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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就是万历帝 第5节

  但是又言之有物、悟之有理,有一两句闪光的金句。

  这种短文,对于江陵神童来说,手到擒来。

  抄完后,朱翊钧递还给张居正。

  张居正扫了一眼,在纸眉上批下一句:“言之有物、悟之有理。上中。”

  批完后,他再递给朱翊钧,“这是世子今天的读书成绩,请呈给皇上。”

  “谢先生!”朱翊钧恭敬接过来。

  他知道张居正如此做法,完全是想在皇爷爷那里保持自己好圣孙的形象,进而继续稳固父王储君的地位。

  要出门时,朱翊钧像是想起来,“先生,上午直浙总督胡宗宪觐见皇爷爷,说了东南剿倭事宜,皇爷爷夸了他两句,说他勇于任事,剿倭剿得好,说要严阁老拟票犒赏他。”

  张居正脸色微微一变,拱手说道:“世子慢走。”

  朱翊钧向张居正行礼,转身离去。

  严嵩父子岌岌可危,裕王党为首的清流就要窜起来了,被压制了那么久,该释放释放天性,得让朝野知道,大明朝还有这么一群“赤胆忠臣”。

  多了这么些“赤胆忠臣”出来搅合,朝堂的水应该会更浑,自己就更好浑水摸鱼了。

第6章 好圣孙

  中午,朱翊钧跟嘉靖帝一起吃中饭。

  饭后一起围着仁寿宫转了三圈,在殿里练了一套五禽戏。

  然后坐下来,打坐静修两刻钟。

  朱翊钧起身,告别继续打坐的嘉靖帝,去西苑南边的校场,由宿卫武官教导射箭、骑马,锻炼身体。

  黄昏时分,回来再跟嘉靖帝吃晚饭,然后开始做修道晚课。

  朱翊钧的日子过得波澜不惊,宫外却是暗潮汹涌。

  裕王府书房里。

  裕王朱载坖,朱翊钧的父亲坐在上首,左右分坐着裕王府侍讲高拱、陈以勤、殷士儋和张居正。

  听张居正讲完朱翊钧临别时说的话,一把大胡子的高拱第一个说道:“不行!胡宗宪浙江剿倭大捷,给严党涨了气势,凶焰更灼,必须找人弹劾他!”

  陈以勤持重,开口争辩道:“倭患为祸东南十几年,胡汝贞殚精竭力,在浙江清剿了倭患,造福千万百姓,功在社稷。弹劾他,说不过去!”

  高拱瞪了一眼这位与自己意见经常不一的同僚,愤然道:“小不忍则乱大谋。东南倭患,只是癣疥之疾,严党才是心腹大患。

  只有除掉心腹大患,癣疥之疾手到擒来。逸甫为何轻重不分?必须弹劾胡宗宪,要不然嘉赏诏书一下,更难制严党了。”

  殷士儋忍不住琢磨道:“世子这番话,有什么用心吗?”

  高拱不耐烦地摆摆手:“八岁孩童,除了在皇上面前撒娇之外,能有什么心思?正甫过虑了。世子与裕王殿下父子同心,也知道严党与裕王为敌,知道些严党的消息,自然会传递回来。”

  朱载坖捋着胡须,满意地点点头。

  他对朱翊钧这个失而复得的儿子非常满意。

  以前父皇在自己和兄弟景王朱载圳之间犹豫,不知道立谁为储君。

  虽然自己是长子,可自己和朱载圳都是庶子,父皇真要立老四,一道诏书立其母卢妃为后,老四一跃成为嫡子,名正言顺地为太子,自己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父皇迟疑了好几年,幸得钧儿死里逃生,天降神迹,被父皇喜爱,带在身边,然后逐渐态度明确。

  去年正旦朝会上,父皇当着群臣的面,指着钧儿说好圣孙。

  没两月,父皇下诏,老四去德安就藩,自己的储君之位稳固。

  陈以勤继续反对高拱的意见:“好坏不分,这不是君子所为!”

  高拱大声道:“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看到两人要吵起来,朱载坖连忙出来打圆场,“两位先生不要争吵,让外人知道了笑话。”

  把高、陈两人按下后,朱载坖继续和稀泥,“陈先生,不如让高先生去试一试。几份弹劾奏章,胡宗宪又不是没吃过,伤不到他的。

  正如高先生所言,打击一下严党凶焰,也是好的。高先生,点到为止即可,不要再掀起大风波。去年稻改桑,我们差点被严世蕃拉着同归于尽,不可取,不可取啊!”

  高拱见朱载坖暗地里是支持自己的,觉得占了上风,也不为甚,拱手道:“殿下,臣知道了。臣会就事论事,找到真凭实据,弹劾胡宗宪。这厮有过前科,屁股不可能干净!”

  张居正默默地看着这一切,没有出声。

  他去年年底才被恩师徐阶推荐,进入裕王府担任侍讲。

  资历、裕王信任远不如前面三位,所以他是千言万语不如一默。

  现在回过头看,他发现世子在授课结束,要分手时突然告诉自己这件事,颇有深意。

  他当了近一年的世子经义老师,对这位好圣孙的脾性摸到了一点点。

  真的是皇上的好圣孙啊,心思一样的深沉。

  可是一个八岁的孩子,能有这么深的心思吗?

  裕王不信,高拱不信,陈以勤、殷士儋不信,自己原本也不信,可现在半信半疑。

  从裕王府出来,张居正想了想,转道去到徐府,找自己的恩师徐阶。

  徐阶,太子太师,武英殿大学士,内阁次辅,是张居正入选翰林院庶吉士的教习,得其悉心教诲。

  徐阶听完张居正的转述,以及疑惑。

  “老师,学生认为世子特意给我讲述这件事,颇有深意。”

  徐阶点点头,“能在皇上身边久待,就是只雀儿,也有三个心眼。世子此举,应该有深意。”

  “可是学生百思不得其解,世子到底什么用意?”

  徐阶的左手轻轻地拍打着座椅的扶手,“宫里的人都说,世子深得皇上真传,说话行事,诡秘难测。

  皇上要严阁老票拟,嘉赏胡宗宪,可是我在内阁,没收到这个旨意。”

  “会不会直接送到严府去了?”张居正问道。

  徐阶摇摇头,“这是内阁票拟,批红后要明发天下的,私送去严府,没必要。”

  师生两人陷入了沉思。

  突然,徐阶一抬头,眼睛闪着光,“我知道了。”

  “老师,你知道什么了?”

  徐阶一字一顿地答道:“世子是想告诉我们,皇上有了倒严之心。”

  张居正一脸诧异,这两者根本不挨着啊,老师,你是怎么把它俩想到一块去的?

  徐阶缓缓地说道:“我们要从根上想,从皇上的行事风格上想。他最关心的一件事,就是钱,有了钱皇上才好专心修道。

  东南倭患,皇上其实并不重视。这次胡宗宪进京述职,得皇上召见,我还有点意外。现在想来,应该是皇上有了倒严之意,所以要安抚胡宗宪。”

  张居正听明白了些,但还是没有悟透,静静地继续听老师的讲解。

  “严党的根本在于把持了天下税赋,一是两淮,二是东南。所以他们能给皇上敛财,能在东南剿倭。

  敛财和剿倭,也是严党现在屹立不倒的根本。皇上有了倒严之心,但倭患还得继续剿,所以亲自召见,安抚胡宗宪。”

  张居正彻底听明白了,但是心里又有了一个新的疑惑。

  “老师,你说严党依仗之处有两点,一是敛财,二是剿倭。敛财还重于剿倭,老师说皇上有了倒严之心,把剿倭依然托付于胡宗宪,那敛财呢?”

  “为师也不甚清楚,静观其变吧,早晚这条大鱼会露出水面的。”

  张居正点点头,继续问道:“老师,那我们该怎么办?”

  “世子这样传了话,有弹劾胡宗宪的意思在,那我们找几个人,跟在高拱他们后面,弹劾就是。

  既然皇上有了这样的心思,再多的弹劾奏章,也奈何不了胡宗宪,我们就当去凑个热闹。”

  张居正这才放下心来,松了一口气,感叹道:“老师,世子才八岁啊,八岁啊!”

  徐阶长叹一口气:“是啊,才八岁。皇上十五岁时,跟内阁前首辅杨公(杨廷和)斗得有来有往,最后让杨公黯然致仕。现在世子八岁就崭露头角。

  这到底是大明的大幸呢,还是不幸呢?”

  张居正也是心中茫然。

  胡宗宪静坐在驿馆里,就着烛光看书。

  一位杂役轻手轻脚端上一杯热茶,站在旁边,静立不动。

  胡宗宪抬起头,双目看着他,透着威势杀气。

  “胡部堂不要误会,小的奉命传句话。”

  胡宗宪脑子一转,轻声道:“请说。”

  “过两天,朝堂有大风大雨,都是对着大人来的。送大人一句话,‘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说完,杂役拱拱手,转身离开,留下一脸懵逼的胡宗宪。

  什么意思啊?

  怎么没人给我讲解一下啊!

7.第7章 严家父子

  7.

  严府位于东城,方圆连绵数里,水榭楼台,雕梁画栋。石奇水秀,花丽草艳,比裕王府还要大,还要奢华。

  在一处临水轩楼里,二十多位美女粉黛艳容,身穿飞凤丝绣衣衫,分列两边。

  楼里点着几十支手臂粗的蜡烛,插在银烛台上,把屋内照得亮如白昼。

  灯光下,白玉屏风上镶嵌的各色宝石闪闪发光,其它各处金银器皿,珠宝装饰,闪烁耀眼。

  正中有一座象牙宝榻,四周围着金丝帐,里面斜卧着一人,旁边坐着两名美姬,给他喂食鲜果食物。

  他就是首辅严嵩之子,工部左侍郎严世蕃。

  左边坐着一群宾客,推杯换盏,好不热闹。右边是一群女乐,持着各种乐器,弹奏乐曲。

  中间是六位妙龄女子,翩翩起舞。

  丝竹之声在严府飘荡着,晃晃悠悠地飘到了府邸另一边的书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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