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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历明君 第318节

  戚继光与其说是惊喜,不如说有些期盼。

  兵事,终归是国力,牵扯粮食、吏治、兵器、制度方方面面。

  一个有心国事的皇帝,对兵事,天然有著无可比拟的助力。

  他早年意气风发,近年才逐渐意识到——海波能不能平,鞑靼能不能灭,不是他们这些边将一厢情愿,而是御座上这位,能不能好好作为。

  戚继光默默观察著皇帝,思绪万千。

  皇帝陆陆续续逐一谈话,不知不觉间,戚继光才发现殿内只剩自己了。

  果然,御座上的皇帝翻开最后一页,朝殿内问道:“总理四镇练兵事务兼镇守山海总兵左都督戚继光何在?”

  戚继光连忙出列,下意识就要下跪。

  而后想起今天导引官的嘱咐,才改为长揖到地:“臣戚继光,拜见陛下。”

  行礼后,戚继光余光突然看到皇帝从御座上站起身来,缓缓走下御阶。

  他正纳闷之际,突然发现自己双手被一把握住。

  戚继光愕然被扶起,只见皇帝朝自己笑道:“戚卿,谭纶此前椎心泣血将你托付给朕,朕就不与你生疏了。”

  “走,朕有二十万银两,要作为军饷亲手交予你。”

第163章 珥貂叶贵,何妨虏支

  朝内无派,千奇百怪。

  官吏接受双重领导的历史由来已久,一者是要求忠于君上,一者是要求忠于举主。

  前者千年不变,后者则在元明以后,终于有了相当程度的开解。

  相当程度的开解,其另一层意思,便是还有著根深蒂固的基础。

  尤其是武将。

  在戚继光心中,他的两位举主,胡宗宪、谭纶,便有著举足轻重的地位,说是如师如父也不为过。

  单说后者。

  谭纶任蓟辽总督时,便将戚继光带去了蓟辽任总兵。

  空降毕竟跟戚继光经营多年的东南不一样,谭纶是文官做事不受掣肘,但武官难免受到刁难。

  这简单,谭纶大手一挥,直接上书穆宗,让戚继光只受总督节制。

  先帝从善如流“府州县官不得阻挠,违者听纶参奏处治。”

  既然都这样了,谭纶又干脆一步到位,对军中下明令,“该镇总副参游等官凡受总督节制者,并受继光节制。”

  双重领导了属于是。

  但戚继光只是总兵,给的地位这么高,别的总兵不听军令又能如何辖制呢?

  于是,谭纶又上奏先帝,开创性地特授了戚继光“总理”四镇兵务的头衔,并且将蓟州总兵郭琥调走。

  人事问题解决了,那蓟辽战斗力不行怎么办呢?

  谭纶又说了,“中国长技无如火器,欲练兵三万,今防秋期迫,请选取浙兵三千人以济一时之急。”

  于是戚继光便堂而皇之将浙江的三千旧部私兵带去了蓟辽。

  谭纶对戚继光的信任仰重,可见一斑。

  相应的,戚继光自然也是万分尊敬谭纶。

  此时皇帝一见面就提起谭纶,还说什么托付云云,立刻让方才还在七上八下的戚继光倍感亲切。

  既有对谭纶身体的担忧,又有些许被过继的奇怪既视感。

  以至于他理所当然地接受了自己被皇帝拽著走这事。

  朱翊钧轻车熟路地寒暄起手:“朕给卿送去望远镜可有用处?”

  戚继光听皇帝提起此事,忙不迭回话:“有用!有大用!”

  “陛下,望远镜目视极远,于斥候、守关、远眺阵型,皆有大用。”

  可不是戚某人拍马屁,望远镜确实好用。

  打仗不是拉开架子对冲,了解敌方动向,乃是制胜关键之一。

  哪怕略有帮助,就是好东西了,更别提能够远眺敌情。

  好用已经是最高评价了。

  朱翊钧对此也很是满意,他笑著点了点头:“月底还能造出些许,朕让人给你送一批。”

  戚继光听闻,自然千恩万谢。

  朱翊钧又问了些无关紧要的家常,什么家世、兵法、边关日常等等。

  戚继光谨小慎微,按部就班地答著。

  两人气氛愈发融洽。

  朱翊钧走在前头,频频回头,神色有些惊讶:“朕今日初次见到卿,只觉得卿浑然不似武夫……别的外将脸颈处的伤痕可不少。”

  戚继光一张国字脸,五官端正,颌下一须美髯,沙场之气不显,倒是颇有儒风。

  按照朱翊钧的想法,得衣服一脱,全是刀疤,喊著什么给陛下流过血云云,那才有点久经沙场的味道。

  戚继光被皇帝拽著手,不能拱手,只好昂首以对:“陛下,除了嘉靖三十四年臣第一场直面入寇以外,其余南北水陆大小百余战,臣未尝遭一劫,自是无伤。”

  未尝遭一劫……朱翊钧不由上下打量戚继光。

  忍不住赞了一声:“难怪谭纶说卿,可谓名世之英,无以尚矣。”

  嘉皇三十载,薄海飞长鲸。波涛蹴宇宙,势欲东南倾。

  戚继光在东南的赫赫威名,当真是靠著一场场胜仗打出来的。

  就这一句未尝遭一劫,实在太潇洒。

  不然他怎么一上来就抓戚继光的手呢。

  以他如今的稳固地位,对下行事言语,已经不需要有半点做作了。

  对戚继光更是如此。

  难道他还需要表演,戚继光才会忠心么?

  这样想是对皇帝的侮辱,也是对这位名将的侮辱。

  都是兴之所至,率性而为罢了,心仪已久,欢喜啊。

  但戚继光可不知道皇帝仰慕自己,连忙推脱:“臣的长处也不过令行禁止四字而已,哪怕有些浅薄功劳,也不过沾了宗宪胡公,谭纶谭公料事如神的彩。”

  “哪怕去岁蓟辽屡被侵犯而能镇守不失,也全仰赖刘总督调度得当。”

  朱翊钧笑了笑,看看这推功媚上的劲,自己哪里还需要花什么心机呢?

  这就是纯粹的忠臣啊!

  他抓著戚继光的手,终于说起正事:“军饷的事,兵部知会过卿吧?”

  戚继光看著皇帝不高的身影,脑中再次感激了一番谭纶、经筵官、先帝庇佑等等:“回禀陛下,兵部说,粮草持文书从蓟辽的仓储支取,火器、衣靴、马草则由兵部押解,而赏银,则是圣上的恩泽。”

  “陛下天恩浩荡……”

  朱翊钧直接打断了戚继光的吹捧,无奈道:“好了好了,哪有什么天恩不天恩的,朕每年一百二十万两的金花银,哪一分不是民脂民膏?不想干留给内臣朝官贪墨罢了。”

  戚继光似有动容:“陛下仁德。”

  朱翊钧摇了摇头:“不是仁德,是你部军纪好。”

  “也就是前年发赏银,暗访到你部打的折扣最少,朕才要亲自交到你手上,盼著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否则朕也宁愿用来修宫殿。”

  戚继光听到军纪二字,不由张嘴,认真打量起皇帝。

  他突然有些明白,皇帝方才对自己的热情是什么缘故了。

  能打胜仗?能打胜仗的可不少,不缺他戚继光一个。

  有谭纶的关系?朝中谁还没点关系呢。

  这时候戚继光终于回过味来了。

  这些年他也没别的事值得自豪,唯一值得称道,就是军纪!

  打胜仗有关系的将军不少,可能够“自朝至日昃,植立不动”的部队,还真是独一份!

  原来皇帝是看中他这一点啊。

  别看戚继光对著文臣毫无负担地下跪趋拜,其实内里始终是一个骄傲的人,只不是在乎的东西不一样罢了。

  而骄傲的人被夸赞最自得的事情时,才是最触动的。

  话又说回来,能看重军纪的皇帝,必然是个好皇帝啊!

  他看著皇帝的身影,认真道:“先帝开恩,特授臣总理四镇练兵事务,整顿军纪,不过臣分内之事。”

  朱翊钧这次难得没有腹诽穆宗,反而有所感慨地跟著点了点头:“皇考待你,确实不薄。”

  “父恩还子,这次对朵颜卫用兵,卿可要竭力而为。”

  穆宗虽然平庸了一点,但是对心腹都挺不错,主打一个信任。

  对高拱如此,对谭纶如此,对戚继光也是爱屋及乌。

  不信换跟世宗说,要将三千旧部从浙江调到京城以外二百里的地方,看他如何反应。

  戚继光闻言,连忙表态:“两朝厚望,臣不敢辜负。”

  “此次对朵颜卫用兵,臣可立军令状!必斩董狐狸首级,敬呈陛下!”

  朱翊钧闻言站定,攥握著戚继光的手摇了摇:“都说卿是信人,朕有卿这句话就够了。”

  戚继光动容,就要下拜。

  朱翊钧将其扶住:“不要虚礼耽搁了正事。”

  说完这句话,朱翊钧终于放开了戚继光的手,迈步走向偏殿。

  戚继光连忙紧随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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