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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处心积虑十六年,方知是水浒 第44节

  折寒梅亲昵地看着白马,点头道:“王爷,不是长成别的样子,就是它额头处那点红彻底透出来,就变成了另外一个品种,虽然还是照夜玉狮子,却是里面的佼佼者。”

  “哦?”赵柽看了眼折寒梅,见她喜乐,不由道:“那是什么。”

  折寒梅道:“照夜玉狮子如果能长出额头一抹鲜红,便叫做千里独行一盏灯。”

  赵柽笑道:“名字却是好听,我对马经没有研究过,不懂这些,你说好便是好。”

  折寒梅眨了眨眼,忽道:“王爷,你没研究过马经?”

  赵柽顿了顿,道:“便是连看亦未看过。”

  折寒梅小声道:“我记得小时候,你第一次看到小白时便跑了过来,说呀这不是照夜玉狮子吗!”

  赵柽摸了摸鼻子,不语。

  折寒梅又道:“还记得有次我把小白藏起来,说小白被人带走了,你便给我讲了个故事,故事里有个游侠,叫做曹诺匹……”

  赵柽闻言,缓缓收回摸在鼻子上的手指,沉默几息后严肃看向前方,道:“还有多久到?”

  折知常在旁道:“王爷,马上就到了,过了前面小山坡就是。”

  赵柽点了点头,不去瞧折寒梅,轻咳一声回头,他并没有带所有人过来,毕竟这里地势不全是一望无垠,那些辎重车辆甚么的再跟过来纯属浪费人力,所以只带了血色先锋团的一百人。

  他要先看看这边的马场,折知常说最近的马场在西宁州东南十几里,他想先瞧瞧,毕竟当年熙河开边后这里养马设施一应齐全,而前些年童贯再打西宁州,一路得胜回朝时,又整修了一次。

  想到这里赵柽心中微叹,道君皇帝初登极时亦是个有主张的,可惜后来还是随了本性,虽不算摆烂,却眼高手低,于大局之上毫无见地。

  赵柽边想马儿边向前走,他亦不瞧旁边气鼓鼓的折寒梅,只是过了小山坡,看到折知常口中所谓的马场后,脸色一点点阴沉下去。

  折知常此时亦有些傻眼,前几年他还来过这里,空荡荡的,那马场内只有几名河湟蕃兵在看守,可眼下……这漫地遍野的羊啊羊是怎么回事?

  前方,是一片优美的小盆地,有水有草有羊,羊儿在悠闲地吃草嬉戏,个个生得肥美无比。

  那原本圈马的场地是一块庞大面积,由粗木栅栏围起,里面有马廊马房,可此刻那木栅栏被拆掉许多,羊儿随便进出里外都有。

  且就在原来马场的大门前,正有几个人用马场的栅栏粗木在烤羊,烟气袅袅,香味甚至飘到赵柽他们这边。

  赵柽看着眼前这副情景,缓缓道:“本王的马场在哪里?”

  折知常立刻额头冒出汗来,他怎知会是这么幅景象,虽然他不是赵柽手下,但人是他带过来的,说是看马场,这怎地就变了羊圈呢?

  折寒梅仔细瞧了瞧,小声道:“不是蕃兵,亦没穿军服,不知是哪里的人。”

  不知是哪里的人?折知常偷眼看下自家妹妹,在距西宁州十余里的地方牧这么一大群羊,还敢占用朝廷的马场,妹妹你这么说是甚意思?你正义感爆满,看不顺眼呗?

  “王,王爷……”折知常硬着头皮道:“让我过去问问怎么回事。”

  赵柽淡淡道:“问甚么?私占马场养羊,擅自拆毁破坏朝廷军事要地,这是个甚么罪?”

  折知常不敢吭声,折寒梅又小声地道:“若是军中,肯定要杀头的,若是普通百姓,恐怕还要诛连。”

  折知常有心想要拉一下妹妹,心想你正义个什么劲儿,又恐赵柽瞧见,一时脸皮扭曲,难受的紧。

  赵柽冷笑道:“这是个甚么罪,就算是军中,亦要株连,朝廷什么时候下过命令要拆卸马场了,恐怕就是西军的主帅也不会下这种命令吧!”

  这下俩人都不吭声了,折寒梅扑闪着睫毛,看着前方的马场,不知心内在想什么。

  赵柽又瞅了瞅,忽然道:“羊养的不错,马便不会养了,看来本王即便是来了,还是有许多人不当回事啊!”

  折知常闻言头大如斗,亦不知道赵柽是因为马场被破坏恼怒,还是因为他来河湟养马的事根本没人在意生气,不过就算王驾到临消息不便透露,但下面这些事总要通知收敛一下吧?

  折知常虽然不知道眼前这羊是谁养的,但西宁州里几个头面人物总脱不了干系,极可能是子侄晚辈干的,这些人可都和他有交往,他就算此刻心里来气,也不忍看他们倒霉。

  “沈飞!”赵柽道。

  “属下在!”血色先锋团打头少年抱拳道。

  “破坏军事,带人过去都给我拿下,有反抗的直接砍了!”

  “是!”沈飞领命,脸上激动泛红,这是跟了王爷后,第一次被派下任务。

  稍微示意做了个出发动作,身后九十九名少年全部抽出刀子,随着沈飞冲过去。

  赵柽再不讲话,只是马镫轻磕,那照夜玉狮子便慢悠悠走,折寒梅随即跟上,折知常心中叹气却没有办法,亦坠后前行。

  待赵柽到了近前,事情早已结束,六个人被五花大绑跪在地上,都是一脸的发懵,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审!”赵柽淡淡说道。

  沈飞微一愣神,这个他不会,可转念一想,手里的刀子会啊,他举刀道:“你们是哪里人,竟敢破坏朝廷的马场来放羊?”

  六人此刻都有些回过神儿,为首的一个叫起来:“你们又是哪来的兵,甚么朝廷的马场,早就不养马了,我们放羊又怎样!”

  沈飞听他口气生硬,偷眼看下赵柽,却见自家王爷脸色愈发阴沉,不由一咬牙,便是一刀落下!

  “噗嗤”一声,血溅三尺,一颗大好头颅飞去旁边。

  那热血瞬间喷溅了沈飞满身满脸,他握刀的手就是一颤,长这么大头次杀人,哪得经验,心中便有些慌神儿。

  赵柽冷冷地道:“多杀几次就好了,接着问!”

  沈飞伸手抹了把脸道声“是”,又看向旁边一人:“你们是哪里来的,谁让你们在此破坏军事要地?”

  那人刚回过神儿来,便见到杀人,自家身上亦崩溅不少血,不由身子便有些软,开口道:“我,我们是西宁州的,马场早就放羊了,我们,我们,那个……”

  “杀了!”赵柽皱了皱眉。

  沈飞闻言刚要动手,远处忽然传来马蹄声,还有一个声音高喊:“住手,住手啊……”

第91章 自古世事两难全

  沈飞哪里管那远来声音,入禁军第一天教的就是服从命令,后来被拣选练钩镰枪时,徐宁更是耳提面嘱,只要命令下达,哪怕雷劈不动。

  如今跟了王爷做侍卫亲随,这件事更是牢牢记紧心中,他此刻手上的刀连犹豫都未得分毫,便斩了下去,那人直接扑倒,追随前者而去。

  破坏军地,按律当斩,群牧司归枢密院统领,群牧司下面的种种设施全是军事,破坏乃是重罪,何况还在马场大门前用木栅烤羊,更多了一条藐视朝廷。

  那远来的几骑此刻跑到近前,为首一名青年怒道:“没听见我喊住手?你们是哪里来的队伍,胆敢跑到西宁州杀人,莫不是想要造反!”

  赵柽脸色瞬间就黑下来,旁边折知常差点直接从马上跌下去,他抓紧缰绳一个劲冲青年使眼色。

  青年这时亦瞧见他,拱手道:“折兄竟在这里,这是折家的队伍吗?不知在下这几个牧羊的属下哪里得罪折家,居然要行此私刑?”

  折知常闻言皱了皱眉,心中暗想,老话儿说送死鬼拉不住,看来果真如此,他认得这青年,乃是西宁州观察使尤泰的儿子尤冲衡,两人在聚会中曾喝过几次酒,算是熟稔,却没料到这羊竟是他家的。

  折知常强挤出一丝笑容,抱拳道:“原来是尤大郎的羊,这……”

  尤冲衡道:“折兄,刚才父亲急匆匆派人通知我,要我将这里的羊都赶走,我还疑惑是何事,莫不是你折家有事要用这马场,如果那样折兄直接找我不就成,何至于杀人?”

  折知常吸口气,脸色同样黑下来,心中暗想你脑子呢?你人来了,把脑子丢家了吗?我折家用这马场干甚,看来你死了却也不冤。

  尤冲衡见折知常再不说话,别人亦不出声,这才渐渐感到不对,他瞧向那血色先锋团的百人,心中不由一凛,这些骑兵的甲胄不对啊!

  大宋的骑兵多是轻骑,若说重装骑兵倒亦有过,一个是曾经威慑辽国的静塞军,一人五马,杀的辽军胆寒,另外一个就是守卫京畿的飞骑军。

  不过静塞军早就不在,飞骑军眼下亦不成,已经沦为吉祥物一般的存在,其他地方包括西军,都没有真正的重装骑兵存在。

  血色先锋团少年皆着轻甲,马旁顺长枪,腰挂短刀,身背弓弩。

  尤冲衡看着看着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不对劲啊,这支队伍很不对劲!

  这些骑兵怎么都着军使的轻甲?怎么可能这么多军使凑到一起了,其中没有一个小兵?而且年纪亦不对啊,看起来都差不多未满二十岁模样,上百个未满二十岁的军使?

  军使就是都头,步军叫都头,马军叫军使。

  尤冲衡又看向那枪,枪长七尺二、枪头八寸,竟然全部都是钩镰枪!

  那刀,那弓弩,没一件对劲的!

  尤冲衡心中立时忽悠了一下,这绝不是折家的军队,这种混制骑兵,就算折家亦不能装配啊!

  尤冲衡想起自家老爹派人急报时的模样,说大人传话务必去把羊都赶走,赶不走就立刻把人带回来,羊都不要了。

  他急忙看向折知常,折知常这次“啪”地下扭过了脸,却不瞧他。

  尤冲衡脸色有点白,再瞧了瞧折寒梅,又看那个白衣少年,少年却亦正在瞅他,这时淡淡地道:“你刚才说本王要造反?”

  本王?本王!尤冲衡闻言脑袋“轰”地一下,一张脸瞬间失了血色,和折家兄妹在一起却自称本王,那这本王二字便绝对不是假的!

  他身子晃了几晃,“咕咚”一声跌下马去,然后顾不得浑身疼痛,连滚带爬地来到赵柽马前,趴倒磕头:“小人不知齐王殿下驾临,一时逞口舌之快说错话,还请王爷饶命。”

  他边说边伸出双手,左右开弓打自己耳光,直打到献血横流,犹不肯停。

  尤冲衡刚才瞬间便猜出了赵柽的身份,神宗时允许宗室出离开封,朝堂职权亲王,亦可负皇命出京,但此刻能出京称王的,便只有一位齐王。

  赵柽在马上看尤冲衡,见他猜出自家身份,倒亦不意外,似他这种皇子亲王离京,算是罕见,道君皇帝时代,还有别的亲王出过京。

  后面郓王赵楷提举皇城司,可以京畿行走,还挂北伐大元帅欲远征辽国,不过童贯白沟惨败,这边准备好了却未能成行,康王赵构出使金营,中途折返,驻节相州,受任河北兵马大元帅。

  赵柽看着尤冲衡,缓缓道:“都绑起来吧!”

  尤冲衡脑袋被自家打成了猪头,此刻心慌腿软,忽闻此话竟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昏厥过去。

  这件事,哪怕破坏军事是死罪,但赵柽初来陇右,若是待他看完马场回了城,倒亦不是没有转圜余地,问题坏就坏在这尤冲衡的嘴上,有些话,不能说,不可说,说了不但会要命,还会牵连许多人。

  自古有言,祸从口出。什么是祸?祸就是能要了身家性命之大事!

  那句莫不是要造反,看起来是尤冲衡内心不满愤怒的发泄之言,站在尤冲衡的角度只是过过嘴瘾,根本不算甚么,可一旦传出去,说不得会变成甚么样子,从古至今,但凡皇子,甚至太子,都最忌讳这句话。

  百姓之间还可以做笑谈,皇子却不行,哪怕太子也不行!

  赵柽看了一眼旁边的折寒梅和折知常,折寒梅咬着嘴唇,折知常低头。

  他们二人没带那十几骑亲随,都和禁军在湟水边停留,赵柽眯了眯眼,瞧向地上那一排人,有之前用马场栅栏烤羊吃的,有尤冲衡带来的几骑,此刻都被捆绑。

  赵柽慢慢道:“破坏军事,藐视朝廷,虽是死罪,但亦不是不能赦免,但有些话本王不能听,官家那里不能听,满朝文武不能听,你们亦不能听!”

  地上这些人闻言个个面如死灰,哪里还不知是为什么,破坏军事死罪不说,单单那句话,是能对一位亲王说的吗?恐怕就算赵柽不心狠手辣放过他们,可他们自己都信不过自己,说不好哪天酒醉会对人讲,说观察使家的公子骂齐王想造反。

  这一刻,所有人心中都恨透了尤冲衡,世上怎竟有这般蠢人!

  赵柽微微闭眼:“都杀了!”

  就这时,远处忽然传来呼喊:“王爷,还请王爷高抬贵手,饶下犬子一命。”

第92章 陇右自此渐风烟

  沈飞和一众血色先锋团少年哪里肯听那喊话,手起刀落,地上再无活人。

  远处驰过来十几骑,到近前纷纷滚落下马,其中一名黑脸长须中年人带头参拜道:“属下知西宁州高永岁参见齐王殿下。”

  其他人亦纷纷报上官号,只见其中一个面色悲怆,报完官号后,眼望一旁尸身,道:“王爷,属下斗胆,敢问小儿究竟犯了哪条罪,要在此地处决?”

  赵柽看他:“尤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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