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明:开局童子兵,撑起乾坤重 第108节
“读书是件清高的事,也是件费钱的事。笔墨纸砚,食宿行旅,皆要花钱。汉字纷繁难学,文章艰涩难辨。普通子弟至少要七八年功夫,才能识别书写常用字、断句读书。
“爵帅志向远大,着实可嘉。只是,兴学至艰至难,方今正是乱世,敢问爵帅将从何处着手?”
不愧是堵胤锡,讲问题一针见血,也不给人留情面。这样的性格,想必很容易在朝中树敌吧?
丹初不假思索,对道:“太祖重视教育,屡发敕令兴学。国朝之初,政令畅通,官吏当差谨饬。兴学敕令一下,州县村社皆能遍设学校。其后不久,学校相继败没,何也?无经费也,无制度也。
“地方州县的正税,大部分要解交朝廷,留下来的只有很少一部分,连供奉官吏俸禄都嫌少。地方官吏设置极简,政务极繁,每天忙着刑名、钱粮、赈济、驿政、进贡、治安、防盗等事务,根本就没有精力兴学。
“地方虽有提学官,却官微言轻,对掌印官几无影响。地方政务需要大量经费,却没有正税支撑,全都出自徭费、赃赎,弊端丛生。
“正统以来,国势日衰。地方官倦于政务,对刑名、钱粮等正务尚不积极,更遑论兴学了。我立志兴学,首先要设置学官,提供经费。
“学官执掌教育,辅助正印官督学。教育与刑名、钱粮一样,纳入官员考核。当地入学率不高、学生成绩差,官员不得晋升。
“至于经费,则从正税中提留,专门用作兴学,不可改作他用。赤军着佃纳粮,官四民六,兴学的经费很充足。等局势稳固下来,我将下令在南宁、昭平、永安等汛地兴建公学,强制幼童入学。
“官府免费提供笔墨纸砚、教材,免费教幼童读书识字。幼童无故不入学者,加征田税,以示惩罚。”
丹初顿了顿,继续说道:“至于汉字繁复难学,已有解决之法。一曰简化汉字,编纂字典,以简化字为正式文字。二曰拼音,以西洋字母拼读汉字,方密之已有办法。三曰增加标点符号,方便断句。”
有理想,有办法,堵胤锡、杨畏知二人很受触动。
尤其是杨畏知,身为孙可望的使者,对大西军知之甚详。
巧合的是,大西军在云南也推行着佃纳粮,官四民六。不同的是,孙可望横征暴敛,只为扩军备战,从未考虑过兴办学校。孰高孰低,不言自明。
杨畏知追问道:“我听说,赤军已经兴建了武备学堂、永安大学,成绩显著。爵帅又要兴建公学,学制定为几年?”
既然二人很感兴趣,丹初索性放开了讲,说道:“公学免费、强制,分为两种,一种为小学,强制七岁幼童入学,学制五年。另一种为中学,非强制,从小学毕业生中选拔入学,学制三年。
“公学之上,另有两种学校。一种为大学,如武备学堂、永安大学,专门招收聪明伶俐之学生。另一种为技学,如农学校、医学校、工学校等,专为传授技艺。”
这就有点熙宁兴学的意思了。
堵胤锡很感兴趣,说道:“我朝兴起心学,民间讲学成风,书院如雨后春笋般勃兴,鼎峰时期达到两千多家。张太岳本是心学弟子,为推行政令,提倡官学打压私学,捣毁天下书院。爵帅如何对待私学?”
私学的兴盛,为党争提供了温床。最典型者,莫过于无锡的东林书院。在野缙绅组织讲学,对当政者品头论足,影响极大,一度能够左右朝野舆论,进而影响朝廷大政方针。
“在我治下,当禁止私人办学。缙绅若有余力,可以出资捐学,为子弟获得入学上的便利,但不许私人办学,免得与政府唱反调。”
清末新政,清廷为解决兴学经费,鼓励缙绅出钱筹建学堂。作为回报,缙绅子弟可以在入学上获得便利,毕业后等同科举。清末废科举,兴学堂,获得了各地缙绅的支持,是一项相当成功的改革。
丹初还有很多奇思妙想,譬如废除科举,改从学堂录用官吏;譬如设立女子学堂,鼓励女童入学……有的太过超前,有的超出了他的权限,暂时也就不必说出来。
第214章 昭平大治
昭平城内,熙熙攘攘,一副太平景象。食肆中香气袅袅,绸布店内,各色绫罗绸缎如彩云般绚丽,令人目不暇接。街头巷尾,摊贩们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只有那不时穿梭而过的赤军,手持军械,行色匆匆,又隐隐暗示着时势并不太平。
主帅莅临,守军并未净街,只派出官吏维持秩序,清理通道。亲兵前导后卫,并无扰民之举。百姓对此已经司空见惯,各干各的,互不干扰。
“阁老,杨先生,赤军规矩,总兵以上官员出行只保障通道,并不净街。若有失礼之处,还请见谅。”丹初说道,见昭平大治,大为欣慰。
堵胤锡一路啧啧称奇,此刻回过神来,说道:“昭平百姓安居乐业,商业繁荣,虽是小城,亦颇有气象。爵帅上马治军,下马抚民,足见大才。”
商业的繁荣,直接肇因于着佃纳粮政策。小农经济下,人们的投资手段非常有限。最稳定可靠的投资就是购买耕田,再租与佃户耕种,旱涝保收,每季都能收取五至七成的收成。
赤军实施着佃纳粮,田税沉重,投资田产已经无利可图。相比之下,工商税较低,只有十分之一,对投资者的吸引力更大。
丹初笑道:“我特立独行,在汛地着佃纳粮,鼓励工商,引起朝野不少非议。但只要百姓安居乐业,这些浮云对我如浮云耳。阁老此行来昭平,不妨多盘桓几日,将来回到朝中,也请阁老帮忙说句好话。”
“呵呵”,堵胤锡苦笑道:“我亦特立独行,屡受他人非议。前番到行在陛见,朝臣群起攻击,几令我无立足之地。”
杨畏知若有所悟,哈哈大笑,既而眼圈通红,宛如癫狂,却并不言语。
国事糜烂至此,朝廷依旧纷争不已。皇帝没有主见,忠臣没有立足之地。他是大明右佥都御史云南巡抚,却只得厕身于大西军中,祈求孙可望出兵抗清,岂不悲哀?
丹初已向杨畏知抛出过橄榄枝,此刻对堵胤锡说道:“阁老识见宏远,忠而见谤,若在朝中无法立足,不妨屈尊到我赤军。某虽然初出茅庐,却志在抗清,正需要倚仗阁老这样的大材。”
堵胤锡初来乍到,尚未摸清赤军的底细,却不失豪爽地说道:“将来我若果真彷徨无依,一定前来依傍爵帅。”
路过县衙,只见衙前筑了一座高台,上放一大鼓,台下已有数十百姓排队等候。高台下建有凉亭,可供百姓休息。另有官吏三四人,正在提笔登记。
见到丹初等人,百姓纷纷跪下鸣冤。堵胤锡、杨畏知二人好奇,勒马停下。
丹初介绍道:“此为登闻鼓,与谏鼓相当。凡百姓击登闻鼓,官员必须接见,问其冤状,洗其冤屈。”
明朝与历朝历代一样,在各级官府前设置谏鼓。但在实际治理过程中,官员人少事多,连正常的诉讼都处理不完,更无暇接待百姓上访。
有的地方,官员只在每月初一、十五两天接收诉状,审理诉讼。在很多官员看来,百姓击谏鼓,不管他有无冤屈,都是无故生事,必须先把一顿板子。若是越级击谏鼓,上级官员迁怒于下级官员,先打一顿板子,不问青红皂白押往下级官府。下级官员被上级责骂,心里烦闷,再打一顿板子。百姓有冤无处诉,谏鼓完全成了摆设。
堵胤锡、杨畏知都在地方上历练多年,对此中弊病一清二楚。久闻岑丹初擅长抚民,汛地大治,正可一探究竟。
丹初便带二人进入县衙,看知县如何为百姓洗冤。
一旁的俞厚基介绍说:“我军制度,各地每五天接待一次百姓鸣冤,由主官、佐贰官轮流接待。今日轮到知县接待,故百姓特多。昭平知县名叫黎贡,由永安州户书擢升而来。”
户书是吏,知县为官,官吏之间存在着巨大的鸿沟。赤军敢起用户书为县正印官,可谓不拘一格。
刚入县衙,黎贡得信,慌忙出来迎接,赶在仪门处见到丹初。
“无妨,你正常审理。我陪阁老、杨先生在一旁观摩。”丹初说道,语气不容质疑。
回到大堂,黎贡不敢再端坐主位,让衙役把桌椅抬前,靠前坐下。丹初等人侧坐一旁,气定神闲,不怒自威。
“下一个上来。”黎贡清了清嗓子,说道。
一个无业游民模样的中年人,猥琐鄙陋,进入大堂就坦然坐下。
看他那吊儿郎当的样子,大概是个城里人,十里八九是个讼棍,专好诉讼生事,论人钱财。
“尔所诉何事?”
“回大老爷的话……”
“称本官知县,不得称大老爷。”
“诺,回知县的话,小民不知裹脚禁令,上月为小女裹脚,为张大夫所发,特状告张大夫素无医德,发人隐私。”
黎贡眉头一皱,早已见惯这种讼棍。他把状纸又看一遍,拍了下惊堂木,说道:“裹脚禁令,官府自去年已经颁布,三令五申。你是城关乡人,家近南门,怎会不知裹脚禁令?”
那人立即变色,哭丧着脸,说道:“大人,小民委实不知。”
“不知法而违法,与知法而违法无异。按例,该罚银五两,或者杖一百。你说,你选哪个?”
堵胤锡、杨畏知眉头一皱,赤军这律法也太严苛了吧?禁止裹脚固然是件好事,但违犯者罚银五两、杖一百,这刑罚也太重了。
却见那人神色大变,说道:“大人,不是罚银一两或杖二十吗?您怎么擅改法令?”
丹初却会心一笑,听黎贡说道:“你不是说不知道裹脚禁令吗?怎会对刑罚记得如此之牢?”
那人懊恼异常,才知中了知县的圈套,只得选择杖责二十。
下一个是个农夫,畏畏缩缩的,一进大堂就要下跪。古代的农民大多怕官,有的一辈子也进不了几次城,见到官吏就吓得说不了话。
这农夫也同样怕官,给椅子也不敢坐,哆嗦了半天说道:“小,小,小人要告本村王员外,他自恃族里人多,推选上了村长,在村里作威作福。我上山砍柴,他也要私收柴薪税……”
赤军重视基层治理,黎贡不敢怠慢,把状纸仔细看了一遍,又询问了农夫几处细节,最后说道:“老伯,这件事我会留意心中,安排县里、乡里共同处理,一个月内调查清楚,处置完毕。”
那农夫千恩万谢而去。堵胤锡却暗自感慨:赤军连村里小事都如此在意,果真如他们宣传的那样,衷心为民谋利。
又来了一个商人,竟然是来告官:“小民想办一家车马行,为行人商旅提供马车。听说官府要搞公司制,我去工房,工房说这事归户房管。跑到户房,户房说此事需用车马,归兵房管。到了兵房,兵房也在推诿。我车马都备得差不多了,却办不了公司,急得没有办法,只好向大人请教。”
“法无禁止皆可为。你这事原本无需向县衙申请,若想安心的话,去工房办吧。我交待给工书,三日之内给你办妥。”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丹初意识到,原有的六房制度已经不能满足地方政务的需求了,有必要做出一番改革提升了。
第215章 不世之才 超世之杰
残阳西坠,暮霭渐浓,岑丹初等人回到寅宾馆,已接近傍晚。简单梳洗一番,仆役端来一盘西瓜,红瓤黑籽绿皮,看上去十分诱人。
左参军俞厚基说道:“这西瓜是昭平一带有名的水晶瓜,放在井里浸了一天,刚捞出来,清凉爽甜,无比解渴。”
众人又累又渴,食欲大开,一尝西瓜,果真是甘甜多汁,解渴消暑,身上的劳累解去大半。
不多时,仆役端上酒菜。岑丹初、堵胤锡、杨畏知、俞厚基四人屏去左右,密议起当前的局势。
堵胤锡初来乍到,却和岑丹初、杨畏知一见如故,说话相当坦率,说道:“当今天下纷乱,义师蜂起,矢志抗清者有之,兵强马壮者有之。
“孙可望据有滇、黔,李赤心百战精锐,可惜皆为流贼之余,为朝臣所敌视。马进忠、焦琏骁勇刚烈,惜无远略。熊兆佐、杨国栋雍容儒雅,却非征战之才。”
经历得多了,丹初也生出许多城府,很少臧否人物。堵胤锡却性格直率,侃侃而谈,令丹初颇为触动。
他敬了堵胤锡一杯酒,说道:“姜瓖世镇山西,威望素著,门生故吏遍及西北。此番举事,鞑子倾巢出动,多尔衮亲往镇压。以阁老视之,如何?”
堵胤锡豪饮,把杯中酒一饮而尽,说道:“姜瓖有武勇而无大略,部属虽众,却杂乱不一。朝廷派不出一兵一卒,连敕印文书都送不过去。恐怕,姜瓖又要步榆林王之后尘矣。”
金声桓孤守南昌,后因部将纳降,被清军攻入南昌。姜瓖防御大同更为积极,不时派兵出城作战,策应各地义师。
但山西逼近京畿,多尔衮极为重视,不仅亲征大同,还谕令谭泰、济尔哈朗回师,以稳定北方局势。谭泰已经率军撤回,济尔哈朗也结束了在湖广的战事,准备向北方回撤。
可以预想的是,在清军强大的军事压力下,大同不久之后必将成为一座孤城。一旦外援断绝,粮食耗尽,必有守军投降。姜瓖的起义,又将归于失败。
山西远在数千里之外,大家无能为力,唯有叹息不已。
杨畏知对东勋集团很感兴趣,问道:“宁夏王薨后,杜永和总督两广,李元胤遥柄朝政。敢问阁老,粤军实力如何,杜、李二人还能维系东勋吗?”
堵胤锡备受东勋排挤,对两人印象不佳,说道:“杜永和原是宁夏王中军,资历与东勋大将阎可义、赦尚久、罗成耀、张月等人相当,军令政令并不畅通。李元胤虽为宁夏王养子,却虚悬行在,与东勋诸将关系不密,又年轻气盛,轻虚浮躁,非栋梁之才。东勋集团,不足为恃矣。”
丹初问道:“威远侯朱成功,不久前拜表来附,可谓英雄乎?”
“朱成功与隆武帝名为君臣,情如父子,抗清之志颇坚,海上之师颇强。然朱成功的水师未经大战,不习陆战,只据有金门、厦门弹丸之地,兵多粮少,非长久之计。成功是否英雄,尚需观察。”
堵胤锡说罢,又把丹初端详片刻,说道:“我倒觉得,爵帅为当今世上第一流之英杰。”
赤军羽翼未丰,仍需谨小慎微。丹初连忙摆手,笑道:“阁老说笑了,岑某兵微地寡,涉世不深,怎敢以英杰自视?”
堵胤锡却放下酒杯,正色道:“国事艰难,有志之士当奋发图强,锐意进取,不必藏头露尾,更不能妄自菲薄。爵帅乃忠烈之后,虽然年轻,却有经天纬地之才,实为不世之才、超世之杰也。”
能得到堵胤锡的认可,岑丹初很高兴,也很激动。他端起酒杯,起身遥望夜空。只见明月大如圆盘,星汉璀璨,银辉洒下,把寅宾馆照得雪白通亮。
“阁老谬奖。某十七岁投军,入宣国公麾下为卒,之后几经战事,不到四年,积功至定虏侯。朝廷厚恩,某日夜思报。
“如今大局崩坏,大明以蛮荒之隅,御滔天之敌,难于上青天矣。为今之计,勋镇必须抛除成见,加强联络,彼此策应,方能保住西南根据之地,再图进取。”
自然而然的,丹初把话题引到了联合勋镇上。杨畏知与大西军关系密切,堵胤锡则与忠贞营有恩。若能争取到两人,对赤军大有裨益。
众人也都站了起来,举杯邀饮。
丹初继续说道:“阁老、杨先生,试想一下。西南有孙可望的西军,东南有朱成功的水师。两者看似风马牛不相及,实则可以遥相呼应,会攻南京。
“西军据有云南、贵州,兵强马壮,可兵分两路,一路入四川,一路入湖广,尔后顺江而下,直扑南京。朱成功可号召东南水师,经吴淞口溯江而上,配合西军会攻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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