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刀 第32节
今年这般艰难,还能拿到七成,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今年一年的艰难,更多的问题,倒不是北元,而是来自朝廷对关外的猜忌。
该拨付给关外的钱粮,足足少了一半。
别看负责朝廷财务的张若张学士现在被朝廷撵到了关外,但人送来了,钱不来,又有什么意义呢?
朝廷某些人用心之险恶,当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张若攻击令狐野,所以朝廷把张若给令狐野送来了,以表示对令狐野的绝对信任。
但对于令狐野急需的钱粮,却扣着不给。
典型的口惠而实不至。
而张若当真死在了令狐野的手中,那令狐野在关内的名声,也就算是完了。本来在朝廷的有意无意地宣扬之下,令狐野已经成了一个盘踞一方的权臣,再杀了名声在外的张若,后果可想而知。
令狐野其实是真想张若死。
但这个人可以死在马贼手里,可以死在刺客手里,就是不能死在自己手里,不能死在振武城。
对于如何处置张若,令狐野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
自己不能杀,那就借刀杀了也就是了。
朝廷这两年,不是对萧长车很感兴趣吗?
那好,就把张若给萧长车。
以张若的臭脾气,以萧长车对于那些敢言放弃关外的人的厌弃以及这个人的暴脾气,估计用不了几天,就一刀砍了张若。
到时候,万事大吉。
除开朝廷的刁难,就是境外蛮部的渗透。
关外太大了,蛮部就像是地下的老鼠一般,你不知道他们啥时候就摸进来了,这些年来,抓了这么多,杀了这么多,但这些蛮部仍然一茬接着一茬的冒出来,而且有愈来愈多之势。
据说是因为西北、北边气温骤降,已成了不适宜人待的地方,逼迫着这些蛮部不得不南下。
当下看,这些人还成不了气候。
但是如果这些人最终投了北元,或者被北元征服了呢?
“大帅,不能听之任之啊!”萧长车站了起来,大声道:“二年前,我们得到相关的情报,一年前情报得到证实,北边、西边的胡族大举南下,北元皇帝御驾亲征,与他们打得不可开交,我们已经失去一年了大帅,如果坐视北元收伏了这些胡人部族,到时候,难受的可就是我们了。”
“萧车骑,你又要说进军北元这一套了!怎么打?以前不是没有打过,我们大军出关,北元的主力立时便大踏步地后撤,长距离的后勤运输是我们的死穴,别说我们现在钱粮伫存本就不足,就算充足,也没有必胜的把握!北元输得起,我们输不起哦!”王德看了一眼上首的令狐野,道。
他所说的输不起,自然不是说大秦输不起,而是说令狐野输不起。
“大帅,我们没有必要大举向北元进攻!”萧长车道:“只要我们拿下杀猪岭和青铜峡,至少在将来与北元再度冲突之时,我们能进可攻,退可守。”
“萧车骑,杀猪岭和青铜峡是关键,我们知道,北元也知道,一旦我们进攻那里,就无异于要和北元大干一场,这与全面进攻有什么差别?”李国华一摊手道。“北元皇帝次子铁勒守在青铜峡,不就是要占着这一战略要点吗?”
“如果大帅同意,萧某愿意去试一试!”萧长车转头看着令狐野。
令狐野缓缓摇头:“长车,事关重大,轻忽不得,这事儿,后头再议吧!”
“大帅,一旦北元完成了对这些胡人部族的整合,我们就麻烦了!”
“现在我们的麻烦已经很大了!要击败北元,需得大秦倾力而为之。”令狐野道:“否则就算我们能取得一次两次的胜利,也不过是隔靴搔痒,有什么用呢?北元恢复起来极快,但我们却会越打越弱的。长车,你说说,这对我们来说,有什么好处?”
萧长车叹了一口气,坐了回去。
本质上来说,令狐野这话说得没有错,想要彻底击败北元,必须要大秦倾全国之力方有可能,关外十万大军,现在守成还嫌不足,要主动进攻,着实力量单薄。
如果能联合泰安城和李大锤他们呢?如果能整合关外所有的力量呢?
萧长车脑子里闪过了这个念头,但随即又断然否决。
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关外各大势力之间的关系综错复杂,有一些本身便与北元有着说不清扯不明的关系,还有一些背后站着的就是北元,怎么整合?
大帅压根儿就没有进攻北元的打算。
他只是在想着如何让自己的实力更加地强大。
他在等待机会,如果关内有机会,这个家伙一定会抛弃关外,挥兵入关的。
这是李大锤对萧长车说的话。
接下来那些将领讲些什么,萧长车已经懒得听了,今天来会议的唯一的好消息,就是还能拿到两成的钱粮。
不过令狐野要从哪里去找这些钱呢?
陈良这个家伙,可是拿不出来。
大帅和李国华又在给人挖坑了,想着先前李国华那番义正辞严的话,萧长车不由得扁了扁嘴。
第40章 暗之镰刀,明之锋刃
春风得意马蹄疾。
萧东伟用手指勾着马鞭悠悠地转着,满脸都是欢喜之色。
还是自家将军有牌面,硬生生地又弄来了二成钱粮,再加上今年从马匪那边抢掠来的,麾下士卒们这个年就又好过了。
这狗日的天气,一天比一天冷,冬季一年比一年长,耗费自然也就越来越大,儿郎们都是有家有口的,没有足够的钱粮,让大家怎么活?
钱粮是人的胆,没有这些,你让兄弟伙儿给你卖命,脸恁大呢?
“将军,陈良那厮,胆子真是大得没边了!”萧东伟道:“这样的事情居然也做得出来。那家伙我记得以前是很耿直的一个人,打仗那是没得话说。这一次,只怕是保不住小命了,可怜他去年才得了一个小闺女呢,去年回来的时候,还请我们去喝了满月酒,长得水灵水灵的。”
“杀了那么多的无辜百姓,便是族诛也不冤!”身后,一名护卫愤愤地道。“老百姓的命,就不是命吗?缴税、乐捐每年都压得人抬不起头来,最后还遭这样的劫难!”
“钱到哪里去了?”萧长车突然问道。“那三个镇子都比较富裕,里头还有些一在关外名声不小的商户,全都被灭了,那钱呢?陈良家里只有三万两。你们信剩下的他真分给普通士卒了?”
萧东传独眼灼灼发亮:“将军,伱的意思是说,这后头还有文章?”
“文章大得很呢!”萧长车哈哈一笑:“陈良才多大点儿家当?大帅要给大家把今年的钱粮补足到七成,从那里弄钱来?陈良肯定是给下头的士兵分了钱的,但分了多少并不难查,大头去了那里?”
萧东伟揉着自己的黑眼罩子,乐呵呵地道:“这么说来,有大人物要倒霉了。不过即便是大帅,也不好动他吧?”
“所以留下陈良,声称要送交朝廷处置啊!如此一来,自然会有人着急,想要早点让陈良一命归西,如此一来,岂不是人赃俱获!”萧长车淡淡地道:“一箭双雕,向来便是咱们大帅的风格嘛!”
“还有一只雕是谁?”萧东伟有些疑惑。
“陈良!”
“为什么是他?”
“你刚刚不是说了吗?陈良打仗是没得说!既然幕后真凶被揪了出来,陈良这样的人自然便能无罪,你说说,从一个待死之囚一下子又无罪释放,官复原职,陈良最感激谁?”萧长车笑道。
“得!”萧东伟大有些遗憾:“这么说来,以后又少了一个我看得上眼的酒友了!”
“喝酒归喝酒,这又有什么妨碍!”
“我是不在乎,您也不在乎,但只怕以后陈良就在乎了哦!”萧东伟叹气道:“您跟大帅的关系,在关外又不是什么秘密!”
萧长车歪着头看着独眼的将军,笑道:“跟了我,后悔了?”
“除了受点穷也没有别的啥,但这快意嘛,却是别处怎么也寻不来的!”萧东伟哈哈大笑:“其实比起普通人来,我们的日子已经过得很好了,知足者长乐!”
萧长车伸手拍了拍萧东伟的肩膀,没有说话,但却又如同说了许多的话。
“将军,我回家了!”勒马于十字路口,萧东伟笑道:“又是三个月没有归家,屋里婆娘娃娃望眼欲穿呢!”
“放你十天假。”萧长车挥挥手。
“多谢将军!”萧东伟大喜,匆匆一拱手,两腿一夹马腹,得儿的一声,马儿已经是窜了出去。
身后传来了同伴们的笑骂之声,却是也顾不得了。
萧长车军纪极严,犯了奸淫这一条,基本上都是掉脑袋的下场。即便是萧东伟这样的麾下心腹悍将,都不敢越雷池半步,惶论其他人了。
现在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萧东伟自然想早点回去好生乐呵一番。像他这样的将领,家里除了正妻,妾室自然也是不缺的。
一想起能有十天假,萧东伟岂有不乐开花的道理?
大帅行辕后堂,令狐野盘坐矮几之后亲自烹茶,不过对于令狐野煮的茶,令狐知书是敬谢不敏,李国华倒是爱喝,不过令狐知书一直深刻怀疑这家伙只不过是为了讨自家叔父欢心而已。
令狐知书还是喜欢简简单单地喝一杯开水冲泡的炒茶。
叔父那样把茶揉碎了放在茶壶里煮,然后再往里头加上牛奶或者羊奶以及姜、炒熟的麦粒以及一大票香料,然后得出一壶味道怪怪的茶来,令狐知书坚决不喝。
令狐野还喜欢赏手下一大杯这样的茶。
有资格拒绝的,也不过廖廖几人而已。
“那家伙会上当吗?”虽然是自己亲手布的局,但令狐知书还是有些不自信,必竟这个局,怎么看都是非常浅显的,稍稍用心想一想,便能看出这里头埋藏的险恶用心。
“放心吧,用不了两天,你就会看到结果!”李国华唏唏嗦嗦地喝着茶,连着里头的那些内容也嚼巴嚼巴吞咽了下去。“贪婪的人总是会被利欲蒙蔽双眼,在危难临头的时候,却又抱着侥幸心理。”
“但愿如此,真要不上当的话,叔父您今天刚刚许给众将的耗用,可就要落在空里了,失信于大家,可不是什么好事!”令狐知书道。
“拿下了那家伙,今年不但能让众将士满意,还能有富余。”令狐野竟然将一杯刚刚倒出来的热气腾腾的茶闷了下去,然后还咂巴咂巴嘴,显得意犹未尽。
“明年呢?总不能逮着另一个又下手吧?王德可是一直谨慎得很!”令狐知书却是愁得很。
“你就别想这样的美事了!”李国华笑着道:“王德正在努力地攀附朝内大员,想要调离关外,这几年来,每年都给那位送的金银珠宝,多达十万两。”
令狐知书有些牙痒痒,这么多钱,当真是可惜了。
“王德真差钱,都没有做这种事,万峰不缺钱,偏偏还贪得无厌。”
“王德玩命地克扣他的手下,他反正是打着离开关外的主意,这里将士的死活,他才不管呢!而且这锅啊,最后还是大帅在背。万峰呢,已经在关外生根发芽了,就还得照顾着下头军士的情绪,不敢向军士下太狠的手,便只能生出些别的歪心思来了。不过这样也好,最终还不是便宜了大帅!”李国华笑得跟只夜枭似的。
令狐知书叹口气,“其实王德真走了也不是什么好事,少了一个左将军,朝廷便有理由再派一个来,要是来一个厉害的呢!”
“所以,他也走不成啊!”令狐野微笑道:“我不同意,他能去哪里?这些年来,左将军麾下将士的怨气已经积得够重的了,时机一到,拿他来祭旗,一平将士心中怨愤,正好使士兵归心!”
令狐知书连连点头:“叔父,今日萧长车主动提出要攻击青铜峡,杀猪岭,您为何不让他试试呢?成了,是大好事,不成,其实力受损,也免得他在您的面前一副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模样!”
“知书,你嫉妒他了?”令狐野笑问。
“我有什么好嫉妒的!”令狐知书摇头。“只是觉得叔父对他太忍让了。”
“你是我暗中之镰刀,萧长车啊,我可是期望他成为我明处之锋刃的。有能耐有本事的人,总是会让人看重而且容忍的。”令狐野道。“知书,你要明白,想要做大事,心胸便要宽广。如果手下一味地都是随声附和之辈,并不见得是一件好事呢!”
“萧长车如此桀骜,只怕很难让他成为您明之锋刃呢!”
“为什么不能呢?萧长车对于大秦,可没有多少感情,他在意的,只是击败北元,报仇雪恨。至于跟着谁,对于他而言,一点儿也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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