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刀 第348节
青铜峡那边,那个有着一半秦人血统的皇子,才是能挽救大元倾覆的最好的人选,希望他能够平安归来。
初听到苗德说铁勒为了吸引北庭都护府的目光而以身为饵的时候,八师巴极受触动。
铁勒有很大的可能回不来了。
站起身,拂袖之间,这些天来积累在身上的积垢便不翼而飞,转过身来,看着远处无尽的旷野之中如是蚂蚁一般在辛苦劳作的农夫。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职责,
每个人也都有着每个人的作用。
前面既然是自己做错了,那么就应当去努力地改正过来。
一切应当都还来得及。
一步踏出,瞬息之间,便已来到了半山腰。
八师巴停了下来,看着前路之上,两个看起来仙风道骨的道人。
八师巴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先天高手,而且一下子来了两个。
从哪里来的?
北庭都护府从哪里一下子来了这样的帮手?
“无量寿佛!”站在前面的一个道人看着八师巴,单掌立于胸前,微微躬身为礼:“贫道了然,来自蜀中九宫山,久闻大元国师八师巴大名,特来拜访!”
八师巴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转头看向另一个道人。
比起了然的彬彬有礼,这一个道人就显得潦草多了,看着八师巴直截了当地道:“老道道号益明,欠了李大锤那小子的人情,但只能替他办事来还这人情!我可不像这牛鼻子假惺惺的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实话跟你说了吧,你要是不下这天罡峰,咱们便可以论论道法,说说修为,谈谈先天,交流心得,你要是想下山去燕都,说不得便要打上一场。一个人干得过你,那就是单打独半,要是你比我们强,那咱们就两个一齐上!”
一边的了然被骂了一顿,却也不生气,笑咪咪的显得脾气甚好:“国师,益明话糙理不糙,事儿就是这个事儿。老道以为,咱们这样的人,真没有必要介入这凡尘俗世之中争权夺利的勾当,由着那些人自己去干就好了。”
八师巴冷冷地道:“如果不干涉,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就是为了让国师你也别去啊!老道来关外这几个月,对于先天之上有了一些新的感悟,不如就借国师这地方一起参详参详如何?”了然道。
“那也得先看看你的成色!”八师巴站在原地,提拳摇摇一击。
了然单掌竖于胸前,笑容不变。
似有微风吹过,了然身上衣袍如同水波荡起层层涟漪,但人却纹丝未动。
一边的益明板着一张脸走了过来,手中拂尘随意一拂,八师巴立即倒退了一步,却仍是晚了少许,唰地一下,身上衣服顿时便多出了无数的裂缝。
八师巴心中怒极。
这个了然道人看起来的确是一个有道行有涵养的,自己攻击,他只是防守,但这个叫益明的,却是无耻之极,趁着自己旧力将尽新力未生之际出手攻击,哪里有半点得道高人的模样?
但是这两人一攻一守之间,八师巴却是已经明白,自己今日只怕是下不了天罡峰了。
这两人中的任何一个,都不弱于自己,两人联手,自己没有一丁点的胜算。
八师巴渭然长叹,侧身相让:“请,只不过居所破烂,怕是入不了二位的法眼!”
益明大步向前,走到了然跟前,道:“瞧,这一次是我当了不要脸的人,下一次轮到你了!”
听着这两人的话,八师巴更是愕然。
山顶依然云卷云舒,只是八师巴的心情,却是更加诲暗了。
“铁勒还能回否?”盘坐在大石之上,八师巴问道。
“只怕是回不来了!”了然道:“铁勒以身为饵,想要引诱北庭都护府入局,只不过北庭都护府对此一清二楚,所以另有布置。”
“如此说来,铁勒与哲别的计划,从头到尾你们都一清二楚吗?”
“这还用说吗?”益明笑道:“昨天萧长车已破八方城,兀突被阵斩,眼下北庭都护府精锐正在向着燕都急奔而来,八师巴,元国就要寿终正寝了!你这个国师,也要当到头了!”
“即便铁勒不回,哲别与野利手中仍有数万大军,燕都之内亦有数万大军,双方如果能联手,便是十万精锐,北庭想要灭我大元,胃口不免大了一些。”
“他们怎么打仗我不知道,但我看萧长车的模样,似乎是胸有成竹!”益明不耐烦地道:“反正我和了然老杂毛就是让你不下山掺合即可,剩下的事情,与我们无关!”
“难不成是城中有变?”八师巴忽然有些醒悟过来。
“有不有变得,跟你半点关系也没有了!”益明道:“要么咱们坐而论道,要么与我们打上一场,打赢了我们你就可以去,不过在我看来,你多半要大败亏输。”
第461章 馊主意?妙主意?
八师巴亦是那种极为聪明剔透的人。
虽然只是简短的几句对话,
说这些话的人,对于整个局势其实也并不太清楚,
但也不妨碍八师巴大致能理出一个脉络来。
北庭都护府能让两个先天来困住自己,就说明他们对于整个局势的把握极有信心,相信这一战,能够彻底解决所有问题。
哲别与野利原本还指望着有八师巴出面,能不战而下燕都城。
如果真达成了这样的目标,哲别与野利还能迅速整军与北庭对峙,从而能够与北庭讨价还价,说不定还能救回作为诱饵的铁勒。
现在当然是不可能了。
八师巴不能下山,而在城内,依靠耶律重光与适贤等人,成功的概率太小,甚至于这些人只怕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哲别与阿可敦在燕都一场大战,北庭都护府大军在关键时刻杀至,便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而以李大锤在前面所表现出来的阴谋算计的能力,只怕在这场大战之中还有其它的可以致命的因素,否则萧长车凭什么如此信心满满?
所以必然还有自己猜不出来的致命一击。
“百年大元,就此终矣!”八师巴叹息不已。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也没有不亡的王朝!”了然一副看透世事的坦然,拂尘轻摆:“国师亦是通透之人,何必如此在意?再者说了,大元亡了,可生活在这片土地之上的百姓,却仍然还会在这上面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并不会有什么改变。”
“秦人有一句话,叫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八师巴道:“大元百姓,以后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大秦还有一句话,叫狄夷入我华夏者,则华夏之!”了然把头摇得跟货郎鼓一般:“国师太过于偏颇了,关外之地有丁三百余万,其中包含着数十族裔,可老道我来关外数月,也走了不少地方,却发现北庭都护府对所有人全都一视同仁,并没有什么歧视,便是百姓之间,也是和平相处,为亲、为友、为邻,其乐融融。”
“秦人与大元仇视百余年,不,他们相互仇杀的过程,甚至可以追溯到数百年前!”八师巴道:“大元一灭,我能想象到百姓们以后的日子肯定是不好过的。就算李大锤萧长车说要一视同仁,可政策是一回事,落实又是另外一回事,破家县令,灭门令尹,便是区区一小吏,亦可让人生死两难!”
益明哈哈一笑道:“这还不简单,八师巴,我有一个法子,可让你念念不忘的元人,以后也还有个依靠!”
八师巴一挑眉,道:“愿闻其详!”
益明不怀好意地看着对方,道:“你也投奔北庭都护府好了。以你的修为、威望,只要你肯投奔北庭都护府,保管李大锤和萧长车要倒屐相迎,将你奉为上宾。北庭都护府没有国师,但必然也会给你一个你想要的位置,既然你都居于高位了,自然就会为灭国的元国百姓争取更多的利益是不是?”
说完这些话,益明本来以为八师巴一定会勃然大怒,反辱相讥,却万万没有想到八师巴竟然陷入到了沉思之中。
在益明惊讶的目光之中,八师巴居然点了点头:“益明道友说得也有道理,这不乏是一个路子。李大锤他们一旦彻底覆灭了大元,只怕会将大元的皇室、贵族清扫得七七八八,免得还有人利用这个名份来作乱,而我的身份,倒也真可以超脱物外,既不会让他们生疑,又能成为一个能最后为无辜百姓发声的地方!
益明有些傻眼了,瞅着八师巴道:“不过嘛,这样做,只怕于你的名声有碍!”
“名声是个什么东西?”八师巴摇摇头:“你益明道长的名头我也听说过,不是也为了某些目的窝在皇宫之中给秦国皇帝炼丹吗?”
益明顿时涨红了脸:“我那是研究医道,医道,你懂吗?我的医道连傅青主都赞不绝口,我的医道可以救无数人,你能比吗?”
八师巴却敢不争辩,反而走到屋内,开始在屋内点火烧水。
“既然我走不了,那就只能烹上一壶茶,与二位道友好好谈一谈各自修行的心得了!这天下,自清风失踪,何清秋死亡,就再也没有听闻过有人能突破至神游!我想信二位,对神游也必然向往不已,一人力穷,众人智长,想来在这个方面,大家都不会藏私!”
“这个自然!”了然点头道:“不管是谁能再次踏足这一境界,对于我们来说,也算是有了指路明灯。”
“我不觉得我们这些人真能弄出一点名堂来,咱们这些人已经穷尽一切法子了,说句心里话啊,我之所以愿意到关外来,愿意听那李大锤的话,实际上是把希望寄托在那家伙的身上,二十多岁的先天啊,如果说真还有人有希望踏足神游,我看也就是他了!”
“学无先后,达者为师,少有少的好,老有老的妙!”了然反驳。
“可是别忘了,李大锤的娘,就是何清秋!”益明道。
“什么?李大锤是何清秋的儿子,那他的父亲?”
“当然是李泽民了!”益明一摊手道:“还能是谁?何清秋肯定给他儿子留下了什么!”
八师巴楞怔了半晌,嘴里嗫嚅了几句,终是摇摇头,满脸的苦笑。
旷野之上,无数的骑兵呼啸而过。
打眼望去,漫山遍野,无边无际,飘扬的旗帜表明着这支骑兵的身份。
这是由安玄统率的蛮兵,也就是曾经的大元帝国的西大营。
“关将军,怎么就不让我一刀子宰了哲别派来的使者呢,他娘的,都这个时候了,居然还限老子三天之内赶到燕都去,让老子单挑仁多忠也就罢了,还想让我去燕都攻坚,想都别想!”安玄怒道。
“区区一个使者,杀了又有多大意义?”关山笑咪咪地道:“不若放他回去,让他去告诉哲别,你安将军没有粮草,现在正在四处劫掠呢,军无粮不稳,谁让他大殿下不给你把粮配齐呢!这样找个借口,他也不容易起疑心,这样一来,等我们赶到的时候,更容易更他来一记狠的!”
“就像你搞仁多忠一样?”
“正是如此!”关山点头道:“以最小的代价,获得最大的战果嘛!”
第462章 兵临城下
耶律重光的府第里,血流成河,尸体一层叠着一层,此刻,除了卫戍军,已经找不到其他的活人了。
耶律重光、适贤、苗德这些曾经的元国重臣,现在都变成了一具具破烂不堪的尸体。这些昔日的叱咤风云的人物,在他们觉得自己可以成为挽救大元英雄的时候,轰然倒下。
当然,随着他们这些人一齐倒下的,还有大元帝国。
沙列文默默地看着这些人的尸体被抬到了自己的面前,看着这些人一个个死不冥目,牙龇目裂的样子。
这些人在临死的那一刻,一定把自己恨到了骨头里。
可那又怎么样呢?
沙列文突然笑了起来。
他的笑声在沽沽流动的血河当中,在满地的死人当中,显得是那样的突兀,那样的阴森,那样的恐怖,所以周边的部将和士兵们,都下意识地往外让了让。
沙列文越笑声音越大,只是越往后,便不免有些变调,终究是变成了咆哮。
那是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发泄,
也是一种如释重负之后的轻松。
沙列文知道,他的路走到现在,终于没有了任何选择的余地,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来人,将他们的头颅砍下来,送到皇宫去呈给陛下!”沙列文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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