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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历明君 第367节

  而力道上,则分上中下,上力为一百二十斤;中力为八十斤;下力为六十斤。

  皇帝能拉六力弓,射一百二十步,已然是达到了大头弓兵的标准。

  虽然脱靶了,但是陛下射的远啊!

  武德昌隆!

  朱翊钧没好气警了一眼郑宗学:“你这厮也变成侯臣了,没见朕练准头呢?

  老实说,他这样瞄半天的准备,肯定做不得数。

  臂如武举的考试标准,便是步射移动靶八十步,十二连发中一半。

  所以,朱翊钧现在只能说是力度以上,准头未满,半步大头兵是也。

  郑宗学面对皇帝的调侃,只是坦然道:“今臣幸在左右,若不少顺从,陛下虽贵为天子,复何聊乎?

  顺从皇帝,也是怕皇帝无聊。

  朱翊钧听了这话,也是没绷住表情,噗笑了出来:“朝臣都是用典故劝谏的,你倒是用来讨朕开心了。”

  这话是宇文士及说的。

  唐太宗看见一棵树,随口赞了一句好树,一旁的宇文士及便战吼起手附和,

  啊啊确实太好看了。

  太宗无语表示,你这样很像妄臣啊,宇文士及于是便说了郑宗学这番话1

  可见,能让领导松弛下来,才是真正的心腹。

  当然,郑宗学并不是单单在讨好,更多的,还是拿唐太宗勉励皇帝。

  南郊一事之后,这些帝党对皇帝的期望,越来越高了。

  郑宗学讨了个趣,也没得寸进尺,片刻后便敛容说回正事:“这几年虽然将泰半不听号令的勋贵都打发去了五军都督府,但吃空这事,恐怕得追到营官头上去..”

  “臣力有未逮,还需一干副将、参将倾力配合才是。”

  他这个京营左参谋,可以说是如今的常务主官了,位卑而权重。

  但毕竟是文官,掌控力始终不足以深入到中下层。

  朱翊钧没有说什么朕只要结果这种话,反而表示理解:“所以,朕打算趁著阅兵这个契机,让一干副将、参将、游击将军、佐击将军,与朕一同上上课。”

  “届时拿出皇帝的名头,替卿劝诫一二。

  2

  给副将参将做工作,自然不全是为郑宗学查空饷铺路的。

  更是还是他如今年岁渐长,对于掌控京营,有了更进一步的需求。

  文臣控制到内阁与廷臣,武将,就需要深入到京营一干副参一一一营一将,

  三十营就是三十人,并不算多。

  郑宗学一惬:“上课?”

  朱翊钧点了点头,将手中的弓放下:“戚继光、殷正茂、俞大猷一干帅臣、

  总兵官,在浙江、两广、福建都领兵甚久了,该调任的得调任,该养老的得养老了。”

  “回京述职时,正好在京卫武学领份差遣。’

  “毕竟———-朕儒经学得差不多了,也该学学武经了。”

  郑宗学闻言,忍不住提醒道:“陛下,近年日本内战,我朝沿海逃难来的倭奴也一年比一年多,眼下沿海的帅臣总兵一齐调任,还是小心为上。”

  并非倭寇战斗力有多强。

  而是这玩意儿跟黑奴一样,价格便宜,浙江福建的士绅招揽起来极其简单。

  要是某些别有用心之辈,瞅准帅臣、总兵官调任的空档,故意闹出什么乱子,那就不妙了。

  朱翊钧嗯了一声,解释道:“殷正茂总督的差,已经让张学颜去接了,浙江与福建的事,自有定安伯与栗在庭收拾。”

  这都是早有考量的事情。

  上海市舶司与福建市舶司快要通船收关税了。

  放权下去是最后关头不得不为的事。

  所以,朱翊钧将福建一省军政大权都交给巡抚栗在庭不说,更是干脆将高拱这个前首辅,使唤去浙江发光发热。

  两人说话的功夫,朱翊钧突然警见魏朝领著申时行走了过来。

  朱翊钧见状,便开始赶人:“先这样吧,年前朕会抽时间巡视京营,你替朕将一干副将、参将的案卷备好。”

  郑宗学闻言,当即躬身告退。

  他转过身的功夫,才看到申时行,退避到一旁,拱手见礼。

  申时行颌首以作回礼。

  两人错身而过。

  申时行来到皇帝跟前,恭谨下拜:“陛下。”

  朱翊钧无奈放弃了练剑的想法,原地扎起马步来。

  申时行见状,开门见山说起来意:“陛下,出巡顺天府的事,能否暂缓一二?,

  朱翊钧皱眉:“暂缓?前日常朝上,不是已经议定了么?”

  申时行小心翼翼回道:“陛下,国家多事,朝臣致仕了一百余人,近来实在忙得不可开交,常朝更是片刻离不得陛下英武决断—.”

  朱翊钧摆了摆手,直接打断了这厮:“申阁老稀泥和到朕的头上了是吧?”

  申时行一壹。

  他无可奈何地请了一罪后,终究还是将实情道了出来:“陛下,新任顺天府尹王之垣,昨日才到任,说是要熟悉衙门事务,暂时无暇陪同陛下。”

  “顺天巡抚胡执礼,方才也寻到内阁,说陛下巡顺天府,下面州县颇有些人心惶惶,为免届时闹出事端来,希望陛下收回成命。”

  “汪宗伊上任礼部后,也说陛下此行轻桃,万万不可—

  朱翊钧一个泄力,马步当即便站不稳,跟跪著站了起来。

  他实在忍不住,拿手指点了点申时行:“申阁老,你我君臣才是一体,内阁不能总是与外面方便,反而让朕束手束脚。”

  申时行欲言又止。

  朱翊钧接过热巾擦了擦汗,看著申时行摇了摇头道:“朕长居深宫,本就没见过世面。”

  “你口中的英武决断,多是朕管中窥豹,勉强抉择而已。’

  “往日也就罢了,如今度田清户这种干涉国本的天大事,又岂能连窥管之举,都要再三推阻朕?”

  “哪怕内阁要为文臣表率,调济折衷,也应当是好生与他们说理,诚心劝服,如此为上下做桥梁才对,怎么能风往哪边吹,人就往哪边倒呢?”

  朱翊钧语重心长教育著捣糊匠。

  申时行的才智无可挑剔,就是性子实在太软。

  受皇帝欺负也就罢了,往往还会向朝官妥协,你小申到底跟谁混?

  申时行心中无奈。

  要皇帝说的这么简单就好了。

  老朱家的皇帝,没一个省心的,不是出宫乔装打仗,就是出宫勘察风水。

  哪次不是满朝文武都出言反对?谁支持不得被骂个狗血淋头?

  还诚心劝服,要这么好劝服的话,也没见有人给皇帝劝服不是。

  申时行心中腹诽不已,面上还是诚恳认错,恭谨下拜:“陛下教训的是,臣这便回去重新安排。”

  他正要告退离去,突然又听皇帝叫住了自己。

  申时行疑惑抬头。

  只见朱翊钧转过头,朝蒋克谦、李进吩附道:“玉田伯、李大伴,带人去顺天府净道清场。”

  两人应声而去。

  申时行惊讶看著皇帝:“陛下———”

  朱翊钧摆了摆手:“申卿,站在此地不要走动,待朕换个常服。”

  说罢,也不管申时行的呼唤,转身而去。

  顺天府衙门。

  新任府尹王之垣坐在大堂上,不断翻阅著卷宗,愁眉紧锁。

  顺天府的卷宗,实在太杂太乱了!

  肉眼可见烂帐一大堆,最早能追溯到十年前的孙一正在任时期,此人贪墨也就罢了,由此带来的田亩纠纷、发出去的盖有衙门印章的非法通行证、拖欠商行的银两,数不胜数,七年来根本没人解决!

  而涉及到田亩、户口的案卷,不是一个数字传十年,就是这里少一页那里缺一册,显然是下官敷衍,上官放任,乃至故意抽走紧要案卷。

  奈何前任府尹金立敬以主动结束政治生命的方式,与皇帝一笔勾销了,他也不可能将人抓回来问明白。

  至于其余乱七八糟的事,更是数不胜数臂如朝廷从浙江等地迁徙入京的三千八百余富户,在黄册中消失殆尽。

  或者今年从外省迁入攀附学籍的人家籍贯混乱,本是富户籍、商籍,莫名改成了生员籍等等。

  全都无从追究了。

  这样的情况,跟从头丈量一遍田亩,重新挨家挨户清点户口,有什么区别?

  王之垣深感棘手之下,不由叹了一口气。

  顺天府向来有小九卿之称,多是朝臣的跳板,五日京兆便是这个位置的真实写照。

  即便在万历元年皇帝下诏规范所有官更在任的任期后,有所改善,但却已经有种积重难返的意味在其中了。

  哪怕任期五年,谁又能将这些十数年的烂摊子处置妥当?

  大多在任的府尹,想的都是“不如不做”

  就像传言中金立敬致仕时所说的一样,身不由己,不如致仕痛快。

  “王京兆,这是隆庆五年,孙一正在任时统计的丁口。”

  一道声音唤醒了王之垣的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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