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好地主:天子元从 第3节
“这是清峪河,咱也叫清河,过去是汉白渠故道,后来引清峪河改道这淤积的故白渠,引水灌溉着这两岸无数田地。因河床落差大,又是黄土层,河水年年冲涮,于是河道下切,越来越深了。”
白渠故道流经渭北七县,三原这段现在引清峪河入白渠故道灌溉,其水发源北部山区,汇合了冶峪水,算的上三原母亲河。
“咱阿耶当年随陛下入关中后选择留下,三万元从禁军便都安置在这渭北白渠畔七县之地,以渠畔绝户膏腴之地分授,每人分了百亩地,有散官、勋官、职官爵位者又另有永业田授予,三万元从五番驻守北门,直属天子,甚至有特旨父兄残疾老病后可由子弟接替,故咱们元从禁军也被称为父子军。”
武怀义父亲当初与一批禁军就安置在这清河畔。
“前面便是联通三原南北的龙桥,咱家就在那。”
平原上一条深深河谷,一座木桥飞跨两岸,连接南北,而在河桥两岸的河坡上,当年安置于此的禁军在原来隋末战乱废弃的两岸河坡旧村址上,修葺了荒废的旧窑洞,修起了新的龙桥,还建起了土墙圈起了一座全新的龙桥堡。
“阿兄,咱家有多少地啊?”武怀玉现在也有些适应了新的身份,此时他脱去道袍,换上了一件怀义的缺胯衫,头上的纯阳巾也换成了软脚幞头,腰里系上了秦王李世民赏赐的铜銙蹀躞带,上面还系着李世民赐的那枚金刀子,那其实是把重才一两的交股屈环状鎏金錾花银剪刀,十分精美。
“咱家地不少,也算是地主了,现在又有秦王殿下恩赐给你授永业田二十亩,口分田八十亩,我的官、勋永业田也按最高给授二百亩永业,这是特旨足授,一共三百亩呢。”
“咱家原来有多少亩?”
“阿耶安置时足授百亩,二十亩永业,八十亩口分,这也是元从禁军的优待,之后阿耶的官人永业、勋官永业按最高给,也给了二百亩,加起来也是三百亩。”
原来三百,现在又将分三百,其中还有五百二十亩是永业,这一家子种的了那么多地?
“轮耕休作,部份出租,部份自种,农忙的时候也请人。现在又增加三百亩,只能出租,自己实在种不过来了。”怀义实话实说。
怀义现在是九品的实职禁军侍卫武官,武老爹是已退休的禁军老军官,虽说品级其实也不高,也就是个旅帅,本来这在诸卫府里就从八品上,因为屯营是天子元从禁军,屯营的旅帅与亲王府旅帅一样,都是跟下县令相同的从七品下,勉强能穿绿色官袍。
但不管怎么说,武家也是官员之家,士农工商里也列入士阶层了,现在还有这么多田地,这里又是关中平原上,这未来生活起码有保障。
做个地主倒也不错,逍遥轻闲嘛。
一条河,一座桥,
两岸河坡上,几十孔窑洞便是数十户元从禁军以及一些百姓的家,两岸土墙一围,留下两座堡门,也是过桥的必经之门,于是便成了眼前这独特的龙桥堡,若遇紧急,把两岸的堡门一关,这座沟通三原县南北的必经之桥,也就被这几十户禁军给控制住了。
河两岸大片田地,都是在上游引清峪河水通过分渠浇灌的良田,地主就是那些禁军。
河谷深有五六十米,宽近二百米,木制龙桥高约九丈,桥宽三丈,新桥没有与两岸齐平,而是架在河谷里,距两岸顶上还有十来丈高。
河谷两岸的禁军窑洞,基本上是在桥面那个高度开始修的,据说这是因为清峪河夏季洪水再大时,也不会超过桥面,在这个高度以上的窑洞都很安全。
“为何不直接在两岸平地上修房盖院,而是在河谷两坡挖窑洞住啊?”怀玉觉得好歹也是天子元从禁军,不少还是军官,起码也算是个地主了啊,他觉得弄个四合院肯定住的更舒适。
“咱们当初安置落户的时候,也没那条件,捡原来现成窑洞只要修修补补就能用,省事省力也节约钱财,修房盖院既要石料更要木料,还要打坯夯筑可不简单咧,
再说窑洞挺好,咱们在河东老家也是住窑洞啊,窑洞冬暖夏凉,还不用担心雨天漏水冬天漏风,只要收拾,住上一二百年都没事,一般的房屋可不成。”
河水清清,两岸翠绿,坡上人家炊烟袅袅升起,满是烟火气息。
“呃们回来咧!”
靠近南岸的堡门,怀义便迫不及待的放声高喊,那兴奋的声音把几只晚归的野鸟都给惊飞了。
龙桥堡南门上一个人探出脑袋,“嚎啥捏?”
“愣子,是你个瓜皮不?”怀义笑着喊道,话语里十分亲切。
“你伢可是阿义回来咧?”
“还不快给伱耶耶开门,出来牵马。”
堡门上的人被占了口头便宜也不恼,反而十分兴奋的就冲下来打开堡门迎接,“阿义,你伢咋奏回来咧,你这番不是要当一整个六月么?这才几天宰回来了?”一个长的有些结实粗壮的年轻人迎上来,当他看到怀义后面还跟着好几人,特别是程处默还带着两程家部曲高头大马的,赶紧凑到怀义身边小声道,“呃听说长安不太平,屯营都出事了,你咋这时回来,到底出啥事捏?”
“回家再说,你这桥丁当的咋样?”
“就在家门口上番当班守桥,轻闲的很,四番上下,一年也就当值三个月,多亏阿义你帮呃安排这色役,不用离家,还能免去正役杂徭哩。”
“自家兄弟说这做啥,对了,这是二郎,你还记得不?”
许二愣个头不高,跟怀义却是同龄,他爹也是河东来的元从禁军,只是他是家中老二,他爹受伤退伍后他大哥顶替接班,他如今也成丁了,也开始要服役纳税,武怀义之前帮他弄了个守桥的桥丁色役,倒是可以免去其它的正役杂瑶。
“二郎?”二愣子看向怀玉,愣住,“怀玉?”
“嗯,就是怀玉,呃给找回来了。”怀义很欣慰。
二愣子一把上来熊抱怀玉,那一身的汗臭加点狐臭,差点没把怀玉熏晕过去,“二郎,你不记得二愣哥了,以前你天天跟在呃们后面玩的啊?”
“他以前的事都记不太清了。”怀义帮他解释,“先回家。”
“嗯,先回家。”
二愣子家在河南岸坡,而怀义家在河北岸坡,二愣子十分兴奋的帮忙牵骡提包,带头先下坡过桥,一过河就开始大声的喊叫,“武伯武婶,怀义回来咧,还有怀玉,二郎也回来咧!~”
龙桥北岸,河北坡上,许多窑洞临坡而挖错落有致。此时黄昏时分,大多数村民已经劳作而归,在窑洞外的院场上或乘凉,或是做些杂活,二愣子的大嗓门一下子把村民们吸引住了。
老武家老二九年前过黄河风凌渡时落水大病然后被个道人带走为徒的事,大家都是知道的,也知道武家一直在寻找这老二,可九年过去了,一点音信全无,也有传闻说其实这娃早遭了劫没了。
“武家二郎回来了!”
消息如风一般迅速传遍了龙桥南北岸。
武家那五孔旧窑洞前,去年刚满六十大寿的武士恪闻讯瘸着条腿连拐杖都顾不上,一瘸一拐就跑了出来。
直冲到怀玉面前停了下来,他左瞧右看,最后不由老泪纵横,“是怀玉,真的是二郎回来咧。”说着终于上前,一把搂住儿子。
武怀玉没躲,可那句阿耶却一时叫不出口。
怀义在旁边对父亲道,“阿耶,二郎这九年一直在终南山修道,只是那年他病后把以前的事都忘记了,那老道也没跟他说过,幸好这次我在终南山遇到他·····”
武士恪听后连声道,“没事,没事,回来了就好,不晚,婆姨,快出来,二郎真的回来了。”
“儿呀,你怎么才回来啊?这些年你哪去了啊?”一个老妇人从屋里嚎哭着扑了出来,搂着怀玉仔仔细细的打量不肯放手。
窑洞前的院场里挤满了围观的人,老武落泪,武柳氏更是放声大哭,怀义在旁边不时领个人上来见怀玉,这个是三郎,那个是大姐,那个是侄儿,那个是小妹,还有两丫头是外甥女,大姐的孩子,怀玉一时都吵懵了,也没认清。
老武家人挺多,村民们也非常热情友善!
武家人哭了又笑,笑着笑着又哭起来。
“阿耶,呃去抓只老母鸡杀了给怀玉炖汤,接风洗尘咧。”一个头上包着巾子的年轻妇人说道,怀玉隐约记得刚怀义说这是大姐玉娥。
“杀只鸡哪够,我去拉只羊来宰了,今晚吃羊肉,大家都别走,一会喝羊肉汤!”老武眼睛抹了又抹,退到一边对大家喊道,然后一瘸一拐的去抓羊。
这个征战过十来年的老军伍,曾在死人堆里摸爬滚的的老旅帅,撇过头,“这咋又起风了,风沙大着捏,迷眼。”
(本章完)
第4章 双喜临门
2023-08-01
龙桥堡热闹无比,武家更是双喜临门。
“一会大家都来喝羊肉汤类。”向来抠门无比的武士恪今天也格外的豪爽,红着脸膛一瘸一拐的招呼着村民们。
“今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个老抠舍得杀羊请客?平时逢年过节你可都舍不得宰只羊类,现在羊金贵着呢。”二愣子父亲许忠义笑着打趣。
“我娃回来咧,大娃还得官咧,刚接班进屯营,这才当第二番,就立功获勋授官咧,看我两娃腰带上的金刀子没,秦王殿下亲自赐下的咧,今个高兴,挑只最大的羊杀了,没其它菜,但羊肉汤尽管喝!”
武瘸子今天分外高兴,何况家里还将再添三百亩地呢。
武家五孔窑洞背坡临河,在北岸河坡最高处,居高临下俯瞰清河,倒是风光很好的河景房。
怀玉被无数村民围着,许久都不曾感受过这种热情了。
大姐帮老爹从羊圈里挑了只最肥的大羊,二愣子爷俩等一些男人也帮着过来宰羊。
全村都知道武士恪平时最抠,虽然家里养了羊,但连过年都舍不得宰羊吃,顶多别人家杀羊买一腿。别看武士恪原是个七品禁军旅帅,但七岁丧父,寡母做豆腐卖养家,他十岁起就开始挑豆腐走村窜巷叫卖,这一生经历北齐北周隋唐四朝了。
少年卖豆腐,青年时跟着去塞外贩马,中年贩木头,后来还被抓壮丁参加征辽之役,临到快老了还经历隋末乱战,又为李唐开国征战多年,这辈子也是吃了无数苦,所以虽然条件好些,却也早节俭惯了。
程处默看着武家院里热闹的这幕,心里挺羡慕,他国公之子,七品勋卫,但他爹平时对他可没这么亲,动不动棍棒教育。
“阿耶,我给大郎二郎做个水盆羊肉吃,温补身子。”武士恪长女提起一大块刚分割下来的羊肉,她一身青色布裙罩白色半臂,合中身材五官端正,却也是个苦命人,十五岁出嫁,新婚内丈夫就被强征入伍远征高句丽,那年是大业七年那一走再没回来。
为夫守孝三年后再嫁,结果又遇第二次东征,丈夫又是一去不返。
两嫁也没能留下个孩子,武士恪把女儿接来关中,为女儿挑了个河东老乡元从禁军子弟韩良,婚后倒是过了几年不错的生活,可武德四年韩良战死于虎牢关之战,再次成了寡妇,好在这次给她留了两个女儿。
武玉娥被婆家骂克夫,怪她克死了儿子,又因无子,婆家更容不得,老武上门把女儿接了回来,被嫌弃的两外孙女也一起接了回来。
今天的武玉娥格外的高兴,二弟几乎是她从出生带到三岁,直到她出嫁。
她八岁的大女儿映素和六岁小女儿晗素一直好奇的打量着二舅,想上前去又有些害羞,见母亲要去炖肉,便赶紧跟上,“我们帮娘烧火。”
满头白发的武柳氏一直抓着怀玉的手不肯放开,生怕一松手儿子就又丢了。还不到六十的她,苍老的非常厉害,怀玉感觉她跟七十多岁一样。
“我这九年一直跟师傅在终南山里,偶尔下山一趟,更早的事都不记得了······”怀玉的这套说辞还是很管用的,没人怀疑。
况且,武怀玉不仅跟怀义长的极相似,而且跟武士恪也是极似的,爷三虽然年纪不同,但看到怀玉的都确信这就是武士恪家老二回来了,长的太像了。
大家倒是更好奇武二郎这九年的经历,连站一边的程处默都很认真的听着,当他们知道怀义受重伤被怀玉救治后恢复极好,更加佩服,龙桥堡有百来户人家,其中五十户是元从禁军安置于此,剩下一半多则是战后返乡百姓。
那些元从禁军不少跟武士恪一样也有勋有官,有些退休了有些还在役,但多数以前也都是底层平民百姓,没几个识字的,而军人对于医者就更加尊敬。
武怀玉面皮白净,牙齿洁白整齐,长的高高大大,与大家确实有点格格不入,连程处默都有些妒忌羡慕他这皮相。
“你师傅肯定是个很了不得的高人吧,不知道号是什么?”程处默看似不经意问道。
“我师傅道号逍遥子,羽化时已经一百零四岁了,他很早以前就推算出自己的羽化时间,早算到了这一天。”
怀玉的话让程处默极为惊讶,但不敢当面怀疑,毕竟道士那是世外之人,神秘高人有很多。
起码武怀玉的医术和药,就让他极为佩服的。
“师傅羽化那晚,交待我第二天一早下山,还让我走平时不走的小路,让我一路向北,我遵师命,第二天走了那条小路才刚好遇到了阿兄!”
围观的村民们听到这话,无不惊叹,纷纷说那是老神仙。
武士恪与几个同村老禁军在那剥皮拆骨剁肉,二愣子几个青年则在那翻肠子剁肉馅砍羊蹄灌血肠·······
一群妇人也在帮忙烧水,院里临时又支起几口锅来,羊头羊肚羊心羊肝羊肺血肠等清洗干净后放入锅中,一锅羊杂汤。
另外的锅里则羊骨羊肉大锅炖,做水盆羊肉。
临时仓促,也没什么准备,加之这年头地主家其实也没什么物资,于是一只羊加上许多水,便就是羊杂汤、羊肉汤了,也没其它的菜。
磨面磨小米也来不及了,家里还有些脱壳的谷子,于是便直接煮上几大锅的小米粥。
大姐玉娥单独炖了一锅水盆羊肉,炖了一个多时辰。
一炖好便给他端了上来。
“二郎,饿了吧,赶紧吃。”
怀玉道谢,玉娥望着他笑道,“几年不见,伱跟姐还客气啥,快吃吧。”
那边大锅里的羊肉汤羊杂汤也都好了,武士恪热情的招待着,许忠义爷几个在那里帮忙给大家盛汤,村民们也不客气,回家取了陶盆木碗的过来接了,然后就蹲在院里边聊边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