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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刀 第39节

  天气是一天比一天冷,雪也是一天比一天大,虽然裹得严严实实,可露在外头的眼睫毛上,仍然结上了冰碴子。

  每隔上那么半个时辰,张若就会伸长了脖子大喊一声罪人张若求见令狐大帅。

  不过行辕之内,照样没有人理会他。

  吴德这两天学乖了,不再陪着张若站在露天里白白受冻,而是缩到了一边的屋檐之下,虽然还是冷,但总比站在外头强上许多。

  早上陪着张若来,傍晚时分陪着张若回去。

  不将张若交出去,他也走不了。

  眼见着今天天色又暗了下去,吴德从屋檐之下走了出来,准备劝说张若回客栈,今天肯定又是没戏了。

  就在吴德替张若拍打身上的积雪,顺便替他揉揉冻僵的身体活活血脉的时候,行辕里头,一位文吏打扮的走了出来。

  “谁是张若?”

  吴德抬头,大声道:“张学士在这里,是大帅要见学士了吗?”

  文吏一脸的轻蔑之色,盯着两人道:“我问的是发配军前听用的罪人张若,张学士是谁?”

  张若挺直了身子,向前跨出一步,不想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我便是张若,大帅要见我吗?”

  文吏冷笑:“大帅日理万机,那里有空见你一个罪人,喏,这是给你的文书,拿了之份文书,马上滚走,不要天天在行辕外鬼叫!”

  张若伸手接过文书,扫了一眼,愕然道:“去远安?到车骑将军麾下听用?”

  “怎么?不满意啊?还想挑三捡四?”文吏道:“放明白一些,这里是关外,是振武城,你也不是那个想要丢掉我们关外的朝廷大官儿了。哼哼,幸亏皇帝是个明白人,没有被你们这些奸臣蛊惑,要不然咱们几辈子守护的江山,便被你们这些小白脸给祸祸光了!”

  “我想拜见大帅,我有话对大帅说!”张若大声道。

  

  “做你娘的清秋大梦!”文吏喷了张若一脸的唾沫星子,转身便走,将张若丢在了冰天雪地之中。

  吴德接过了那份文书,脸上却是露出了欣喜之色,关外行辕安置了张若,也就意味着自己的任务彻底结束,终于可以回京了。

  “去远安?去萧车骑帐下听用?”客栈之中,听到这个消息的袁融袁通却是高兴得很。“学士,您不是让我们去车骑那里投军吗?这下好了,您也去那里,那咱们便又可以在一块了。”

  “你们去,萧长车定然是欢迎的,只不过我去嘛,恐怕就会让人厌恶了。”张若苦笑道;“不过也没啥关系,关外不管是哪里,对我其实都是一样的。而且李大锤说过萧长车是一个纯粹的将领,去他那里听用,或许还能做点什么。”

  “学士,萧车骑现在就在振武城,既然您要到他麾下听用,要不要咱们前去拜会一下他?”袁融建议道。

  张若摇头:“他现在是三品车骑,我只不过是军前听用的罪人,以什么身份去拜见?自然是直接去他的驻地远安城,萧长车如果要见我,自然会在远安召见我!”

  袁融思忖片刻,觉得也是这个理儿。

  “那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明天一早吧!”张若道。“大家收拾一下,吴提刑,你这便要回长安了吗?”

  吴德点点头:“是的,不过学士,好不容易来关外一趟,下官还准备去大名鼎鼎的泰安城看看,倒也绕不了多少路。”

  “嗯,如果去泰安城的话,就去看看轻云,给我带个口信,说我一切都好!”

  “您不写封信吗?”吴德道。

  “不必了。”张若微笑着道。“这一路上,辛苦你了,还累你折了好几个兄弟,如果张若还有将来,必然会报答提刑。”

  “学士言重了,我那几个兄弟,也是殁于公事。大家就是吃这碗饭的,活着便是命大,死了便是背风,没有什么好说的。回去长安,衙门也自有安置抚恤,吴某人活着一天,也不会让手下兄弟的家人挨冻受饿。”

  张若点点头:“好,好,那大家都早点休息,明天都要赶路呢!”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睡熟中的吴德,突然被一阵马嘶之声给惊醒,裹着被子一跃而起,将窗户拉开了一条缝向下看去,心中不由一惊。

  他看到了萧东伟。

  萧长车麾下那个凶恶的独眼将军。

  此刻萧东伟大马金刀地坐在马上,身后,是十数骑同样凶神恶煞一般的骑兵。

  “张若?”萧东伟皮笑肉不笑。

  “我便是!”张若道。

  “车骑将军已经接到行辕公文了,说是你被发配到了远安城,嘿嘿,将军让我今日便来带你去,免得你自己走过去半路上又让劫匪给砍了脑壳。收拾收拾,这便走吧!”

  “没有什么好收拾的,这便走吧!”张若道。“能给我一匹马吗?”

  “车骑将军好心,怕这关外的风,把你给吹死了,所以让我准备了一辆马车,让你舒舒服服地到远安,哈哈,哈哈哈!”萧东伟的笑声之中充满了邪恶之意,再加上身后那些骑兵也都呵呵哈哈,楼上的吴德不由背心里嗖嗖冒着凉气。

第50章 那座城,那些人

  城墙是粘土夯制而成,不过丈余高,简陋的城门楼子上,一面萧字大旗在风雪之中猎猎作响。

  昨日一场大雪,地面之上积雪足足半尺厚,但城墙之上却依然是黝黑的颜色,看不到半点积雪,很显然,是有人将上面的积雪给清理了。

  全副武装荷枪扶刀的士卒在城墙之上来回走动,显得精神抖擞。

  其实在这样的冰天雪地之中,别说是人,就是连野狗都看不到一只,但这些士卒却仍然显得一丝不苟。

  哪怕来的是萧东伟,是车骑将军萧长车帐下最得用的大将,城门守卫依然按着规矩登记,特别是张若和袁融这几个生人,更是将相貌都给描写了下来。虽然说词汇贫乏,却也写了个八九不离十。

  一看对张若的描述,就是一个文弱书生的形象,而袁融就是那种昂藏大汉的模样,袁融袁通两个名字还被画了一个圈圈,显然这东西是要交上去的,像袁融兄弟这样的江湖好汉,肯定是被监控的重点。

  在城门口足足耽误了盏茶功夫,

  萧东伟作为他们的上司的上司,脸上却没有半点不豫之色。

  这是规矩,

  所有人都得遵守,尊重。

  萧长车麾下只有三千骑卒,但在令狐野十万大军之中战斗力首屈一指,萧长车在令狐野面前的脸比别人都大,就是从这些事一点一滴积累起来的。

  窥一管而知全豹。

  冷峻如山,坚毅如铁,这便是远安城给张若留下的第一映象。

  终于是进了城。

  城内没有一幢高大的建筑,清一色的夯土墙,盖着茅草,茅草之上又铺了一层泥,此时,城内不少居民,正拿着棒子在戳着屋顶的积雪,捣鼓几下,大片的积雪便哗啦啦地倾泄而下,紧接着男人女人孩子便都放声大笑起来。

  看到萧东伟这一群人,所有人都大声地与他们打着招呼,而萧东伟也热情地回应着他们。

  颇显得有些军民一家亲。

  这与张若脑海之中固有的映象有些不太一样。

  像张若这样的人,对于军队,一向是没有多少好感的。

  而关内不管是百姓还是士绅,提起军队,都是皱起眉头没啥好话。

  这里的人,都显得很快活,很放松。

  虽然看起来他们很穷。

  “远安城是真正的前线要塞!”进了城便牵马而行的独眼将军周东伟对张若道:“张学士,知道吗?我们这里距离北元边境,只有不到五十里,骑兵顷刻之间便可至!不过在整个边境线上,我们远安城却是被北元袭击最少的地方,这两年,北元军队更是不敢来了,知道为什么吗?”

  “当然是因为你们的萧车骑!”张若答道。

  萧东伟一拍大胯,大笑道:“这是主要原因,另一个原因是,远安人报仇不过夜!北元人敢来掠我们一个村子,我们就会打过去屠他们十个村子,他杀我们一个人,我们不斩他们十个人,绝不收手!”

  “冤冤相报,仇怨只会越积越深啊!”

  “所以说你们这些人,压根就不了解边疆的实情!”周东伟哧之以鼻:“在这里,你想以德报怨,人家只会蹬鼻子上脸,伱杀得对方怕了,对方反而不敢来招惹你。车骑说了,对于北元人,他们惹了我们,我们要砍他们,他们不惹我们,我们也要砍他们。哪怕他们向我们求饶了,我们还是要砍他们!”

  张若不想与萧东伟讨论这样的事情,因为他很清楚与牛弹琴是白费力气,说不定还会惹得牛愤怒地尥蹶子。

  萧东伟或许没读多少书,但却绝对有眼色,只看张若的神色,便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他也不生气,嘿嘿笑道:“等你在这里呆得久了,你就会明白我所说得到底有没有道理。说不准到时候,你比我还要凶悍一些。咱们远安城的知县,也是读过书的,现在啊,那家伙的杀性可比我重。”

  半柱香过后,一行人停在了一幢房子前,一样的夯土茅草房子,只不过比先前的那些大了不少,长长的夯土围墙圈住了偌大一块地皮,反正在关外,最不缺的,反而就是地皮,你想要多大,就可以圈多大。

  在大门之前挂了一个远安县衙的牌子,大门左边的墙壁之上贴了一些布告之类的,现在都被雪水泡得墨迹模糊,右边一个架子上放着一面大鼓,不过鼓面破了一个大洞,成了一个样子货。

  门口没有站岗的衙役和兵丁,大门洞开,似乎是个人不是个人都能进去。

  “走吧,让你看看咱们远安城的读书人是啥模样!”萧东伟大笑着道。

  普天下之的县衙的模样大概都差不多,进了大门,穿过积雪的院子,便是县衙大堂,倒也挂了一块明镜高悬的牌匾,只不过牌匾上原本应当涮了金漆的,现在掉色严重,使得这间大堂的庄重严肃性立时便大打折扣。

  县衙大堂自然是四面透风的,冷得像是冰窖,张若甚至看到上首的大案边上,竟然结着长长的冰棱子,不由得摇摇头。

  “远安城内,基本上没有啥诉讼,所以这间大堂能用的时候极少,一年也就那么接待上头来人那么几次吧,本着不浪费的原则,也就不在这里多花费了。钱,要用在刀刃之上。”萧东伟道。

  节约用钱,张若自然是很有认同感的,先前在长安的时候,只觉得关外军队花钱如流水,是一个无底洞,但到了远安县,看了这里的现状,又不禁疑惑,钱呢?

  “走吧,我们去见见这里的县令刘屹,是个好读书人!”

  萧东伟的话让张若翻了一个白眼,意思就是说自己不是一个好读书人罗!

  绕过大堂,到了第二进,依然是一夯土茅草屋,不过就小了许多,此刻有一间屋顶之上烟雾缭绕,乍一看,颇有些仙意飘飘的感觉。

  “刘屹!”萧东伟的破罗嗓音一声大吼,门立时便开了,出来的人,当即让这份仙意飘飘的感觉无影无踪。

  穿着一袭大棉祅,难得地是上面没有补丁,厚厚的大袄子被一根皮带自中间一扎,立刻便显得贴身了不少。头发乱糟糟地,用一根青布带子胡乱扎着,然后用木头簪子一穿,两眼赤红,眼泪长流。

  

  “刘屹,你搞什么东西呢?”萧东伟一只眼睛瞪得灼亮:“这是在熏肉吗?”

  “炭不够了呢!”一手握着毛笔,一手拿着帐本的刘屹用手背揉了揉眼睛,使得眼睛更红了一些:“今天衙门里大多数人都下村寨里去了解情况去了,昨天不是下大雪了嘛,怕死人。屋里就我们两三个人留守,节约一点没有烧地龙。不成想这柴湿了,烟子大。咦,你们怎么提前回来了?”

  “提前回来了自然是有事!”萧东伟道。

  “讨到钱没有?搞到物资没有?”刘屹的模样,就像是债主看到了欠钱的突然有了钱一般。

  “也不看看咱们车骑是什么人物,自然是搞到了,不过物资钱粮运来还需要此时间呢!”萧东伟呵呵笑道:“万峰被大帅给宰罗!”

  “三品大员,说宰就宰啦?”刘屹也只是小小地表示了一下诧异便又恢复了平常,看起来对于令狐野宰了一个三品大员没觉得有什么特殊的,这让张若的心往下沉了沉。

  朝廷律法,在关外,当真不值一钱啊。

  这个刘屹还是一个读书人啊!

  连他都如此,那些武人,大字不识一个的关外普通人,就更不用说了。

  不过整体来说,这个刘屹给他的感觉很好,堂堂一县之令,虽然样子邋遢,但能为了节约一点柴炭就不烧地龙,情愿被熏成这般模样,堪称官员之楷模。

  “来来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姓张,以前可了不得呢,当过学士,做过侍郎!”萧东伟一把将张若拉到了刘屹的面前。

  刘屹眼睛一亮,“张若张学士,哈哈,大帅没有砍他的头,居然送到我们这里来了?”

  “咋地,你有什么意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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