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刀 第107节
李大锤也交税,这让卫义有些震撼。
“土地越多的人,交得税越多,生意越大的人,交得税越多,赚钱赚得越多的人,交得税越多。”张若摊开手,道:“当然,这些交税交得越多的人,也享有各种各样的特权,不管什么事情,他们都可以优先选择。你想要更好的,那你就得努力提升自己的级别,从而能获得与级别相对应的待遇。”
卫义沉默了半晌,方道:“学士,这在关内,只怕是不现实的。”
“是啊,不现实!”
“学士给我说说他们的兵役制度吧!如此强兵,想来也有独到之处!”
“他们施行的是府兵制度,除开军官之外,剩下的都是半兵半农!”张若道:“那天萧长车李大锤带着去迎接你的一千重步兵,五百具装铁骑,在不应值的时候,他们都是农夫,是商人,是匠户。他们不拿半文钱的薪饷,便连身上的武器,盔甲,战马都得自备。”
“这样也可以?”卫义瞠目结舌:“那他们是拿什么来维系如此强悍的战斗力的?”
“府兵们可以免费获得大量的土地,可以获得免税的优待,可以不用服其它劳役。平素作战但有缴获,也归他们自有。一旦战死,会有丰厚的抚恤。”张若道:“这些府兵们一个个的都异常的渴望战争,因为只有战争,他们才会得到丰厚的回报。你知道吗,他们最喜欢的就是窜到北元那边去抢掠。”
“这岂不就是一群土匪!”卫义道。
“他们的常规兵每三年一轮!”张若接着道:“不是每一个人都有资格当府兵的。现在李大锤的麾下,府兵的资格竞争还很激烈。”
“这是养兵于民?”
“差不多就是这样吧!”张若道:“事实就清晰地摆在这里,但是关内想学习却几无可能。”
卫义点头:“是啊,想施行府兵制,土地从哪里来?想要打开上升通道,有几人会答应?这是一潭死水,如果没有几条凶狠的鲶鱼跳进来把水彻底搅混,恐怕不会有什么起色。”
“看起来你们已经准备了几条鲶鱼了?”
“既然关外暂时无恙,那关内自然便要搅合搅合!”卫义道:”前段时间,黑冰台以极其激烈的手段,杀了一些人。为了回应黑冰台的举动,已经有势力跳将出来了!”
“谁会倒霉?”张若问道。
卫义笑着吐出了几个姓氏:“如果他们知机,一看势力头不对赶紧收手,那我们估计只能断其手足,如果他们愚钝而又贪婪,那么便可将其剔肉刮骨,说不得又能让朝廷声势大涨,可以管个好几年了。”
“谁来执行?”
“何足道!”
张若沉默半晌,道:“我听何其苦说过,他这个儿子,杀性太重,不宜独挡一面,所以何其苦一直摁着他,即便离开南方镇军的时候,也将何足道给带走了,就是怕他这个儿子弄出大动静来,现在,你们居然启用这个人?何其苦同意吗?”
“何其苦老糊涂了!”卫义道:“现在我们需要的就是一个杀性重的人。杀得越狠,朝廷得到的好处便越大,而且最后收拾手尾也越容易不是吗?”
“何其苦就这么一个儿子!”张若道:“这样对待一个功勋老将,不怕别人齿冷?”
“祸福无门,唯人自召!”卫义淡淡地道:“如果真有什么不妥,那也是何足道自己给自己惹出来的事情!”
张若不再说话,举起酒杯,一口将酒饮尽。
想想自己的遭遇,再想想如今的何足道,他不由得呵呵笑了起来。站起身,摇摇晃晃地向外走去。
“学士!”身后卫义叫道。
张若扶着门框,回身看着卫义道:“这天下,忠臣义士不多,死一个,就少一个。卫拾遗,我所说的死,不仅仅是身死,还有心死。”
“学士,朝廷对您是很信任的,也寄予了重望。”卫义问道。
张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会替陛下看好安东安西两个都护府的,如果我死了,那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门被风吹打得时关时开,啪啪作响,卫义独坐桌前,微笑着举杯自饮。
关外对于大秦来说,并不重要,
只要这关外强兵无法入关,则万事足矣。
如今看来,这个李大锤是足以于令狐野相持的,
这便够了。
第138章 内行看门道
春天总是让人振奋的。
枯黄的腐枝败叶如今基本上都已化为春泥,希望的绿色破土而出,在打理好的一垄垄的田地里密密的覆盖了一层。
走在阡陌交错的土地之间,看着田地里挥锄挖掘着沟堑的赤脚百姓,便是卫义这个对关外毫无感情的人都觉得有些振奋。
新成立的安西都护府里,所有人虽然对卫义彬彬有礼,但也没有多少人真的在意卫义,萧长车就只是迎接卫义那天露了一次面,脸上还扣着一个恶魔面具,这让卫义想一窥其真容的想法,一直没有得到实现。
然后萧长车就再也没有在卫义面前出现过。
李大锤呢,每天倒都是见面,笑咪咪的看起来很是和善,但对于卫义这样的人来说,还是能清晰地感受到人家骨子里的疏离。每天来给自己打个招呼,只不过是出于礼貌罢了。
两个上官如是,下头的人那就不用说了。
也就只有张若还陪着卫义。
对于张若来说,交好卫义,便等于交好卫正道,不管是于私于公,都是必要的。
如果能为安西都护府多争取一些利益,那就是最好了。
关外,令狐野的实力还是最强的。
之所以令狐野不愿意与萧长车开战,只是不想损失自己的实力罢了,在以后的长时间的较量之中,安东都护府那边对于安西这边的围剿必然会从各个方面展开,力图削弱萧长车的力量,这是用屁股想都能明白的事情。
前两天,卫义在城内及左近转了几圈,今天,干脆来到了乡下。
而且陪同卫义的还多了一个人,来自安东都护府的令狐知书。
说起来,申斥令狐野的旨意以及加封令狐野为上柱国、郑国公,还有北庭都护府降格为安东都护府的旨意,都还揣在卫义的怀里呢。
反正在萧长车这里都已经这样了,卫义干脆直接把给令狐野的圣旨塞给了令狐知书。
在关外,规矩已经崩坏,人家没有将圣旨当面掷还或者撕成碎片,已经很给面子了。
令狐知书倒也是个角色,接过圣旨,不动声色地下令麾下一队人马立刻返归振武城,而自己,还是一脸热情地陪着卫义。
这让卫义顿时对他高看了几分。
这是一个角色呢!
行走在田埂之上,看着两个农夫将一些土堆在柴禾和枯草之上,然后再铺柴禾,再铺土,最后更是将几大桶米田共浇在了上面,臭气立时四溢,惹得田埂之上的一众人纷纷捂起了鼻子。
随着农夫点燃火把,将这个大土堆子点燃,那特殊的气味更是随着烟气向着四个周传播,田埂子上的一群人顿时狼狈走避。
远远的,传来了农夫们的笑声。
“这是干什么呢?”卫义有些迷惑。
“这是烧火肥!”倒是令狐知书知道的多一些,“虽然有些污秽,但却是种田必备之物!”
众人抬眼四望,到处都是白烟飘飘,看起来都在烧火肥。
不想闻那特殊的气味,众人便沿着田埂子,挑着那没有白烟的地方走。
前方一块大田与周边明显有些不同,其他田已经起了垄,开始育苗堆肥了,这块大约三四亩的土地居然还没有耕种。
此时,一个年轻的汉子扶着犁,挥舞着鞭子赶着一头大水牛正在犁地,身后,一个妇女在洒种,妇女的身后,另有一个汉子钉耙舞得飞起,将土坷垃敲成粉末,另外还有几个壮汉,则在犄角旮旯里挖着地,将犁耕不到的地方也弄得清清爽爽。
一看就不是一家人。
一家人不可能只有一个妇人,这么多的壮汉。
卫义停了下来,打量着众人。
田埂之上,还有两个孩子一条黑狗。
那狗看到卫义一群人过来,立时便走到了两个孩子前,龇牙咧嘴,低声呜咽,不过那尾巴却是紧紧地夹着,明明有些害怕,但却没有逃走。
犁田的汉子看到这群人,走了过来,叉手向众人行了一礼:“诸位贵人,在下丁二狗,是咱们这个村子的村长,不知贵人们有何吩咐?”
眼前的汉子面相稚嫩,最多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在众人面前显得有些拘束,却仍然不失章法,举手投足之间,军人气味十足。
卫义心中微动,笑问道:“你是府兵?”
丁二狗连连点头:“是的。”
“以前就在这个村子里住?”
“那倒不是。我以前是贺兰原住的,我们打下宝瓶州才来这里住。”他回头指着仍然站在田里,正拄着锄头钉耙往这边看的几个汉子道:“那里头也有两个是跟着我一起从贺兰原下来的。”
“这田不是你的啊?”
“当然不是,我的田早就种好了!”丁二狗笑道:“这是她家的,她男人原来是严氏的兵,跟我们打仗,受了不轻的伤,一条腿子没有了,现在还躺着养伤呢,他家男人干不了活,这田不就撂荒了吗?我们就帮着把她家的地给种了,不然到了秋天,她家可就没收成,岂不是要挨饿?”
这番话说得卫义和令狐知书都沉默了,好半晌令狐知书才道:“他们家不是你们仇人吗?”
“什么仇人不仇人的!”丁二狗连连摆手:“他男人不过是一个小兵而已,打完了仗,既然没死,回到村子里,那也就跟我们一样变成老百姓了,以后就是左邻右舍,自然要互相帮助。再说了,他家要是穷得吃不上饭,岂不是要拖累全村子。咱们村子里有一个大队的府兵,所有军械粮草甲胄牲畜啥的,都要全村子一齐来准备,到时候他家拿不出来,别家就得多出,那是不好的,所以,全村子都好才行呢。”
“要伱们卖命,还要你们自己准备这些东西,你们就心甘情愿?”令狐知书忍不住问道。
丁二狗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对方,半晌才道:“这位贵人外头来的吧?不打仗,怎么会有好日子过?”
所有人齐齐无语。
打仗才有好日子过,这是个什么道理?
“走吧!”张若道:“李大锤萧长车他们,一直就是这样干的。所以他们的麾下,盼望着打仗呢。”
一行人默默无语前行,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
令狐知书心中却是隐隐有些惧意。
他们才拿下宝瓶州几天,居然就已经将宝瓶州掌握得这种地步了吗?别看丁二狗刚刚说得很平常,但落在有心人的耳中,听到的却是另外一番光景。
本以为严氏统治宝瓶州数百年,多多少少有些香火情,萧长车李大锤想要完全掌握、消化,没个几年只怕压根就不行,可现在看起来,人家是手拿把攥啊。
这可真是坐实了人一走,茶就凉。
严氏尸骨未寒,脑袋这才从城墙上取下来几天?宝瓶州的百姓,便已经记不得他们了。
李大锤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这几天,他一直忙着将泰安城的大宗物资交易市场转移到宝瓶城来,有了这里方便的水上道路,大宗物资交易的量,将有希望再冲新高,从而死死地把控住关外大宗物资的定价权。
令狐野想跟自己来一场长线较量,嘿嘿,等着吧,老子不玩死你才怪。
你就等着老子一茬茬的来收割你这根肥肥的韭菜。
“卫义走啦?”
“走啦,张学士、马校尉还有那个令狐知书陪着一起走了!”茅大贤道:“那个卫义把我们这里看了一个底儿朝天之后,又去令狐野那里摸情况啦!”
“走马观花而已。”李大锤不屑地道:“其实他不在乎咱们怎么样,他在乎的是咱们能不能扛住令狐野而已。”
“这个人我接触了几天,还是有些才情的,只不过屁股决定了脑袋,他的所思所想,终究还是被局限住了!”茅大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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