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刀 第383节

　　“这是你所求的吗？”

　　“既然已经不可能独霸一方为所欲为，那这便是最好的结局。”那伟道：“西南即便改土归流成功了，我那家在那一方的威望，仍然足以让我们再显赫好几代人，再往以后，我就管不了也无法管，自有后人再来经营。”

　　“那如果我们给你的更有保障呢？”项鹰道。

　　那伟笑道：“这也正是我疑惑的地方，我实在想不透老将军手中有什么更好的筹码。”

　　项鹰吸了一口气，道：“天子今年满十岁了。”

　　“也不过是一个娃娃！离亲政还有好几年呢！”

　　“从去年开始，朝廷之上便一直有给天子议亲的声音，可是都被那妖后给按了下去！”项鹰道：“因为那妖后知道，一旦天子议亲，那天子在外便有了强有力的支援，议亲一完，朝廷便又会摧着皇帝成亲，按照规矩，天子一旦完婚，那摄政的太后便要归政。”

　　那伟看着项鹰道：“这与我何干？”

　　项鹰道：“我与熊绎听闻西南制置使那伟有女孙名娇，年方二八，从小便聘得名师教授，知书识礼，琴棋书画无有不通，娴淑大方……”

　　那伟不可思议地盯着项鹰，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项老将军，你，你什么意思？”

　　“我与熊绎，都想促成天子与那家结亲。”项鹰微笑道。

　　“我可是夷人，大楚天子，会娶一个夷女为皇后？”那伟摇头道。

　　“何来夷人？那氏一族，向为我大楚西南中流砥柱，数百年来，劳苦功高。”项鹰道：“熊氏与那氏结亲，此乃天作之合。而且刚刚你不也说了吗？西南改土归流乃大势所趋，那这件事情，为什么不能让陛下和皇后亲手来完成呢？想来那氏为皇后，定西南也会显得顺理成章吧？”

　　听着项鹰的话，那伟虽然强作镇定，但心中仍然是按捺不住的激动，以至于身体微微有些发抖，“相助你们推翻太后，便是这件事情的先决条件是也不是？”

　　“妖后不倒，天子连结亲都难，更不用说娶你那氏之女为后了！”项鹰道。“这两年，妖后更加跋扈难制，我和熊绎都判定，妖后明显是想要效仿大雍武后之故事了，再不立下决断，时机一失，便再也无法扭转了！”

　　“老将军，太后虽然强势，可终究是先皇遗孀，她……”那伟很有些不解地看着项鹰，他似乎对项鹰如此痛恨江芊有些不解。

　　“先皇便是死于这妖后之手！”项鹰吐出一口浊气，脸色沉重地看着那伟，说出的话，却是让那伟再一次的被惊呆了。“你可知，这妖后到底是何人吗？”

　　“她，她还能是何人？”那伟呆呆地看着项鹰。

　　“江芊，是魔教圣女。”果然，项鹰没有辜负那伟的希望，这一句话，又让那伟险些跳了起来：“其出身烈火旗，主修凤凰离火，年纪虽轻，修为却已臻先天，又一个何清秋啊！”

　　那伟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这事儿，未免也太离奇了。

　　“老将军没有骗我？”

　　“如果真要骗你，会编如此一个离奇的故事吗？”项鹰叹道：“我初知此事，也是万万不敢相信，探知此事的是汪军，为此，他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第527章 合流

　　震惊之后，便只觉得荒诞和离奇。

　　不过再想想几十年前秦国发生的何清秋故事，便又觉得也不是不可能。

　　特别是看着项鹰那难堪且有愤怒的表情，那伟倒是十成十的信了。

　　只是如果江芊当真是魔教圣女，想要推翻她的难度，可是比她仅仅是一个太后的难度要大出太多了。

　　魔教圣女的背后，那可是一个庞大的延续了数百年、被秦、楚两国剿杀镇压却仍然顽强生存的大教派，想想一个存在了数百年的家族都有着不凡的底蕴，就不用说这样传承久远的教派了。

　　更何况江芊已经上位数年，这几年来，打压异己，安插亲信，楚国上上下下，也不知有多少人投靠了她，再加上这些年来因为利益纠缠而与她早就无法再分彼此的那些各方势力……

　　那伟突然有些怵了。

　　仅仅推翻一个太后江芊，难度就已经很大了。

　　但这个江芊是魔教圣女，那这具难度骤然便上升到了地狱级别，成功的希望，似乎有些太渺茫。

　　这一瞬间，那伟已是转了无数的念头，连明天在晋见太后江芊的时候，出卖项鹰熊绎这些人都已经想过了。

　　“妖女其势已成，本来我和熊绎都已经觉得其事难为，只能想尽办法保全皇帝安全再缓图后事的时候，一个人的到来，给了我们新的希望！”项鹰道：“你知道这个人是谁吗？”

　　“是谁？”那伟也很好奇。

　　在他看来，现在推翻江芊的确是不大可能的事情，为什么这个人来了，就有了指望了呢？

　　“这个人叫李大锤！如今秦国北庭都护府都护！”项鹰道。

　　那伟当然知道李大锤。

　　同样作为这个世上的风云人物，那伟怎么会不关注北方的李大锤呢？

　　只不过双方隔得太远，来自北方的消息，总是会有很大的迟滞，但这一次自己出发的时候，也知道了李大锤的北庭都护府已经覆灭了元国。

　　那是大秦几百年来都没有做到的事情。

　　北元既去，北庭都护府便再无掣肘和后顾之忧，数十万大军必然会转向关内，与令狐野争夺大秦天下已成定局。

　　这样的一个人，为什么会出现在楚国？

　　那伟突然间就明白了。

　　李大锤在担忧楚国。

　　他看着项鹰，道：“李大锤想要搞乱楚国，想让楚国也陷入到内乱之中，这一切，项老将军可看清了？”

　　“我还没有老到糊涂的地步！”项鹰点头道：“怎么会看不清这一点？”

　　楚国如果不乱，那么在李大锤入关与令狐野打得难解难分的时候，楚国提兵北伐，则一统天下的机会，便大大增加。

　　这天下，自从大雍亡国，分成了秦与楚之后，现在则是最有机会再度一统的时候了。

　　“老将军，既然看到了，就舍得放弃？”那伟问道。

　　“楚国也只是有机会而已，并不是一定会成功！”项鹰道：“但如果任由妖后掌权，我大楚这天下变色，却是一定的，而且每过一天，妖后的权力便稳固一分，也就愈难扳倒一分，此事宜早不宜迟。”

　　“老将军这是要杀敌一千，自损三千啊！”那伟叹道。

　　“这也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项鹰道：“也唯有现在做此事，楚国还有时间准备接下来的大争之势。不过是天下纷乱而已，那就都乱上一乱吧，大乱之后，必有大治。那伟，正是因为这大乱之势，才让你那家有了机会成为这天下的顶级家族，否则，无论你如何努力，也不过是偏安一隅的夷部而已，所以这样的机会，你当真不想争吗？”

　　那伟站起身来，在屋里来回地踱着步子。

　　项鹰说得不错，这样的机会，自己当真不想争吗？

　　争一争，说不得那氏就此会成为这天下真正的顶尖家族。

　　推翻了江芊，自己的女儿成为了皇后，那以后这大楚的天子，可就成了自己的外孙了。

　　“李大锤的势力远在关外。”那伟重新坐了下来，道：“蜀郡虽然也归了他，但蜀郡刚定，也难发挥出太大的力量，一个仅仅只能发挥出匹夫之勇的李大锤，对这样的大事，可帮不上太多的忙！”

　　“当然不是！”项鹰看着那伟，脸上露出了笑容，他知道，眼前这位实力派人物，已经决定加入他的阵营了。“这一次李大锤调动的，还有江南八镇的何足道。”

　　“何足道怎么会投奔李大锤？”那伟失声道：“前段时间不是传言那李大锤是李泽民的儿子吗？何其苦何足道父子当年背叛李泽民，导至李泽民败亡，这仇可比山高比海深。”

　　“李大锤如何调动的何足道我们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项鹰道：“我们只需要知道，接下来何足道的大军将在汝阴郡、永安郡同时对大楚发起进攻就好了。汝阴那边不好说，但永安郡这边，刚刚经历了林烘之变，何炯到位不久，必然不是对手，所以妖后唯一的应对之策，便只能是从丹阳调集虎贲军前去支援。”

　　那伟点了点头：“我虽然答应了调西南狼兵前来助阵，但时间上明显来不及。”

　　“正是如此！”项鹰道：“当然，你的狼兵也必须加快速度了，必须在前方战事正酣，胜负未分的时候抵达丹阳！”

　　“丹阳？”

　　“当然。”项鹰道：“我们手里现在没有兵权，即便还有些兵力，也会被看得死死的，在丹阳能够动用的人手并不多，但你的狼兵，在那个时候可是能自由地穿行于大楚的，路线我们已经规划好了，只需要你们在行军途中，突然转向，直插丹阳，只要你的兵马顺利抵达，丹阳城这边我们就会安排接下来的事情。”

　　“江芊既然是先天高手，那么想要抓住她就是极难的事情啊！只要她逃出去，我们即便控制了丹阳又怎么办？她只消逃到汝阴或者永安，与效忠她的部队汇合，接下来她挥师杀回来，以她现在的威望，老将军，我们有赢的希望吗？”

　　“自然是要杀死她！”项鹰冷冷地道：“李大锤现在就与她在一起！杀死江芊的任务，便由李大锤来完成，而我们在接下来只需要再杀死李大锤就好了。”

　　那伟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跟不上对方的节奏了。

　　伸的揉揉太阳穴，有点儿疼，还有点儿糊途。

　　项鹰看着对方的模样，微笑着道：“这事儿是有一点点复杂，不过呢，放在天下这盘大棋之上，其实也算不得什么！”

第528章 顺流而下

　　上百艘大小船只顺江而下。

　　飘扬的黑色大秦旗帜，标明了这支舰队的身份。

　　时隔十余年之后，蜀郡水军再一次大举出动，剑指巴东、秭归，意图夺回大江之上的这两个咽喉之地，重新对荆湖之地形成威胁。

　　大约在六年之前，巴东和秭归都还是归属蜀郡控制，每当大秦开始南征的时候，蜀郡水师便顺江而下，对楚国形成极大的牵制。

　　但在襄城之战暴发之前，江芊派了楚国水师大将王朴率水师逆流而上，将巴东与秭归两地抢夺而去。

　　而王朴，正是魔都洪水旗的旗主。

　　也正是因为这一战，让王朴声名大振的同时，也让江芊抓住这个机会，对楚国内河水师进行了大规模的整编，彻底控制了内河水师。

　　而当时的蜀郡水师，因为蜀王李惠民和唐氏想越秦岭进而争夺长安，早已荒废多年，兵力孱弱。

　　毕竟去长安争夺那大秦皇位，水师能起的作用还真是几近于无，而养一支水师，花费的钱财可比养一支陆上军队多出不知多少倍。

　　李惠民没有任何动力花费巨资养上一支帮助长安朝廷的军队。

　　即便是后来王朴夺走了巴东与秭归，他也无动于衷。

　　接下来自然便是襄城之战了。

　　没有了来自上游的威胁，蜀郡水师完全控制了大江，最后甚至连大江的几条支流也一并掌控，秦国在襄城之败，完全失去了对水路的控制，也是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

　　李大锤夺得蜀郡之后，立即便开始布署重建水师。

　　关外水师将领姚大力以及一众水师骨干人员被直接成编制地抽调进入了蜀郡，开始重新搭建水师队伍。

　　原本在蜀郡不受重视的水师，在大量的资金、技术、人员注入之后，开始重新生根发芽，如今已是蓓蕾朵朵，就看这一次，能不能盛开出美丽的花朵了。

　　战舰劈开浪涛，黄色的江水撞在船头，溅起一人多高的浪头轰然落下，而在三楼甲板之上，姚大力叉腿而立，纹丝不动，黑色的披风被风吹得高高飘起，露出内里的鲜红。

　　看似平静的他，其实内心此时却是如同这江水一般，汹涌澎湃。

　　严格说起来，这是他加入北庭都护府之后的真正的第一战。

　　在关外的时候，他充其量算是一个运输大队长而已，元人根本就没有水师舰队，他最大的功绩，就是剿灭那些水匪，而这，委实没有任何的成就感。

　　所以当李大锤调他前来蜀中担任水师统领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便答应了。

　　他算是看出来了，眼下的北庭都护府蒸蒸日上，眼看着便有了问鼎天下的机会，如果自己不另辟蹊径，那这辈子估计也就这样了。

　　本来他是想去海上的，那里正在建造的海鹘级战舰让他垂涎三尺，但在宣武州呆了几个月之后，他便明白了海上作战与内河作战当真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就算自己现在开始学，那也是无法与蔡明与蔡天赐这些人相比的。

　　有来蜀郡担任一支新建内河水师统领的机会，他怎么也不会放过这天赐良机。

　　来这里一年多了，每一天都很辛苦，但过得却异常充实，每当看着这支舰队从无到有，一点一点地在自己手发展壮大的时候，他的内心就充满了成就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