劲,大氅都不知丢去哪里,一身金甲黯淡无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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