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就是万历帝 第574节
汉民多为此前的辰州卫军户,还有部分商旅。行事彪悍,多有纷争却喜欢自行处理。
此外本县检法官、司理官尚缺,鞫谳之事难以遵行。”
王一鹗笑着问道:“如此说来,你是侦办、缉捕、检法、司理一肩挑,一手包办?”
徐耕田双手一摊,十分干脆地答道:“没错,如督宪说的一样,我什么都做。还有征粮、县试、祭祀、修桥、河堤.其中最令下官头痛的是县试。
因为学子不足,溆浦县的学子也到辰溪来考试,叽叽喳喳,闹得下官头大。”
“你是什么功名?”
“南京国子监监生。”
王一鹗猛然想起,“前些日子长沙城传的县试笑话里,那位主考官就是你?”
“对。当时下官第一次任考官,东拼西凑,凑齐了考题,制诗诗名却犯了难,想了三五天都想不出来,临考时随意点了个《明月》为题。
有位乡下教书先生写了一首诗,‘团团离海角,渐渐出云衢;此夜一轮满,清光何处无?’。
下官见教书先生考了十来年,连个庠生都考不上,一时怜悯,便说他,意思是好,可就是没韵,有韵本官就点你。
结果这个教书先生叹息道,我就是没运,才一直教书,要是如大人一般有运早就做官了。当时把下官气得都笑了,活该十年未中,当即把他赶了出去。”
王一鹗笑了,“而今天下读死书的人太多了,只知其字不知其义。这样人的还考什么啊,就算侥幸考出来,也是浑浑噩噩,与国与民无益。
供销社,还有工商实业会陆续进入辰州府,这种读书人可招录进去做个账房或记室。百姓中读书人不多,工商大兴,又急需能识字算数的人,不要浪费了。”
“遵命!”
又问了辰溪县其它的政事。
田赋没有一年是能缴足的。此地多山寨苗民,结寨自保,外人少有踏入,官府没人敢到山寨去收粮食。
只能在县城附近征收,那里多是世家地主,以及军户转过来的民户,一言不合就要开打的。
怎么收?
“督宪,此地苗汉杂居,民风彪悍,偏偏官吏缺员,又招不齐衙役快班。县衙毫无威严。年年征粮不足,次次磨勘为下。
此前辰溪县有知县和县丞,吃了两三次磨勘劣下后,前途无望,干脆挂印离去,此后辰溪县就十几年没有知县了。
下官这个县丞是赶鸭子上架,原本还一腔抱负,当了一两年后也无欲无求了。”
全慎勇在旁边补充道:“辰州府七县加镇溪所,没有一县能足额征粮。国朝地方吏治,以征粮为第一要务。
田赋不足,前途免说。加上这里原本是偏远松疲之地,出了名的简缺。
在辰州府任职的官吏,或是无资历背景的老实本分人,被随意打发到这里。或是得罪了上司,被故意挪到这里贬斥刁难。
于是多半浑浑噩噩混日子。”
王一鹗默然一会,深有感触地说道:“本督离京辞陛时,皇上说道,地方吏治,首在各县知县。
知县为大明第一亲民官,是一县之长,承上启下,理政亲民。中枢三司制定再多再好的政策,知县没有用心执行,老百姓还是得不到一点恩惠。
今日一见,本督终于明白石汀公交流改土归流经验时,切切交代。改土容易,归流不易。不易在于流官选任。选任不慎,全盘皆失。
果然说得没错。
千辛万苦把土司一并废除,改为流官。可是选用的知县、县丞等一县主佐官不得力,造成民怨沸腾。不仅无法争取到民心,还会激起民变。”
王一鹗嘴里说着,心里感慨更深。
辞陛离京前,皇上召自己进西苑,详谈了七八次,次次都提到地方吏治在于知县、县丞一级官吏的选用和管理。
自己八百里加急上禀李珊等湖南世家首脑,暗地里串联,意欲罢考以破坏湖南第一次乡试。
皇上八百里加急寄回的廷寄,御批言辞间,对破坏乡试十分愤怒,要自己严惩李珊等人不殆。
批语中皇上也点出了他的愤怒根源。
湖广改土归流工作步入正规,辰州、永顺两府最是需要合格官吏的时候。
原本趁着湖南乡试,录取一批乙丙科举人。他们都是湖南本地人,熟悉当地情况,稍加培训就能上手,充实到辰州、永顺两府,一边历练一边选拔。
李珊等人居然组织罢考,要破坏乡试,他们不是撞刀尖上吗?
现在看了辰州府各县县衙如此稀烂的情况,更不敢想象改土归流新成立的永顺府各县会是怎么样。
一群浑浑噩噩摆烂的官吏管着从诸多土司那里接管过来的苗民百姓,天知道会出多少乱子?
到时候民心没有争取到,还激起民变,震惊天下。
那改土归流就成了笑话,自己也成了笑话。
终于领悟到皇上的一番苦心了。
难怪凌云翼一到任湖南巡抚,一边接手李珊等人的案子,一边立即接管岳麓书院,把它改为学习班。
亲自主持本次乡试,以京师调来的吏部、鸿胪寺以及政宣局官员为“协助阅卷官”,足额录取甲乙丙三科,然后把乙科三百六十七名,丙科四百七十九名举人全部塞进去。
协助阅卷官摇身一变成为教师,加紧培训。
想必也是得了皇上的切切叮嘱。
还是皇上站得高,看得远啊。
打发徐耕田离开后,姚丙周和任博安联袂参见。
“督宪,黔阳县发来信鸽,杨兆龙上船了,明日可至。”
“那好,全知府。”
“卑职在。”
“你和吴长史一起跟他谈。本官和汤都使不出面,我们先去麻阳看看,那里是通往铜仁和思南府的要道。”
“遵命。”全慎勇马上答道,“督宪,下官如何跟杨兆龙谈?”
“先扯皮!扯个五六天,等本督和汤都使从麻阳回来再说。播州三千狼兵,只能还一千回去。”
汤克宽在一旁说道:“都司政宣局动员了三四个月,才凑足一千人。
这些官兵都是长眼睛的。杨氏拿他们的性命换朝廷的犒赏。以前拼死拼活,流血舍命,只能得些残羹剩汤,好处全进了杨应龙的囊中。
现在犒赏直接发到官兵手里,一切待遇等同镇卫军。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除了杨氏的心腹和死忠,是人都会选。”
王一鹗等汤克宽说完,继续说道:“这一千狼兵换那两千狼兵的家眷。杨应龙要是舍不得,那就一个都不要拿回去。”
吴承恩说道:“督宪放心,杨氏野心勃勃,这三千狼兵是他们的精锐,又都是百战老兵,杨氏舍不得。能还回一千,虽然十分气愤,但总比一个都没有要强。
拉扯一番后,他们肯定愿意换。”
王一鹗冷笑道:“本督就是要跟拉扯一番。等到扯完皮,估计得两三个月了,天寒地冻,什么事情等万历二年开春再说。我们就有充裕的时间准备。
姚丙周,你那边的计划进行得如何?”
“回督宪的话,一月内必见分晓。”
“几成把握?”
“回督宪的话,六成把握,但卑职一定全力促成此事,让督宪的妙计得以实现。”
“妙不妙计的,看最后的效果再说。
杨氏辖下有多少人口,他们一直不肯说。
你们镇抚司刺探的情报,去年杨氏存有粮食六百万石,马五百余匹,牛二千余头。贵州布政司去年田赋才十二万六千石。
他们还擅开银场递年煎银两万余两,黑铅数万余担。聚集人夫每年砍花杉板一万余副,一半卖于来往官员,一半顺江发往苏州等处变卖,又是一笔巨富。”
王一鹗背着手,在屋子里慢慢踱步转圈,众人坐在椅子上,目光随着他转。
“杨氏麾下有多少兵丁,也不知道。成化年间,四川松州茂州番兵作乱,左副都御史张瓒张公奉诏平叛。
他调集西南各土司土兵,据他的《东征纪行录》有写,播州宣慰杨辉父子率其部属土兵八千余人从征,并留兵丁万余留守。
成化年间,杨氏有兵丁近两万,而今近百年过去,杨氏聚集这么财货,丁口又日渐增长,麾下三万兵丁应该有的。
播州地势险要,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动员精锐镇卫军,四面合围,少说也需要十万兵马。
调遣十万兵马,需要耗费多少钱粮,耗费多少民力。所以皇上同意了本督的计谋。此计能不能成事,关键还在姚丙周你能不能说动那两人。
姚丙周,你要全力以赴!”
“遵命!明日卑职就潜行去思南城,务必把此事办下来。”
“好,广宁,你要竭尽全力配合姚都事。播州一下,你二人当为首功次功,本督定会为你二人上疏请功!”
“督宪放心,我二人必定全力以赴,以全此事。”
第640章 喜从何来?
京师的天色渐凉,朱翊钧穿上夹袍,坐在紫光阁正殿里,听着冯保的禀告。
冯保一身斗牛服,头戴钢叉帽,神采飞扬。
“奴婢在东巡时得皇爷交代,要司礼监把孤魂野鬼的通政司管起来。奴婢左思右想,又请教了赵师傅和张师傅,再三斟酌,最后定了这么一个草案。”
“通政司的事?”
朱翊钧知道,这个通政司是自己老祖宗太祖皇帝捣鼓出来的,全称为“通政使司”。
职责是接受内外章疏敷奏封驳之事,凡四方陈情建言、申诉冤滞、或告不法等事,于底簿内誊写诉告缘由,呈状以闻。
说白了就是中枢总收发室。
但是太祖皇帝也不是无缘无故的设置这么一个机构。
许多官职官制,往往是他听那些老夫子讲前宋官职官制时,结合自己治国实践中遇到的问题时,灵光一闪想出的。
通政司的范本是宋朝的通进银台司。
前宋分置通进银台两司。
通进司掌收受银台司所领天下章奏案牍及阁门京百司奏牍、文武近臣表疏以进御,然后颁布于外。
银台司掌收受天下奏状案牍,抄录其目进御,发付勾检,纠其违失,督其淹缓,兼领发敕司。
后来两司合一,统称为通进银台司。
太祖皇帝估计也是受此启发成立了通政司。
洪武永乐年间,通政司可谓是风光无限。
那时通政司地位甚高,位列九卿之一,排序在都察院之后、大理寺之前,获得了此前丞相拆分、整理、递交各类奏章给皇帝的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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