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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明:开局童子兵,撑起乾坤重 第163节

  次日,赤军虎贲镇骑兵走陆路,急驰至肇庆城外。又有一支步兵走水路在羚羊峡登陆,加强云溪谷道的防御。岑勋则率部从黄沙田前出,在将军山山麓建立防线,堵塞了最后一道漏洞。

  至中午,赤军已经完全切断清军退路。

  张存仁困守肇庆孤城,麾下还有不到两万兵马,俨然已成瓮中之鳖。他久经战阵,虽处绝境,仍不气馁,一面出高价招募死士,一面搜罗青壮修葺城池。

  肇庆是座大城,城池坚固,兵家必争。张存仁又是名将,以五省经略之名调兵谴将,呼应甚灵。赤军想攻下肇庆,似乎也没那么容易。

  反正大局已定,岑丹初也不急于攻城,先调兵谴将加强外围防线,切断清军援军道路。

  于此同时,赤军威名远播,各地义师纷纷响应。

  广西岑溪,宋国相、韦应登两部扈从赤军第一镇,出罗定,攻东安、西宁。

  粤东汶村,王兴打起赤军旗号,号召沿海义师。他搜罗战船二百余艘,由新会、顺德境内河流直入西江口,四出骚扰清军水师。

  楚师周金汤、熊兆佐原本兵败,退入韶州、清远山中,也联合叶标、施尚义等粤东义师,会攻清远。

  ……

  最令人振奋的,则是定南藩旧将马雄的反正。马雄,陕西固原人,原是定南藩随征总兵马蛟麟的养子,与马蛟麟一样都是回人。

  去年粤西之战,孔有德令马蛟麟攻平乐,略永安州,为安抚马蛟麟,又令马雄攻梧州。马雄率部在最前线,由此逃脱,进入粤东。

  赤军关门打狗,定南藩副将以上武官或被杀或被擒或投降,只有马雄一人逃脱。逃入粤东的定南藩残兵多投奔马雄,马雄以此聚集了四千兵马,受到各方的重视。

  清廷诡称马蛟麟战死,令马雄袭爵,不久进封他为一等精奇尼哈番,让他接受尚可喜的节制。

  不过,尚可喜、张存仁都不信任马雄,把他调往惠州,威慑惠州、潮州一带的东勋旧部。惠州位于广州以东,马雄调往惠州,距离粤西更远。

  赤军派侦侯联络马雄,带上马蛟麟的亲笔信,邀请他反正归明。

  马雄原本还有些首鼠两端,听闻赤军全歼满蒙八旗,击毙靖南将军巴山,亦怦然心动。及至赤军围攻肇庆,张存仁被困孤城,马雄自知时机已到,立即剪辫反正。

  这一闹,可捅了马蜂窝。惠州、潮州一直都由东勋盘踞,马雄在惠州反正,潮州郝尚久立即响应。

  惠、潮沿海历来由吴六奇、许龙、苏利所盘踞。这三人或为强盗,或为海寇,先受抚为明朝武官,再降于清廷。他们都擅长海战,为清廷所倚重,吴六奇还被提拔为广东水师提督。

  马雄、郝尚久接连反正,吴六奇等人的水师受到威胁,亦不得不回师防卫。

  清军后院起火,广东巡抚李栖凤坐困广州,急得就像热锅上的蚂蚁,只得接连向张存仁、尚可喜求救。

  南线清军损失不算大,但北线既已崩溃,南线独力难支。尚可喜率部急向广州退去,沿途义师蜂起,不断拦截。

  张存仁更加狼狈,一开始还能派出塘兵四出求援,自十日起,赤军围困日严,清军连塘兵也派不出去,援军也杳无音讯,肇庆守军已渐渐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十二日,赤军十成炮、红夷大炮运至肇庆西城,计有十成炮十八门、红夷大炮二十四门。当天,赤军炮兵开始逞威,十成炮、红夷大炮交替射击,搅得肇庆守军昼夜不得安宁。

  不过,肇庆城池甚为坚固,为了防范西江洪水,特意用条石作为城基。明朝二百七十多年,当局曾于洪武、成化、崇祯年间三次修葺城池,除了在城墙两侧加筑砖城,还用碎石掺杂黄土,加固城墙夯土。

  红夷大炮也不是万能的。赤军以红夷大炮日夜轰击城墙,并未如愿在肇庆城墙上打开缺口。想以云梯、竹梯强攻城池,暂时也没有进展。盖因清军城防甚密,赤军想破城,并没那么容易。

  十五日,岑丹初来到肇庆城下督战。

  大军顿兵肇庆城下,众将担心国主怪罪,纷纷抱怨起来:

  “鞑子占领肇庆后,在知府张之璧的主持下,又在城墙上增建炮台六座,窝铺一百四十八间,南门水城增建两所炮台,防御更为严密。”

  “鞑子的火炮相当凶猛。张存仁一到粤东,便搜集工匠,大肆铸造红夷大炮。肇庆城头共有炮台十处,红夷大炮不下三四十门。”

  “张存仁最为可恶,进驻肇庆后,进一步拆除城墙附近的房屋,增修楼、碟等。我军逼临肇庆,张存仁更是丧心病狂,下令在城外纵火,把城外屋舍建筑全都付之一炬。”

  “我们原打算用梯子强攻城池,准备了一百多具竹梯。前,鞑子派了一批死士,天不亮袭扰我营,竹梯大部被毁。现在,工兵标、修理营正在连夜赶造竹梯,梯子一成,就立马攻城。”

  ……

  丹初手持望过多镜,遥望肇庆城池,只见城头旌旗飘扬,隐隐现出无数旗帜。城楼、城墙拐角方向,各有炮台伸出城外。

  这种炮台原是辽东明军的发明,为的是消除死角,射击城墙下的敌军。张存仁出身于辽东明军,原是袁崇焕的部下,对凭大炮守坚城颇为擅长。

  想策反守军,也暂无可能。张存仁、虾侍卫、张之璧等人手段残忍,在城内搞白色恐怖,邑民稍有反意就大肆屠杀,家产充公,以筹集军饷粮草。对于守军,张存仁恩威并施,以优厚的军饷、官爵笼络武将,竟也惨淡经营。

  “你打算如何破城?”丹初问第二镇镇统匡时。

  匡时负责攻城,不假思索地说道:“赤军五六万人云集肇庆,士气正旺,利在速战。我打算督造竹梯,继续强攻城池,一举破城。”

  肇庆,已成为粤东战局的中心,也成为世人关注的焦点。

  马雄在惠州反正,郝尚久在潮州反正,王兴纵横新会、顺德,周金汤、熊兆佐起于清远,杜永和、张月从琼州拔锚北上。

  满清在粤东的统治已经濒临瓦解,只要赤军攻克肇庆,必能给清军以致使的一击。

  因此,匡时急于破城。但岑丹初深知,攻破肇庆并非易事。历史上,李定国曾于永历七年大举进攻肇庆,最终折戟肇庆城下。其对手,则为平南藩主尚可喜、大将许尔显。

  “欲速则不达。”丹初说道:“肇庆城池坚固,张存仁防守有术。我军若想从正面强攻肇庆,伤亡必大。还是穴地攻城,请工兵挖地道吧。”

  穴地攻城分为两种。一种是挖掘地道至肇庆城内,士兵从地道潜入城内,再与敌军交战。另一种是挖掘地道至肇庆城墙下,埋设炸药,炸塌城墙,再派死士从城墙缺口冲入城内。

  第一种方法简单粗暴,用时较短。第二种方法对穴地技术要求较高,耗时较长,但更为有效。历史上,李定国进攻肇庆用的是第一种办法,被清军轻易识破。

  “请教国主,若用穴地攻城,是派士卒潜入城内,还是炸塌城墙?”

  “炸塌城墙。”丹初不假思索地答道。

  想穴地攻城,也并非易事。清军已经把城外屋舍付之一炬,赤军穴地攻城缺少掩护,挖掘出来的土石无处堆放,很容易暴露地道位置。

  堆土为山,一举两得。赤军先用布袋、箩筐装土,在城外堆成土山,高度与城墙平齐。土山前栽种木桩,横以挡木,以加固山体。又在山上布置火炮,压制敌军火力。

  张存仁经验丰富,听说赤军堆积土山,便知赤军必在挖掘地道,下令组织人力,在城内挖掘深沟,拦截赤军地道,防止赤军潜入城内。又搜集盲人,伏大瓮于地下,探听赤军地道方向。

  赤军果然在挖掘地道。

  张存仁乃高悬赏格:“有能出城夺贼地道者,人赏银五十两。”五十两的赏格,相当绿营兵四年的军饷了。做五省经略,筹粮筹饷还是没有问题的。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张存仁很快筹集到一支千人左右的死士。

  十八日凌晨,清军在东、西炮台各凿一侧门,冲出城外夺取赤军地道。士卒拼死卖命,蜂拥向前,以盾牌遮挡头部,顶着赤军密集的子弹,持刀奋进。

  赤军亦不相让,先以步枪射杀清军。怎奈清军前仆后继,竟然力战不退,渐渐逼近地道口。

  第二镇副镇统为吴捷,乃赤军有名的猛将,见状大怒,戴起兜盔策马向前,亲往地道口督战。

  镇直属骑兵标负责反击清军,标统正在阵后督战,听说副镇统前来,赶紧过来侯命,小心解释道:“镇台,这群鞑子都是亡命之徒,打仗完全不要命了。职下骑兵新建不久……”

  吴捷乃是岑丹初元从老人,原本就负责统带骑兵。他用马槊指着标统,粗暴地说道:“你骑兵标乃第二镇精锐,之所以打不败鞑子,只因你在阵后督战,没有身先士卒。今日若是败了,我头一个砍你的脑袋,第二个解散你骑兵标。”

  说罢,他策马驰入战场,身后只跟着几个护卫。骑兵标统羞赧不矣,立即挺枪上马,追随吴捷加入战场。

  副镇统亲临战阵,赤军士气大增。以骑兵对步兵,若是再还打不过,这骑兵标可真要解散了。

  吴捷骑大西马,高高在上,一眼在清军中发现一个军官模样的人。他身旁有人举着绿旗,周围侍卫甚众,不时指指点点。

  就是你了。“杀!”吴捷性起,策马直扑过去。敌军一手举盾牌,一手持刀,见骑兵袭来,亦不恐慌,举刀相迎。

  大西马从一侧闪过,躲过清军的刀牌。吴捷瞅个空当,回槊劈死一名清军,尔后掉转马头,再度攻击这伙清军。

  属下会意,从两旁冲入敌阵,把这队清军围在中间。清军陷入敌阵,还想逃脱,却被战马所挡,只得硬着头皮迎战。赤军骑兵兵器长,高高在上,对战步兵有着先天优势,用不多时,将这伙清军一一戳死。

  战至巳时,清军败局已定,不等上峰命令,纷纷向城中溃退。赤军追至护城河边,斩杀无数,成功保住地道。

  二十四日,中午,伴随着一声沉闷的声响,张存仁从躺椅上一跃而起。连日督战,张存仁甚是疲惫,正在西门瓮城上小憩。

  他忙问左右亲兵:“什么声音?”

  脚下似乎传来一丝晃动,左右亲兵也面露惧色,答道:“听不出来,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上传过来的。”

  “啊嗤”,张存仁不由得打了个喷嚏,抬头一看,屋顶上落下点点灰尘。

  “难道是?”他不敢多想,掸掸衣冠上的灰尘,说道:“快去瞭望台上看看”。

  正在这时,一个虾侍卫骑马从城墙上疾驰而来,见到张存仁翻马下拜,说道:“爵帅,赤匪挖掘地道,轰塌了一段几丈长的城墙,府台正在督军堵截。”

  张存仁朽病不堪,却只得强打精神,出瓮城查看。只见不远处尘土飞场,大约在西门以东二百步远。赤军已派兵冲击缺口,清军则使用弓箭、火炮、鸟枪阻击赤军。与此同时,肇庆知府张之壁正在组织人手,加紧填补缺口。

  清军此次守城,做足了准备,就算城墙出现缺口,也能一面阻击赤军,一面组织人手修补城墙。

  张存仁久在辽东作战,经验相当丰富。那时候,明清两军逐城逐地争夺辽东,情况比这惨烈多了。清军经常用死士凿穿城墙,明军则随破随补,决不相让。

  果不其然,不多时,赤军败退,清军欢呼雀跃,士气复振。张存仁心中松了口气,叮嘱虾侍卫,让他传令张之壁,修补城池务必要求坚固,不能比原来的差。

  对张之壁,张存仁还是放心的。张之壁也是辽东汉人,略识文字,竟能位至知府。盖因满清重用辽人,辽人略识文字,略有才能,皆能得到重用。譬如满清天聪八年,皇太极开科考试,有十六人中举,其中辽人八名。这八名辽人,包括马国柱、罗绣锦,如今大多高官显爵,在外则为督抚,在内则为部院。

  哪知,一个时辰后,又是“轰隆”一声闷响。张存仁惊魂未定,连忙出来查看,却见远处尘土飞扬,正是刚才赤军爆破的地方。

  连环爆破法,这是赤军工兵标的杰作。即,先轰破一段城墙,待清军上去修补城池,再用更多的炸药爆破,不但扩大缺口,还要把修补城墙的军民全都炸死。

  未几,虾侍卫则赶了过来,哭丧着脸说道:“爵帅,军民死伤惨重,府台也当场身亡,怎么办?”

第326章 尚可喜穷途末路

  北线赤军付出了绝大的牺牲,经过艰难的血战,终于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与之相反,南线赤军战事较为顺利,虽然走的路程更远,进度却领先于北线。

  一方面,敌军主力在北线。另一方面,尚可喜更为狡诈,有意保存实力。

  东江镇三顺王中,孔有德最像枭雄,为人最鲁莽;耿仲明最狡猾,但资质最差,目光短浅,贪图小利;尚可喜最聪明,但性贪好利,无所节制。

  尚可喜主持南线清军,听说清军在罗定战败,便立即收缩防线,作撤退的准备。及至赤军围困肇庆,尚可喜更如惊弓之鸟,置战局于不顾,一路向后狂奔。

  粤东沿海本就多义师,趁机拦截、骚扰清军。汶村的王兴、疍民首领周玉、佃兵首领刘保,三人出力最大,令清军苦不堪言。

  王兴在肇庆、广州沿海纵横十余年,连东勋也得让他三分,承认他对阳春、阳江、恩平、新宁四地的统治。周玉、刘保更不必说,在疍民、佃民中威望素著。这两人振臂一呼,疍民、佃民群起响应。

  各地州县不时发生暴动,邑民杀死满清官吏,变易旗帜,剪辫归正。海防重镇电白县扼守粤东沿海官道,尚可喜在此派有一支浙江绿营兵。这支浙江绿营兵竟也起义反正,差点绝了尚可喜的归路。

  趁你病,要你命。南线赤军穷追猛打,步兵第一镇走陆路,一路紧追不舍。南洋舰队走水路,不时在清军背后登陆。

  二十日,尚可喜率军退至肇庆府高明县境内。此时,赤军正在加紧围困肇庆,张存仁已经穷途末路。满清广东巡抚李栖凤手下缺少得力兵马,亦对援军望眼欲穿,恳请尚可喜回援广州。

  树倒猢狲散,尚可喜既不救张存仁,也不救李栖凤,决定渡过西江,疾向梅岭方向撤退。平南藩军的家眷都在江西赣州,藩军可不想死在粤东。

  平南藩第一大将、左翼总兵许尔显奉命夺取木棉头渡口。木棉头渡口位于三水县以东,沟通西江、北江。清军若要向北逃往江西,走木棉头渡口最为便捷。

  肇庆、三水两城还在清军手中,由于清军水师太弱,赤军已派水师夺取木棉头渡口,基本掌握了制江权。

  二十一日清晨,许尔显率领一千骑兵,轻松夺取渡口。赤军防备十分空虚,或许兵力都在肇庆,无暇封锁渡口。

  军情紧急,许尔显也没想那么多,驱使士兵渡河。他们架不了浮桥,只得用渡船来回摆渡。

  还没渡过一半,赤军三版战船从西江支流中顺流而下,直趋木棉头渡口。又有一支使用定虏式马枪的赤军骑兵,显然埋伏已久,向刚渡过西江的清军发起突然袭击。

  兵法云,半渡而击。清军猝不及防,渡过河的骑兵都被赤军歼灭。许尔显庆幸没有渡江,连忙带着残余清军,向高明方向撤去。

  “公绚,依你高见,咱们该怎么办?”尚可喜彷徨无计,只得向谋士金光问计。

  “肇庆已经危如累卵,经略必败无疑。吴六奇领水师回援惠州,我军没有水师,想坚守广州亦很难。清远已经失守,从化危如累卵。藩军若要北上梅关,阻力重重。藩主向我问计,我亦别无良计。”

  金光心向明朝,与赤军情报局侦侯颇有接触。尚可喜早有耳闻,对他颇为防备。但这么多年来,藩军大计皆出自金光的谋划。尚可喜实在是离不开金光,值此危难关头,更需要金光出谋划策。

  “无妨,卿且试言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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