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刀 第412节

　　在外头看着李大锤，有些不安，又有些期待，张了张嘴，却又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那样定定地看着李大锤。

　　“韩兄弟，进来啊！”李大锤站了起来，走到门边，拉开了门。

　　韩锬举起了手中的酒：“李都护，想请你喝一杯，行吗？”

　　“长夜漫漫，正自无聊，韩兄肯来与我喝酒聊天，求之不得！”李大锤伸手接过酒，看了看封口，笑道：“你这是掏了何郡守的库藏吗？看这封口痕迹，至少二十年往上走！”

　　“韩家与何家是世交，我与何世伯的儿子也很要好，这酒，是他帮我偷出来的，只不过我邀他一起来，那小子却不敢！”韩锬道：“其实我也心中惴惴，生怕在都护这里吃一个闭门羹！”

　　“怎么会？”李大锤道：“咱们可是朋友。”

　　“真的吗？”韩锬眼睛发光，有些兴奋：“可是都护，我们两个，不管是地位，还是武道修为，都是天差地别，你当真瞧得上我这个一无所长的家伙，愿意与我成为朋友？”

　　“瞧你这话说的！”李大锤连连摇头：“朋友贵在知心，与地位、修为有什么关系？我在关外泰安城便有一个好友，不谙武道，亦不入官场，最擅长的便是打豆腐，每日只打一锅豆腐，卖完便算数，每日所得，仅能饱腹而已。”

　　“我连豆腐都不会做！”韩锬叹息。

　　“仅凭你对朋友一片真心，便值得相交！”李大锤笑着指了指对方的怀里：“有酒无菜可不行，怀里藏着什么，拿出来吧？”

　　韩锬嘻嘻一笑，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打开，内里却是烤好的各种串儿：“李都护，这串儿却是我自己烤的，你教我的手艺！“

　　李大锤大笑：“那我得尝尝，看看你得了我几分真传！来来来，坐，别叫我什么李都护了，那是你爹他们叫的，你还是叫我李宝，我听着可得劲儿！”

　　“这行吗？”

　　“有什么不行的？我那个打豆腐的朋友，一直叫我锤子！”

　　酒的确很好！

　　韵味悠长，郏齿生香，一口下去，融融暖意瞬间便流遍全身，但却又不感到如何的上脑烧心，串儿也烤得很走心，在李大锤看来，起码有了自己烤串儿的七八成功力，看来韩锬在这个方面倒还是颇有天分的。

　　两人喝着酒，撸着串儿，说着当初从洛阳一路南下之时的那些趣事或者说是糗事，都是开心的大笑。

　　“李宝，说实话，你这样的人，真是挺招人恨的！”几杯酒下肚，脸也红了，胆子也大了，嚼一口烤羊腰，韩锬道。

　　“怎么说？”

　　“你今年也就二十七八吧？论武道，你修为先天境界，论地位，你执掌一方，麾下雄兵十万，丁口无数，而且你居然还会烤串儿，会做饭，与你一比，我简直枉做了一个人，你说你招不招人恨？”韩锬替李大锤倒上酒。

　　“这么一说，还真有一点这个意思。”李大锤想了想，道：“那你恨我吗？”

　　“不知道别人怎么想，反正现在我是恨不起来！”韩锬摇摇头道：“因为我与你差得太远了，远到我连你的背影都看不上，这个时候，便只剩下敬仰和崇拜了！只有那些我有可能追上的人，我才会羡慕嫉妒恨，觉得他能做到的，我要是机会好，也能做到。但你做的这些事情，我知道我永远也做不出来。”

　　“天生我材必有用！”李大锤举起了酒杯，道：“你会找到你擅长的方面，并且在这个方面发光发热的。”

　　“好一个天生我材必有用！”外头传来了一声喝彩，韩锬回头一看，却是吓得跳了起来，门口，站着他老子韩锬和永安郡守何炯，刚刚发声的，正是他的老子。

　　“父亲！”放下酒杯，垂手而立。

　　何炯率先走进来，看了一眼桌上的酒，笑道：“那个小免崽子倒也舍得，这二十年份的状元红就这么一坛子了。好在是李都护喝了，否则我要心疼死！”

　　一边说着话，一边却是寻了两个杯子往桌子上一放，径直举坛往内里倒酒。

　　韩钲瞪了韩锬一眼，冷笑道：“怎么，还不滚？是等你何伯伯也给你倒一杯酒吗？“

　　一听这话，韩锬立即转身便跑。

　　作为朋友，他来探望过了李大锤，可是接下来，大人们要谈公事了，就没他这个小朋友什么事了！

　　可是李大锤也比自己大不了几岁呢！

　　回望一眼，韩锬吸吸鼻子，觉得自己真是要好生努力一番，追上李大锤那肯定是不现实的，但希望将来有机会在刚刚这样的场合之下，自己也有机会坐在那里，喝上一杯酒。

　　酒虽然是一样的，

　　可现在的酒与先前自己与李大锤喝的酒，意义完全不一样。

　　“韩兄弟很不错！“李大锤冲着院子里回望的韩锬挥挥手。“出生在韩氏这样的大家族，还有这样的品性和心性，委实难得！”

　　“李都护，这是骂人呢还是夸人呢？”韩钲问道。

　　“当然是夸人！”李大锤笑道。“二位郡守，坐吧，想来你们内部现在已经有了共识，对于将来要怎么走，也已经有了一个规划了吧？”

　　“当然！”韩钲道：“其实李都护心中很清楚，我们委实没有多少选择，而这几个有限的选择当中，与都护联手，又是最优的选择，所以您是稳坐钓鱼台，笑看我们在这里做一些无谓的挣扎是吧？”

　　“言重了！”李大锤道：“合则两利，分则两败，姜姜与二位郡守都是睿智之人，自然会选择正确的道路！”

　　“有时候，睿智的人看得更远，想得更多，所以便会做出一些常人难以理解的事情来！”韩钲淡淡地道：“可事实上，常人难以理解，是因为他们看不到将来，很多眼前觉得匪夷所思的事情，可放在历史的洪流之中，却会发现那是最优的方法。”

　　“韩郡守说得是！”李大锤点点头。

　　先知总是痛苦的便是这个道理。

　　“所以，我们现在与李都护的北庭都护府的联合，就只差最后一件事了，这件事做完了，我们便将为李都护争霸天下的大业去赴汤蹈火，在所不惜。”何炯从怀里掏出一卷文书，推到了李大锤的面前。

第579章 婚书

　　李大锤瞅着何炯推过来的那卷文书，脸色立时变得尴尬起来。

　　那是一卷婚书。

　　何炯正色道：“李都护，明人面前不说暗话，眼下我们这些人的确面临着生死存亡的关头，而李都护你提出的计划对我们而言，也的确是雪中送炭，我们并没有别的选择，唯有与你合作才能度过这一次的危机。”

　　李大锤干咳一声道：“既然何郡守知道这些，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这可不是多此一举！”何炯正色道：“韩兄曾与你谈过，一旦我们渡过了这一次的危机，便算是真正站稳了脚跟，至少可以生存下去了，那个时候，我们的选择就不是唯一了！”

　　“出尔反尔可不是好品德！”李大锤道。

　　何炯笑着拍了拍婚书：“所以我们才拿了它！这是强化我们双方合作与信任的最重要的基石，李都护，在此之前，我们之前互相基本不了解，一统天下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我们双方怎么能保持一个亲密无间相互信任的合作呢？”

　　韩钲在一边插嘴道：“我们认为，没有什么比双方的首领缔结婚约更有力的保障了，要是能有个传承后人，那简直就是妙上加妙！”

　　看着眼前这两个家伙，李大锤当真是头皮有些发麻。

　　“二位都是远见卓识之辈，不会看不出接下来的逐鹿天下谁更有希望吧？”

　　“李都护的希望更大，但这也仅仅只是希望，而不是一定！”何炯道：“李都护还需要更多的强悍的力量加入，来让这个希望一步步变成现实。”

　　“我跟姜姜已经谈过这个问题了！”

　　“太后终究是一个女子，脸皮薄，都护说容后再议，她也便应了，但对于我们来说，这可不成！”何炯道：“没有一个确切的保证，我们无法对下属交待，李都护应当明白这里头的关窍，心不安则不稳，不稳则必乱，一旦乱起来，则万事皆休！”

　　韩钲接着道：“这不仅仅是我们两个的意见，也是康震、王导等人一致的看法，李都护，接下来我们在这里的日子，其实也并不好过。这一次我们即便拿下了冯宽，夺得了襄樊，可周边仍然是强敌环伺，何足道为了生存，接下来必然会与项鹰合流，而令狐野也不会容忍在他们的身后有一把北庭的刀子。在这样艰难困苦的环境之中，您得让我们这些人看到一个光明的未来和最有力的保障。”

　　李大锤手指轻轻地叩着桌面，对方说得当然有道理，收获像江芊这样一个才貌双全而且能对自己的事业有巨大帮助的女子，在任何人看来都是李大锤占了大便宜。

　　典型的人财两得。

　　只是从内心深处，他很是排斥这样充满了功利性的联姻。

　　他还是更愿意那种水到渠成的两情相悦。

　　就像他更萧长车一样。

　　气氛、情绪、环境都到了，一切便都显得那样自然而然。

　　他讨厌江芊吗？

　　当然不。

　　这个女人的确很厉害，不但武功高强，手段也凌厉，但这些在李大锤看来都不是问题。想想在过去自己生活的那个世界之中，厉害的女子比比皆是，问题的根本在于你自己能不能驾驭这样的女子而已。

　　对自己没有自信的男人，害怕的可不仅仅是女人，他们害怕一切比自己强的人。

　　自己能驾驭江芊吗？

　　毫无问题，这点自信他还是有的。

　　可就这样在一起，李大锤总是觉得心里有点膈应。

　　因为这似乎是强塞给他的，而且不要还不行。

　　或者在内心深处，自己排斥的并不是与江芊的联姻，而是现在这种不是完全由自自己掌握主动的情况之下的联姻。

　　内心深处隐隐有不快，所以外在表现，便是不乐意。

　　可理智又告诉他，对方说得真没有错。

　　他们现在的确有困难，但自己并不是唯一选择，只是最优的选择。

　　可世上之事，有时候最优选择并不是最终选择。

　　“婚约不是问题！”李大锤抬眼看着两人，在两人面露喜色的同时，李大锤的声调却是高了起来：“但我不喜欢你们提出来的方式。似乎我不答应，你们就要做些损人不利己的事情是吗？”

　　“李都护误会了！”何炯连连摇头：“我们这些人，现在差不多就是无根的浮萍，急切地想要找到一颗可以攀附的大树，心情想来都护可以理解！我们也并不是要都护今日就签这婚书，而是只需要李都护一个正式的承诺而已。”

　　韩钲点头道：“李都护天下英雄，一言九鼎，只要答应了，我们自然就会相信！”

　　“婚书我收下了！”李大锤将婚书拿了过来，道：“但滋事体大，你们也知道，现在北庭很多事情，也不是我一个人说了就能算的。而且这样关系到双方切身利益的事情，我们这边也需要从多方面考量。”

　　“这是自然！”何炯笑着点头：“北庭都护府中，英才辈出，高瞻远瞩之人比比皆是，自然能看得出来这件事情对于都护的大业来说，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定然是乐见其成的。”

　　李大锤既然收下婚下，何韩二人也便达到了目的，喜气洋洋的告辞离去。

　　屋里头李大锤却是有些无语。

　　南下这一趟，本意只是想去云雾山探一探魔教总部，不成想最终却是搞乱了楚国，顺便还将汝阴永二安郡拿在了手中，接下来要是一切顺利的话，襄樊之地也是十拿九稳，如果再加上一些运气的话，江南八镇也不是不能觊觎一番。

　　但这件事情的附加问题，便是另行收获了楚国太后一枚。

　　这回去好像有点不好跟萧长车交待呢！

　　人家在关外给你辛辛苦苦怀孩子，生宝宝，你出来一趟，便带回去另一个女人，传扬出去，自己只怕要被贴上渣男标签了！

　　最为关键的是，这个女人也不一般啊！

　　八字还没有一撇呢，已经叫嚣着要和萧长车争位了，

　　两人一个针尖，一个麦芒，碰到了一起，绝对的火星撞地球，

　　以后自己的日子还能好过吗？

　　李大锤只觉得头痛不已。

　　相比起来，他还是觉得争霸天下这种事情更好处理。

　　韩锬的脑袋又从窗户外头冒了出来，“李宝，我又偷了一坛酒过来，还喝吗？”

　　“喝，怎么不喝！”李大锤咬牙切齿地道。

　　何宅深处，江芊看着韩何二人，“他收下婚书了？”