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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历明君 第3节

  而今日文华殿常朝,军民代表、文武百官正要再度劝进,朱翊钧又躲在殿内不出去,她如何不气极?

  有著此身记忆的朱翊钧,自然知道怎么回事。

  心中叹了一口气,也难怪万历皇帝大婚后,李氏也不愿归政,这份心性,确实难以让李氏信任倚靠。

  他整理了一下语言,脸上露出郑重之色开口道:“母妃,父皇年岁不过而立,欣兹春茂,圣祚遐昌,岂料猝然驾崩而奄弃天下。”

  “孩儿痛贯心灵,若寘汤火,一时失了方寸,以致前次进退失据。母妃教训之后,孩儿这两日来多次自省,万万没有再犯的道理。”

  “今日当真不是孩儿有意拖延。”

  朱翊钧咬文嚼字,也不是要卖弄,这不过是前次辞让中的一些词汇,此时摘出来引用一番,以示他被教训过后确实是听进去了,日常说话,倒是真没这样的。

  手法拙劣了些,却正适合这个年纪小孩的心理。

  总之意思就是,老爹死得突然,他好好一个皇太子,一眨眼的功夫就钦定要登基了,有些慌乱也正常吧,现在回过神了,下次一定!老妈你就别骂了。

  果然,李氏见他举止言辞之间,有规有矩,沉稳从容,颜色也是稍稍开霁。

  却还是没轻易放过他,皱著眉头道:“军民百官都在文华殿等候,你有什么理由还在殿内拖沓?”

  李贵妃平民出身,后为宫女,称呼言辞自然没有太多讲究。

  她语气严厉,显然是没个正经理由少不了一顿训。

  话音刚落。

  就见得朱翊钧抬起头朝她看来,眼眶微微泛红。

  似乎强忍著悲伤之情,吐字清晰道:“娘亲,方才天狗食日之际,孩儿似乎著了魇。”

  “隐约看见了父皇就在殿中,还甚是慈爱地要拉孩儿的手,朝孩儿笑,可孩儿伸手去触,却怎么也够不到。”

  说到此处,表情虽然绷著,眼眶的泪珠却直接流了下来,话语间也有忍不住的哭腔。

  这就是老戏骨的实力了,挥洒自如。

  李贵妃见他这情状,也是一怔。

  看著朱翊钧悲伤的面庞,恍惚间才突然想起,她这些时日百般苛责的调皮儿子,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个猝然丧父的十岁稚童。

  也不知是不是这几日都没休歇好,眼下竟是做了噩梦。

  一时有些心软。

  正想俯下身,好生宽慰一番,却又生生止住,掐灭了这丝念头。

  马上要登基为帝,这九州万方、天下苍生就要扛在肩上,哪有他怯弱的功夫。

  非常之时,需得狠下心来抚育,才能早日肩负大任!

  想到此处,李贵妃当即皱起眉头,语气严厉地教训道:“你这副样子,成何体统。”

  朱翊钧当然不是要卖惨的,他当即后退一步,再度拜下。

  随后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语气坚定道:“母妃,孩儿非是自怜而落泪,乃是思及方才父皇所言,一时哀思难止。”

  他再度答话,语言间给李氏留了个扣子。

  果然,李贵妃听他言语,立马抓住了重点。

  她后知后觉地脸色一变,惊疑不定道:“大行皇帝还有言语嘱咐?”

  李贵妃自幼崇佛,对鬼神之说,向来是宁可信其有的态度。

  历史上还有顾念死刑有碍天和,要将犯人尽数开释的事情。

  方才朱翊钧只言她还道是做了噩梦,她还未多想,但此时竟然说先帝有言语留下,这是显灵啊!

  她的思绪,立刻就往鬼神之说上想了去。

  念及至此,李贵妃看向朱翊钧的眼神不由认真了几分,等著他回答。

  而一旁的冯保立刻身体紧绷。

  生怕皇太子是被奸人诱使,要说出什么惊人之语。

  他多年政争,敏锐的嗅觉自然不缺,这种手段,他可见多了!

  要知道,他刚刚将孟冲从司礼监掌印太监的位置上拉下来,此人好歹是掌过权的,眼见大势将去,难保不会出什么毒计!

  还有孟冲在内阁之中的靠山,高拱,此人也是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

  这可是当朝首辅!三朝老臣!

  他近日抓住了此人一个把柄,正在筹谋对其发难,也未尝不会被高拱闻了风声,要先下手为强!

  冯保一时间心念百转,直勾勾看著朱翊钧,只恨此时没有他插话的余地,只能心中焦急。

  朱翊钧感受到了冯保的目光,却没理会。

  他小脸上还挂著泪痕,显得天真可怜:“依稀之间,听到父皇嘱咐孩儿,说……说……咱们孤儿寡母三人相依为命,让孩儿好生孝顺母妃与皇后,否则,他放心不下。”

  他口中的皇后,自然是先帝的皇后,也是他宗法上的母亲,这才有母子三人的说法。

  冯保听罢,心中暗暗长出了口气。

  这番话语,倒没有什么出格之处。

  可惜,这只是因为他身在其中,眼光局限,根本不知此时的朱翊钧,乃是奔著向李贵妃争宠去了!

  此乃润物细无声之道。

  需知,权力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攥在手上的。

  无论如何,他如今登基,事实上就只是一名儿皇帝。

  权力是没有真空的,他既然不能行使皇权,这份权力,当然而然地落在了李氏手中。

  所以,他想亲政,关键还在这位母妃身上。

  若是她执意将其托付与司礼监与内阁,那朱翊钧可有的等了。

  历史上这位李氏,可是在他大婚后,仍然没将大权交予他。

  这可如何使得?

  登基十年不干政啊,他能做多少事?

  若是不能尽早伸展拳脚,总览政事,还要他这一身超迈时代的学识做什么?怎么让大明再次伟大?

  既然前身不靠谱,让李氏如此不放心,他自然要吸取教训,从细微处做起,慢慢给李氏信心。

  所以,他方才的所有表现,都是做给李氏看的。

  从行止有度,到措辞谈吐,以及最后的感情牌,都是在向李氏表现,给她做思想工作。

  总之就是要让她知道,她儿子,是天资聪颖的,是敏于政事的,是孝悌仁义的,总之,反正就是靠得住的!

  这种平民出身,还没被政治浸入味的女人,打感情牌,是最为行之有效的方式。

  历史上这位李氏,迟迟不将大政交还,一来有孩视万历皇帝的缘故。

  二来,恐怕也有掌权日久,政治格局稳定,不愿意轻易改动的缘故。

  所以,做工作,得趁早!

  哪有信任外人,不信亲生儿子的道理?

  好在他朱翊钧不一样,这种联络单位老妇女感情的手段,可谓信手拈来,加上他现在顶著一张八岁小孩的面孔,天然就极具欺骗性,就连冯保在方才最警惕的时候,也最多想想他是否被人哄骗,何况李贵妃?

  有优势,自然要好生利用起来。

  今日只是一个开胃菜。

  往后更得好好表现!

  为此,他才在最后做出了铺垫。

  他需要有一个理由,一个一朝开悟的理由。

  皇太子哀思大行皇帝,一改常态,奋发作为,这就是一个放到哪里都能拿得出手的原因!

  多好的事迹,这要是他前世,能写出十篇不重样的材料来。

  果然,朱翊钧这一连串的攻势下,李贵妃终于有了些动容。

  她眼中划过一丝哀色。

  先帝猝然病逝,留下他们孤儿寡母,主少国疑,这番话可谓正好戳到她的软处,心有戚戚。

  她嘴唇动了动,一时无法言语。

  只是低头看向朱翊钧,缓缓伸出手,用力地替他擦了擦脸上的泪痕。

  过了好一会。

  李贵妃才肃容道:“既然如此,我儿更应当进学修德,无事怠荒,不要负了伱父皇所望才对。”

  “你出阁学习至今三个多月了,我问及进度,诸位讲官都讳不敢言。你若是当真有心,便在开经筵之前,将四书五经尽数熟读一番。”

  她顿了顿,又补了一句,说道:“切莫再像之前一样,振作两三日,又怠惰了回去。”

  所谓太子出阁讲学,算是启蒙识书,诵读即可;而经筵,就是皇帝辨析经典,深入学习政治哲学了。二者之间,自有差别。

  朱翊钧听罢,只觉一噎。

  心中叹了口气,合著间歇性雄心壮志,是每个人都有的前科是吧?真坑啊。

  看来,李氏不是那么好攻略的,眼下虽然态度有所软化,但,道阻且长啊。

  也罢,多少有些效果,反正他还有时间,这也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滴水石穿罢。

  他重重地点了一下头,稚声道:“母妃教训得是,孩儿定然不负父皇、母妃、母后殿下所望!”

  “今后必然进学修德,尽快将四书五经熟知,好让母妃与母后殿下考校!”

  说罢,他还拱手朝那位宗法上的母亲,也就是皇后,所居方向拱手行礼,以示方才先帝所言的母子三人,他谨记在心,一个不落的。

  李贵妃不置可否。

  “走吧,九层之台起于垒土,我送你到文华殿外,稍后殿上你好好在百官面前显露天家威仪,不可再似前次一样畏缩了。”

  随后,她便牵著朱翊钧的手往外走,两人就这样被宫女宦臣簇拥在中间,往文华殿而去。

  文华殿是廷议的地方,皇帝便殿,积年政治共识下,后宫连进入的资格都没有,也只能送到殿外。

  当年明英宗朱祁镇九岁登基,有人请英宗的祖母张太皇太后垂帘听政,后来掀起好一场争论,最后还是以张太皇太后一句“不要坏了祖宗规矩”定下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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