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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明:开局童子兵,撑起乾坤重 第34节

  一段脱口而出的动员,早已把将士们的求学欲激发了起来。紧接着,中军坐营官、各队官依次上台,领取笔墨纸砚。

  尽管古泥关条件偏僻,丹初也是想尽办法,确保每队得到十套笔墨纸砚。

  丹初继续说道:“大家知道,我在左协成立了一个童子队,让他们专门脱产学习。天下父母无不望子成龙,我也一样,对童子们要求很严,期待很高。

  “童子上课,我经常过去督查,遇到淘气的、学习不认真的,轻则罚站,重则杖打。大家都是老兵了,我也不便惩罚你们。

  “不过,我把话撂在前面,开办启蒙夜校是军中大事。学习成绩好的人,视同在战场上立功,将在受奖、晋升等方面获得优待。整体成绩好的伍、哨、队,视同战斗力好,将在评比、排序上获得优势……”

  自古军人评功评奖,战时依据战斗,平时依据训练,若说以学习成绩论高下,大概称得上是丹初的独创。

  这给将士们带来极大的震撼,无疑也激发了他们学习上进的积极性。

  仪式完毕,丹初亲自为将士们上第一堂课:

  “诸位,我们都是督标左协的将士,这第一堂课,就学习认识‘督标左协’四个字……”

  两名亲兵合力举起一块木板,上面用木炭写着“督标左协”四个大字。

  “第一个字,督字,上面一个叔,叔父的叔,下面一个目,眼睛的目。大家可以这样理解,叔父盯着你看,随时监督你、督促你学习上进。

  “……

  “第四个字,协字,左面一个十,十字的十,右面三个力,上面一个力,下面两个力。大家可以这样理解,我们一伍十个人,需要同心协力,方能打败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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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面圣

  九月二十日,太监来军中传谕,说永历帝召见岑丹初,马太后召见朱淑鹭。丹初军中没有轿班,太后考虑得周全,还派来一顶小轿。

  想来是为了覃鸣珂带兵鸣冤的事。覃鸣珂带着五百土司兵,已来到古泥关,驻军关南十里外。他两次到行在鸣冤,永历帝都拒不接见,派礼部给事中虚与委蛇。

  见到永历帝,丹初从容行军礼。

  永历帝赐坐,问道:“岑丹初,你平时一直盔甲在身吗?”

  “回陛下,时局纷乱,古泥关鱼龙混杂。臣不敢掉以轻心,只得每时每刻保持戒备。将士披甲,随时可以出营接敌战斗。”

  这话并不属实。岑丹初规定,军中实施值班制度,三个主战队轮流值班,每五天轮换一次。值班战队保持披甲,其余两个战队可以脱甲。

  永历帝很欣慰,说道:“卿年少有为,勤勉机警,真社稷才也。”

  丹初只是微微一笑,说道:“臣不过为国尽忠而已。”

  天颜咫尺,永历帝高踞主座。虽然他没落久矣,丹初还是感受到一种压迫感。这是一种与生俱来的独特气质,混杂着威严、华贵、庄重、从容。

  这大概就是生于帝王家的优势吧,自带光环,为万千军民所景仰。

  不过,考虑到永历帝曾经的种种劣迹,丹初暗自生起许多轻视。人啊,往往被表象所欺骗。今后,无论身处何时何地,都要保持清醒的头脑,看清事物的本质。

  皇帝召见小臣,时间往往不长。永历帝有要事相托,却并不急着说,而是拐弯抹角地说道:“瞿先生说,你父亲曾是焦琏的亲兵,殁于崇祯十六年道州之役?”

  “回陛下,是的。”

  “可曾有过褒奖?”

  “不曾,只得了三十两抚恤银。”

  “只有三十两抚恤银,其他什么也没有?”永历帝不敢相信,再次追问道。

  “是的。”

  永历帝不禁汗颜,那次道州之战真是凶险。大西军都攻进城了,他自己吓得走不了路。幸得焦琏冒死入城,背着他缒城而下,总算捡回一条小命,方有今日九五之尊。

  抚今追昔,永历帝不胜唏嘘,说道:“将士死后没有抚恤,咎在朝廷。朕今日就下诏,追赠你父亲为守备,定品阶为正五品。”

  “谢主隆恩。”

  大堂内一阵沉默,丹初也不便说话。永历帝打破沉寂,说道:“前日,从武冈退回一批败兵,带来一批甲仗仪銮,中间有副金甲。你勇猛善战,护驾有功,朕就把那副金甲赐给你吧。”

  说罢,两个绵衣卫缇骑抬着一副亮澄澄、明晃晃的金甲,走进大堂。

  金甲自然不是纯金做的,大多为鎏金,或者在布面甲上缀上金铜泡钉。能穿着金甲的,身份自当非同寻常,通常由皇帝御赐。

  丹初再次拜谢:“谢主隆恩,臣当肝脑涂地,报答君恩。”

  永历帝很高兴,终于说道:“覃鸣珂带兵驻扎古泥关南,名为鸣冤,实为示威。群臣多认为他跋扈不法,你怎么看?”

  果真为了此事,丹初胸有成竹,反问道:“陛下,臣听说土司继承,需要朝廷批准。覃遇春已死,覃鸣珂为长子,当继承土司职位,不知他是否已经上书请示朝廷?”

  土司虽为世袭,但继承人要得到朝廷的敕书,在程序上方为合法。朝廷一般不会干涉土司的内政,通常都会承认新的继承人,以敕书的形式宣示朝廷对土司封地的主权。各部土司之间遇到争斗,也往往会奏请朝廷裁决。通过这种形式,朝廷对各地土司维持着脆弱的统治。

  永历帝不假思索,答道:“覃鸣珂上过奏疏了,请袭为土司。兵部、吏部认为,覃鸣珂统兵犯驾,其心可诛。严先生建议先令覃鸣珂退兵,待他退兵之后,再下达敕书。”

  “陛下,”丹初沉声说道:“覃鸣珂驻军十里之外,又上疏请封土司,说明他心里还有朝廷。如今多事之秋,人心惶惶,不宜兴兵诛戮。

  “臣以为,与其兵戈相向,不如派遣使者,好言抚慰。同时,列兵城南,彰显军威,软硬兼施,让他知难而退。最后,再许他以土司之职,让他退回封地。”

  看丹初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永历帝心中狐疑,问道:“覃鸣珂此行,不是为了求官,而是为了鸣冤。卿所言甚佳,但并未言及鸣冤之事。覃鸣珂未能如愿,会轻易退兵吗?”

  丹初心中已有成算,肯定地说道:“请官、鸣冤是两回事,陛下当分而治之。何督师有便宜处置之权,有权诛杀部将。覃鸣珂鸣冤,焉知覃遇春没有犯下大罪?

  “此中原委,朝廷并不清楚,也不便做出裁决。只能派钦差深入调查,或把当事人召到朝廷,方能水落石出。覃遇春带兵鸣冤,如同兴师问罪,大逆不道。

  “若任由其胡作非为,朝廷威信何在?陛下派礼部官员前往宣慰,恰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臣不自量力,自请为天使官,当面向覃鸣珂晓以利害,劝他退兵返回封地。若事不成,臣愿军法从事。”

  永历帝大喜,说道:“卿勇于任事,卿不负朕,朕亦不负卿!”

  辞别永历帝,丹初在太监的引领下,前往晋见马太后。内廷不宜交通外臣,马太后以召见养女、女婿为名义,避人闲话。

  这位马太后颇为贤能。隆武帝遇难后,群臣拥戴朱由榔继承大统。马太后就明确反对,认为朱由榔胆小怕事,非中兴之主。

  这两年,朝廷颠沛流离。马太后忍辱负重,竭尽所能调和后宫。在奉天时,她还屈尊结交刘承胤的母亲,为永历帝逃脱奉天创造条件。

  岑丹初行礼,马太后让朱淑鹭扶起丹初,赐以坐位,笑着说道:

  “丹初,你与鹭儿喜结连理,我们从此就是一家人了。大明衰危,正需要你这样的能臣勇将。你好好办差,我会交待皇帝,让他好生待你。”

  “诺。”丹初不卑不亢,沉稳得不像个十八岁的少年,说道:“太后恩典,臣感激不尽。刚才,臣已向皇上请命,明日前往游说覃鸣珂退兵,以报皇上、太后知遇之恩。”

  马太后很高兴,看着岑丹初和朱淑鹭,越看越满意,说道:

  “嗯,你赤胆忠心,我是知道的。这次来古泥关护驾,还耽误了你和瞿家的喜事。今后,你和鹭儿也要好好过日子。你俩都是孤儿,无父无母,以后若有委屈,找人传话给我,我能帮衬一点,就帮衬一点……”

  朱淑鹭脸上一红,和丹初对视一眼,说道:“太后,我没有委屈的。”

第63章 岑丹初单骑退土司

  九月二十一日,岑丹初统军出营,以操练兵马为名,在古泥关南八里外列阵演训。

  覃鸣珂已经提前收到了朝廷的诏书,也收到了丹初的私信,却仍然大为紧张,生怕丹初借机发难。

  都说岑丹初驭兵有术,麾下有陕北老卒,有番兵,还有瑶人、侗人,实力非同小可。反观覃氏土司兵,长期处于封闭偏僻的山地,单人肉搏倒还凑乎,若真要列阵打仗,还真不是明军的对手。

  巳时,丹初身披金甲,策马来到土司营前,身后只有二十个骑兵。他对着寨门大声喊道:“覃将军,我奉皇上谕旨,有事相商,请开营门。”

  阳光下,丹初身上的金甲熠熠生辉,每个甲片都闪烁着太阳的光芒。他身姿挺拔,面容冷峻,神情专注,虽然年轻,却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身旁是一个佛朗机旗手,扛着“岑”字大旗,在风中猎猎作响。身后二十个骑兵,从全营精挑细选而来,每个人都高大威猛,甲仗鲜明,坐骑精壮,武器精良。

  覃鸣珂站在望楼上,见丹初神采奕奕,回顾自家军中衣甲破旧的土司兵,不由得自惭形秽。他回应道:“岑将军既是天使官,为何在二里外摆开战阵?”

  丹初大笑,反问道:“覃将军既来求官、鸣冤,为何带来五百精兵?为何逼近行在屯军?我奉帝令来使,只带二十骑兵,足以显示诚意。”

  覃鸣珂想来想去,觉得不无道理,下令打开营门,放丹初等人入营。

  见面之后,双方先行拱手礼。

  营中土司兵见到身披金甲的岑丹初,见到深目隆鼻的番兵旗手,见到二十个杀气十足的骑兵,颇有几分畏惧。覃鸣珂也有疑忌,寒暄过后便有些语拙。

  丹初见状,便说道:“覃将军,我这些骑兵,就让他们在一旁歇息罢。我们俩个,还有要事要商。”

  覃鸣珂心中一动,说道:“岑将军一个人谈?”

  丹初大方地说道:“事涉机密,我一个人谈就行。”

  “将军是爽快人,”覃鸣珂有所触动,说道:“我们去帐内谈吧。天气闷热,我让人打开围帐通风。”

  已是深秋,天气转凉,哪谈得上闷热。覃鸣珂此举,是为了让丹初的随从看到主帅,确保他的安全。

  看样子,这位年轻的土司是个有心人,也是个讲道理的人。丹初更有把握,一落座,便直言不讳地说道:

  “老兄此次带兵来古泥关,名为求官,实为鸣冤,名为请示,实为示威,是一步名副其实的臭棋。”

  一个“老兄”,减轻了覃鸣珂的敌意。但想起父亲冤死,他仍是忿忿不平,说道:

  “何腾蛟指挥无能,调度无方,致有湖广之败。先考追随何腾蛟多年,积欠军饷数万金,前往求饷,何腾蛟不仅不给饷,反而阴使龙文光设计擒拿先考,错杀于全州。

  “老弟想想,先考为国尽忠,为何腾蛟卖命经年,却遭此毒手,不死于沙场,而死于非命。我若不能为国除奸,岂非不忠?若不为先考鸣冤,岂非不孝?不忠不孝,我活着……”

  话扯远了,丹初冷冷地打断了他,说道:“老兄此言差矣。朝堂之上,波诡云谲,更何况于战场上?老兄远在广西,令尊在湖广,如何清楚湖广的情况?焉知这其中没有其他隐情?

  “何督师地位尊贵,弘光时期已任督师,总督豫、楚、川、黔四省军务,隆武时期封为定兴伯。今上即位以来,对何督师恩宠不衰,加封武英殿大学士、太子太保。

  “即便他在湖广战败,麾下仍有马进忠、郝永忠、赵印选等骁将。老兄只是广西一个地方土司,跑到行在求皇上斩杀何督师。换了你是皇帝,是听土司的,还是听督师的?”

  覃鸣珂默然不语,心中却是愤懑不已。

  丹初继续说道:“况且,朝廷刚从奉天播迁至此,人心未定。你却带兵过来,让朝臣作何感想?土司父死子继,天经地义。你上疏请求敕封,朝廷却迟迟不肯回应,为的就是逼你回去。兄弟,换了我是你,我就以退为进,来个欲擒故纵!”

  覃鸣珂来了兴趣,问道:“何为以退为进,欲擒故纵?”

  丹初环顾左右,欲言又止。

  覃鸣珂会意,屏去帐内外的亲兵。

  丹初这才说道:“老兄不如先引兵返回柳州封地,敕封土司之事必可无虞。侯性已经备好御舟,不久之后,皇上必会巡幸柳州。

  “老兄为柳州土司,在当地一呼百应。等銮驾来到柳州,老兄不妨趁机纠合土人,鼓噪鸣冤,营造声势。那时候,军民相率鸣冤,行在人心浮动,皇上不会置之不理。就算老兄奈何不了何督师,惩治一个龙光明还是绰绰有余的。”

  覃鸣珂盘算良久,觉得此计靠谱。只是,岑丹初和他素不相识,为何要帮他出此计策?

  不等他发问,丹初已经主动回答:“实不相瞒,此计对老兄来说是以退为进、欲擒故纵。对我来说,亦是如此。我受瞿阁老之令,请皇上还陛桂林。

  “不用我说,老兄也能看得出来,皇上并不想还陛桂林,只想到柳州苟安一时。时局的关键在桂林不在柳州,若皇上留在柳州,将对时局不利。

  “届时,老兄在柳州闹一闹,皇上呆得不安心。我再密请瞿阁老上疏,皇上在柳州呆不下去,十有八九就会返回桂林。”

  覃鸣珂恍然大悟,不由得对岑丹初刮目相看,说道:“老弟真有鬼神之计。”

  丹初趁热打铁,给他戴上一顶大帽子:“老兄退回柳州,可以得到土司敕封,可以为父报仇,可以挽救时局,可以促使皇上还陛桂林。于公于私,这都是件好事。”

  “善!”覃鸣珂大喜,说道:“老弟,我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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