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处心积虑十六年,方知是水浒 第85节
赵柽忽然又摇了摇头:“也可能我说错了,他们现在已经娶妻了,已经有一大堆孩子正在家中等着他们归去呢。”
耶律连横咬着牙,瞪着赵柽道:“就算我帮你做了这件事,眼下隐瞒过去,谁知道将来你们会不会透漏出风声,那时再死总不如现在死的痛快!”
赵柽微微一笑,望向楼舱的木格窗子,从这里可以看到外面大海,正有一只海鸥衔着鱼向海船飞来。
他道:“耶律连横,你恐怕忘了我们是海盗,海盗又怎会管陆上的事呢,做完这一件后我们再也不会来这里,至于你的名字我都会忘掉,也会忘记你我曾经照过面。”
耶律连横舔了舔嘴唇:“你们究竟是哪里的海盗?”
这个问题憋在他心中已经好久了,让他百思不得其解,就算是骚扰抢劫也要去抢富饶的宋国吧?跑锦州这种地方算怎么回事。
赵柽呵呵一声:“我说以后再也见不到并非诓你,我们来自南海,我姓蒲,出自最大的南海世家,至于为什么来这里,家族内部事情却是没办法对你细说。”
“南海?”一听到这个地方耶连横眼中便是闪过一片茫然,他好像听水营中的老兵说过那里,那可是很遥远很遥远的所在,说是另外一个世界都不为过。
“那里很远的,所以我说这次事后再也不会回来,倒不是骗你。”赵柽笑眯眯地道:“所以,你不用担心以后的事情,何况退一万步来讲,谁又会相信一伙海盗的话呢!”
耶律连横跪在地上,心中这时乱作一团,是啊,谁会相信一伙海盗的话呢,可刚才对方所说的事情实在是太大了,大到抄家灭门,株连九族!
借他之名,用海盗冒充水兵,骗开来州海防,再骗开来州城门!
这已是和造反没有什么区别了!
至于做下之后,如何保全自己,那自然是见过自家的人全部要杀掉灭口,至少来州水营的人一个都不能留!
而如何又能升官,这却反而简单,在军中谁还不知道冒功的法子,到时把来州死的人都推到海盗身上,他手下死的那一半水营军也全推过去,当然,是支援来州和海盗大战而死的。
随后,海盗抢完来州撤走,是不是就算自家锦州水营将海盗给打跑了?
大败海盗,救了来州,而来州水营全军覆没,自家是不是……
耶律连横脸色变幻不定,他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就是有不对的地方!他脑中忽然灵光一现,海盗抢完来州后,为什么还要留着他?这没有理由啊!左右不是一刀的事,若换成他自己,也绝对没有不砍了的道理,何况这些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海盗。
赵柽观他神色,忽然笑道:“耶律连横,你是不是在想,事了之后一刀杀了你岂不干净省事,又何必放掉你和你的手下?”
耶律连横看赵柽,只感觉这海盗头子委实在太过阴险,洞悉人心,直击要害,南海的蒲家,他记住了!
“我就是想不通事了之后,你为何还要放过我们!”耶律连横道。
赵柽道:“我信佛。”
耶律连横闻言差点把下巴给闪掉,你信佛?你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海盗头子说信佛?
“上天有好生之德,大地有载物之厚,海盗亦只是三百六十行里的一种,做事之外,能不杀一人,我便不会杀,事情若是结束,我又怎会滥杀无辜?”赵柽看着耶律连横。
耶律连横根本不信对方这套鬼话,只是眼下形式就是,不答应那么立刻就会死,还有那些被俘虏的五百水兵,这些海盗绝对不会留着他们浪费粮食。
答应了,暂时可活,至于以后,那就得看命,只要海盗不杀人灭口,就此回了南海,那大抵在朝廷那边,还是……能糊弄过去的。
耶律连横看了眼地上的几颗头颅,有两个他是认得的,一个是小营长,一个是船前舵手,这两人都有家眷。
耶律连横闭目咬牙思索片刻,猛吸了一口气:“我信你!”
赵柽看着他微微一笑:“其实你并不相信,但这无所谓,大事完毕之后我放你们走,那时你就会彻底相信。”
耶律连横睁开双眼:“你想我如何去做?”
雷老虎这时上前,赵柽背着手出了船舱,站到了甲板之上。
远处水天一色,大海浩瀚无边,遥遥看不到尽头,天上白云几朵,随风舒卷,不知要飘向何方……
天色擦黑,来州水营。
并不是所有水营兵都住在船上,没有战事之时,船上只留一半的水兵守船,剩下的进入城中歇息,每日轮换,来州,已经多年没遇过战事了。
来州水营上下满额五百人,没有一人打过海战,甚至连见都没见过,女真打辽东跑过来的水兵全都投了锦州,来州没得一人,因为锦州的军事地位要比来州重要许多。
一条海巡船在水面上荡漾,两个小兵坐在甲板之上倦怠懈懒。
两人没甚可聊的,要说的话在几年的搭档生涯中早就说完了,若是此刻有酒倒是还能闲言碎语几句,不然,就只剩下死一样的沉默。
忽然,一名小兵皱起了眉,他猛地从甲板上弹起,借着月光,他看到远处黑乎乎一片,似乎有大船行驶过来。
另一人见状便也跳起,看了几眼露出疑惑神色,就这时,那远处打出了火把,并且不停地按照某种规律在挥舞,竟是辽军水营独属的火语,两人心头这才放松了下来,是锦州水营的船。
耶律连横站在船头,他甲上有血,脸上有伤,神情冷穆凄然,看着那只来州的巡海船。
神情并不是装出来的,恰恰就是他此刻的心境,和他要演的戏码。
他的身边还站着两人,一人是锦州水营的副指挥,还有一名令兵,这两人也都背叛了大辽,与他一样,来干这罪恶的叛变勾当。
除了他们三人之外,十几艘海船上,再无一个锦州水营的人,全都是海盗穿了铠甲在冒充,甚至还有许多海盗就藏在楼舱之下伺机而动。
一船二百人,足足三千多海盗,而来州的城防才多少人?亦不过就是三千而已,这还是不算吃空饷的满额兵数。
令兵冲着前方大喊:“来州的兄弟们,我们是锦州水营。”
那边问道:“白日里刚走,怎么晚间又回?”
令兵道:“锦州出大事了,我们一路逃出,耶律将军受伤就在我身边,快快带我等靠岸。”
那边闻言顿时大惊,随着船只靠近,看到对面船头火把闪烁,那站在正中之人不是耶律连横又是谁。
耶律连横望着对面巡海小兵开口:“萧指挥可在岸边?”
萧指挥就是来州水营的军指挥,唤作萧赞,和耶律连横算是熟识。
对面小兵急忙答道:“萧指挥今夜回了城中,岸边船上只有副指挥在!”
耶律连横长叹道:“快带我过去,锦州出大事了,要速速禀报给来州得知,不然来州危矣!”
对面小兵闻言便也着慌,急急引着锦州水营大船到了近岸处,来州水营的几条船全都停在这里,此刻只有船头上有些灯笼火光,剩下的则是漆黑一片……
又过了些时候,来州城城头的守兵隐隐看到从远处来了一只散乱的队伍,见装束都是水营兵丁,不由在城上大喊道:“前面的水营,发生什么事情了,怎么此刻回城?”
前面立刻有声音急迫喊道:“出大事了,我是水营副指挥周文,旁边这位是锦州水营指挥使耶律连横,有要事禀报刺史大人,还不赶快打开城门。”
城上守兵顿时一愣,却听下面耶律连横大声喊道:“我是耶律连横,女真和海盗夹击锦州城,锦州已经失守,还不快打开城门我要向刺史大人禀报!”
那城上守兵闻言身子都麻了半边,锦州失守下一个肯定就是来州,这沿海一线没有别的地方能支援,只这两地互为犄角,彼此照应,唇亡齿寒。
不过这守兵却没有马上打开城门,他不认得耶律连横,就此刻城防的军头也闻讯赶到,看了眼下方慌道:“两位将军稍等,我先去通禀一声。”
这军头说完下城而去,却没敢先去刺史府,毕竟他哪有资格直接禀报刺史,就急忙先去找了来州防御将军,这将军闻言也是大惊,不过他也不认得耶律连横,又去找来水营指挥萧赞,两人上城头一看,萧赞立刻失色,对防御将军道:“不错,正是锦州水营指挥耶律连横。”
来州防御将军闻言脸色难看到极致:“萧指挥,再问问锦州真的失守了吗?”
萧赞大喊道:“耶律指挥,锦州现在如何?”
耶律连横在城下道:“锦州失守了,女真占城刺史被杀,我也是走海路才能逃过来,后面说不定还有海盗追击,萧兄赶快打开城门,还有大事禀报刺史。”
萧赞看向防御将军,防御将军这时脑内一团混乱,道:“莫不是女真兵此刻已经杀在半路?先让此人进来,带去刺史处再说!”
片刻之后,来州城门“吱呀呀”打开,耶律连横看了眼身旁的来州水营副指挥,悄悄抽回抵在他腰间的刀子,道:“周指挥进城吧!”
周文面如死灰,知此刻已再无半点退路,只能跟着耶律连横一条道走到黑了。
两人带着几十军丁,进入城门没有几步,耶律连横脸上突露暴躁狰狞,喊道:“杀!”
他抽刀便砍死了一旁守着千斤闸绳索的来州兵,接着那几十个海盗扮成的水军纷纷斩杀了其他门兵,迅速控制住了来州城门。
混在人群里的赵柽黄孤欧阳北三人,却是以最快速度,直奔着来州城头而去。
城上,防御将军刚要下城去见耶律连横,忽地皱眉看向远处:“那边怎么又来许多人?”
萧赞闻言也望向来州城外:“这……看样子都是锦州水营的人?”
防御将军道:“真是胡闹,让他们都在城外候着,吃了败仗还想进城歇着,做梦!”
萧赞又看几眼,面色却是一变:“将军,好像不太对,后面跟着的那些没有甲胄,兵器也,也……不好,那些好像是海盗!”
这时,城门内的一些惨叫声传了上来,防御将军瞪大了眼睛,侧耳倾听之后又望向城外,脸色立时变得苍白起来,他大叫一声:“这,这是诈城,来人,快放千斤闸!”
千斤闸不是所有城池都有,只有军事要塞和一些重要的城池才有这种东西,来州恰好算是军事要塞。
城上几名兵丁慌张跑向千斤闸绞索楼,却见原本守闸楼的人不知何时竟死在了里面,而那绞索楼后的阴影处突然出现三人,刀光剑影闪烁,瞬间将他们杀在当场。
此刻,城外的海盗越来越近了,先进城门的几十人也向城头奔去……
这夜,辽国来州城失守,血流成河。
第161章 桃花岛上
来州城,刺史府。
这时天光已经微微放亮,赵柽斜靠在刺史府的大椅上,听着外面渐息的喊杀声,慢慢打了个哈欠。
以有心算无心,诈开来州城,偷袭来州兵,许多来州守兵都是死在睡梦之间,床木之上。
纵然有反应过来的,拿起刀枪,仓皇应战,却哪里有平时的全部本领,大抵只剩下七八分,而在赵柽的吩咐之下,海盗都自称金兵,高呼宗望将军,守兵更是吓破了胆子,以为镇守辽东的完颜宗望杀来,战力再降三成。
赵柽看着门前运来的箱子,一口口堆积得愈来愈多,不由困意渐渐消失,脸上泛起笑容。
这时雷老虎走了进来,乐得已是合不拢嘴,拜倒在地道:“王爷神机妙算,运筹帷幄,扇子挥舞,敌兵,敌兵……”
实在是想不出那词儿,雷老虎便叩头:“属下佩服得五体投地!”
赵柽道:“收获不少?”
雷老虎道:“王爷,收获颇多,这些当官的家中都太有钱了,没想到这种偏远之地的官员竟也都富得流油,竟然家家都有地窖,里面藏纳银钱无数!”
雷老虎心中实在是乐开了花,家中祖传三代海盗,在东海一带也算是做下过许多大事,大几十年里便是那些沿海的小县城都打下过不少,但又何曾打过这种军镇?这简直就是可以吹嘘一辈子的战绩。
县城最多几百兵,有些小县可能只有一百左右兵,哪里能和这种州城几千兵马相比?何况,这还是在辽国!
搜的银钱更是那些小县城的上百乃至几百倍之多,更有一些珍奇宝贝,古玩字画,比银钱还要贵重,甚至那些水营的大船也能再开走一些,这可都是钱啊。
最让雷老虎觉得激动的是,这事儿简直就和做梦一样,居然没用攻城,只是使用计策就诈开了城门,他觉得自家回去一定要好好研究研究,也学一学这计谋之法。
赵柽又道:“可有扰民?”
雷老虎道:“没有没有,这些贪官家中的东西都搜抬不尽,那些小螃蟹们哪得空前去扰民。”
赵柽笑了笑,在这辽城之内,扰不扰民他根本不在乎,何况还打着完颜宗望的旗号,只是要给这些海盗一些束缚,叫他们知道规矩二字的存在,这是个长期的过程,需要一点一点来。
他沉思了片刻:“那些东西也都搬走了吗?”
雷老虎道:“王爷说的是军械?王爷放心,最先往城外运的就是军械弓弩软甲,只要咱们的船能拉下,一件都不给他们留。”
赵柽点了点头,脸上笑意更浓。
这时外面又走进几人,却是黄孤和欧阳北,后面带着耶律连横,周文几个辽国的叛逆。
赵柽目光落在耶律连横身上,见他浑身上下处处都是血迹,几乎变成了血人,又看他脸上,一张脸在不停地抽搐,显然是受到刺激太大,不受自家控制了。
旁边的周文也一样,两只眼睛杀人杀得都红了,他纯粹是被硬架到了火上,只能一路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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